第52章 第52章
    52

    他说,他说什么?

    说他去花楼是找陈越白,那里是疾风司在苏州&30340;暗点?

    自然不能。

    他只能挖空心思道:“同乡喝多了,闹着要去花楼,我实在推辞不过,就跟着一同去了。我虽进去了,但没有找花娘,之后我就找借口回来了,身上&30340;胭脂味儿,大概就是那时候染上&30340;……”

    他也没想到就在怡红院走了一趟,就能染一身胭脂味儿。

    “我不信。”

    “那小生证明给太太看?”

    .

    素云听着房里&30340;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将菜都装回食盒,拎去厨房。

    她现在也搞不懂到底怎么了?

    怎么吃饭吃着吃着,又吃去了床榻上。

    同喜气喘吁吁从外面走进来,问:“素云姐姐,公子回来了没?”

    素云没说话,往正房望了一眼。

    同喜还不及垮脸,就看到素云手中&30340;食盒,当即两眼放光道:“素云姐姐,这里面装&30340;什么好吃&30340;?”

    素云赶紧把食盒往旁边一拿,道:“这里头是太太和公子&30340;饭食,你要吃厨房里还有,我跟磬儿刚吃过。”

    饭菜也是从酒楼买&30340;,菜式虽没有这份多,但菜量绝对够,之前素云用饭时,就专门给同喜留了一份。

    “谢谢素云姐姐。”

    同喜忙往厨房里钻去,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公子不公子了。

    .

    正房,颜青棠气喘吁吁,出了一身香汗。

    纪景行也没比她好哪儿去,他一手抚着她&30340;雪背,一边擦着她鬓边&30340;汗:“太太,现在相信小生了?”

    颜青棠没理他,从他身上翻了下来,睡到了里面去。

    他追了过去,觍着脸说:“若是不信,小生还可以证明给太太看。”

    颜青棠这会儿正在羞愧自己之前所为,怎么就一气之下干出那些事,现在哪还要他来证明,忙去搡他。

    “我信了我信了…我信了还不行……”

    但晚了,他又开始了。

    她掩着口,侧靠在他胸前,深怕声音被外面听见,低喊道:“你难道不饿?”

    “小生不饿,难道太太饿了?”

    她确实饿了,快放过她,她要去吃饭。

    “太太不急,小生边证明边喂你,定把太太喂得饱饱&30340;。”

    之后,他们吃过了锅贴,又吃了驴打滚儿,再是四喜如意丸子、冰镇乳酪樱桃,花开富贵,龙凤呈祥……

    尤其是冰镇乳酪樱桃。

    在扬州时他就想吃了,如今终于如愿。

    把颜青棠撑到不行,又搡不开推不掉,求饶都没用。

    季书生用了一晚上时间来证明,他真&30340;没有去喝花酒。

    .

    次日吃早饭时,颜青棠说:“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在家念书,再过几天就是院试了,到时我送你进贡院。”

    “太太难道要走十日之久?太太那手帕交&30340;事还没弄完?”

    “弄完了是弄完了,这不是怕在家扰了你读书?”她嗔了他一眼,脸有点红,“关键时候,我可不想分了你&30340;心,就寻思再去陪她几日,正好她这几天心情不好。”

    一旁&30340;同喜连忙扒饭,磬儿吃得津津有味,连头都不抬,素云也装作很忙碌&30340;样子。

    纪景行想她应该是要去见司马长庚,自然睁眼信了她&30340;瞎话。

    饭罢,颜青棠就走了。

    当然没忘让李贵跟潘大娘说,这几日多做些好吃&30340;给季书生补补,这样才有精力去考院试。

    她先回了一趟颜宅,在颜宅里更了衣,又坐车去丝织商会。

    这丝织商会原身是一处牙行改&30340;,门上挂着‘苏州丝织商会’&30340;牌子,看起来很气派。

    本身还兼具牙行&30340;功能,因此有许多做丝织&30340;小商会聚在这里,或是打听消息,或是想找便宜&30340;货源。

    大概是近日丝织业确实不太平,一大早里面就聚集了不少人,一见颜青棠来了,纷纷唤道颜少东家。

    颜青棠态度和善地对众人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等她走后,外面响起阵阵议论声。

    “颜少东家都来了,应该有个章程了吧?”

    “这丝价再涨下去,都活不成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好多人囤积居奇,都把手里&30340;丝绸压着,不往外卖了,这生意还怎么做?”

    “之前里面&30340;人不是说,因为颜家当家人不在,六大家不齐,议不了事,现在人来了,肯定要有个章程……”

    里面和外面又是一个世界,小商可进不得,都是苏松两地首屈一指&30340;大商,最低起步也是震泽吴家那样&30340;。

    “少东家,好久没见到您了,你看如今这……现在可怎么办啊,丝价涨成这样,生意怎么做……”

    来人拦住颜青棠,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面露愁苦之色。

    颜青棠叹了一声,道:“张老爷也知我家情况,我爹新丧,我守孝在家,若非……”她顿了顿,“我今日也不会来苏州。”

    这位张姓商人自然对颜世川&30340;过世,进行了一通感叹,又对颜青棠如今要守孝在家,表示了一番同情。

    最后话题再度回归到——现在该怎么办?

    打从二人说话时,四周便有不少人竖着耳朵听。

    在苏州这地界做丝织生意,想要越过颜家可不行,多多少少都要打些交道。因此颜家在这一行里,算得上是风向标,大家自然都想看看颜家是如何处置。

    “张老爷也知晓,我近日少有出来,到底该怎么办,还得问问那几位。”

    哪几位?

    苏州葛家,常州赵家,镇江&30340;齐家,嘉定&30340;刘家,还有松江&30340;柳家。加上盛泽颜家,一共六家,算是整个江苏丝织行业&30340;巨头。

    当初这丝织商会,便是这几家组建起来&30340;,因此六家在行业里&30340;地位不言而喻,商会定下&30340;规矩,是整个丝织行当都要遵守&30340;。

    当然,你要不遵守也行,怕是下回再做生意,就寸步难行了。

    “那行,老夫等着,如今您是不知道,真是乱成了一片……”说着,这张老爷又唉声叹气起来。

    颜青棠点点头,出了这间茶室。

    出门后继续往前走,是一条长长&30340;游廊,游廊两侧花草树木繁茂,还有各种奇石点缀,十分清幽。

    走到尽头,是一座高大敞阔&30340;屋子。

    屋子里布置&30340;像茶室,有博古架、各种古玩字画,还有一个茶台。有桌有椅,但没有主位,两排三座黑漆木雕&30340;太师椅面对面摆着。

    只有这六个座,就代表六大家,若商会有什么规矩改动,必须六大家全部到齐才可。

    有仆人上了茶来。

    颜青棠静静坐着喝茶。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另外几家人就要到了。

    果然,也不过半个时辰,另外几家&30340;人纷纷到来。

    口里都说没想到竟赶这么巧,实则个个心里都清楚,如今乱成这样,往日不在苏州&30340;,恐怕也都来苏州了,不露面是因为人没到齐,也是想看看其他几家&30340;动作。

    几人见到颜青棠,纷纷都是一阵宽慰,让她勿要伤心难过,仿佛当初暗中猜测颜家会不会因为颜世川&30340;死而倒掉,不是他们似&30340;。

    颜青棠也清楚这几人都是老狐狸,与他们说话都要仔细了再仔细。

    幸亏当初他爹当众点明过,以后她就是颜家&30340;当家人,每次出入商会,都是带着她同来,也没少让她代表颜家来此议事。

    她与这些人打过多次交道,自然不惧。

    一通闲话说完,六人一一坐下。

    赵家&30340;赵三爷率先开口道:“现在乱成这样,我知道各家都有难处,但这么着下去可不行,那丝价再涨就破天了。”

    这位赵三爷四十多岁&30340;年纪,穿一件黑灰色缎面袍子,其本人长相斯文,因此看起来文质彬彬&30340;。

    “可不是,都去拱那丝价,让我说,就算真拱破大天去,今年&30340;丝也是不够用,不如都洗了洗了睡。”

    齐家&30340;齐六爷就和赵三爷是截然不同&30340;风格,一看就是商人本色。

    圆胖&30340;身材,说话有些粗鲁,不熟悉&30340;人还以为他没什么城府,实则在场&30340;都清楚他是个老狐狸。

    剩下,嘉定刘家&30340;刘四爷没说话,松江柳家&30340;柳五爷也没说话。

    但要论这里面最低调,还属葛家&30340;葛大掌柜。

    是&30340;,在座&30340;无不是各家嫡系主事人,唯独葛家派了个掌柜,虽也姓葛,但都清楚是个下人改了主家&30340;姓。

    因此,这丝织商会虽是六家说了算,但另外几家大多时候没有把这位葛大掌柜放在眼里,顶多是顾忌下他背后&30340;葛家。

    “颜少东家,不,现在应该叫颜东家了,你怎么说?”齐六爷笑吟吟,把苗头指向颜青棠。

    问她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在座&30340;谁不清楚,别看表面都在问怎么办,实则私下底抢丝都快抢疯了。

    没有这群人&30340;争抢,丝价能涨成这样?

    都是老狐狸,都喜欢把别人顶在前头,自己在后面坐收渔人之利。

    她爹还在世时,她爹是个热心肠,喜欢走在前头,所以这六家哪家势力都不比颜家小,偏偏凡事总是颜家顶在前头。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爹听了颜瀚海&30340;话,有故意为之&30340;原因所在,但颜青棠还是很厌恶这些人。

    尤其是——

    她将目光移到葛大掌柜身上,忽闪了下,又移开。

    以往不知道,亏她还一直以为葛家低调,现在知道真相后,只想回到过去扇自己几巴掌。

    人家是低调吗?

    不,人家是鸡贼。

    颜青棠不想用聪明形容葛家&30340;人。

    “各位叔伯,青棠是晚辈,又适逢守孝,消息不如各位灵通,你们问青棠什么意见,一时半会我还真说不好有什么意见。”

    她低头做含蓄态。

    表面大家不言,实际上可没人信她。

    没意见你收什么丝?你颜家抢丝可不比别人抢得少。

    “大侄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若论丝绸,还得看苏州,咱松江这边多是产棉,可若是看苏州,还不得看你颜家吗?”柳五爷笑呵呵道。

    “瞧瞧五爷这话说&30340;,颜家&30340;跟脚可不在苏州,而是在盛泽,苏州可是葛家&30340;地界,你这么说把葛家放在哪儿了?”

    旁人只以为她是推脱之词,又或是故意调侃转移话题。

    无奈有人敏感,看了她一眼。

    刘四爷笑呵呵出来凑趣:“那照这么说,我们还是问问葛大掌柜&30340;意见?”

    葛大掌柜五十多岁&30340;年纪,身材干瘦矮小,本身话就不多,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老夫,老夫……”

    “都说是个掌柜,你们问他做什么?他能做得了什么主?”齐六爷皱眉不耐道,“行了,别都在这儿打哈哈了,都是圆管&30340;葱,在这儿装什么蒜?”

    他拍桌而起,将炮口对向颜青棠:“若非你颜家不守商会&30340;规矩,在市面上大肆收丝,现在丝价能涨成这样?你颜家作为六大家之一,却违背商会规矩,该给我等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