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蝴蝶海》全本免费阅读
七月中旬,虞海的三伏天。
昨晚那场暴雨,非但没浇灭恼人的高温,空气中反倒还多了丝潮意。
盛夏的下半场,以暴雨为界,闷热而粘腻地拉开序幕。
早上九点五十。
梁舒音在离岛咖啡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收了伞,手搭上深棕色木门时,略微一顿,而后拉开了咖啡店的门。
时间还早,店里顾客不多,一男一女俩服务员正在操作台边闲聊。
听见动静,两人闭了嘴,抬头去招呼客人。
一抹清凉的绿扑面而来。
两人耷拉的眉眼,骤然明亮。
刚进门的女孩,又瘦又高,乌发及腰,墨绿色吊带挂在肩头。
人薄得跟纸片似的。
牛仔裙下,那双笔直的长腿,像羊脂玉,比他们打出的奶泡还白。
进门后,梁舒音环视了圈室内,跟服务员示意了下,便朝着最里头那桌走去。
在她身后,俩服务员暗自抽了口凉气。
这张明艳精致的脸,哪怕和娱乐圈刚评出的最美脸孔比,也毫不逊色。
“上帝可真不公平,有些人不光长得好,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女服务员叹口气,“而有些人,只能顶着毒辣的日头来打工。”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富家千金?”
男服务员扯下外卖订单的票据,提醒她,“还不快过去点单。”
女生拿起饮品单,朝门外那辆加长版豪车努了努嘴。
“那辆车,整个虞海市掰着指头数,也不会超过五辆。”
梁舒音走到桌边,拉开椅子,朝对面不冷不淡喊了声。
“妈。”
听到动静,舒玥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面前高挑靓丽的女孩。
“音音来了。”她唇边漾起克制的笑。
梁舒音将遮阳伞和包放下,语气疏离冷淡,“嗯。”
舒玥从旁侧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盒子,推到她面前。
“这季的新款项链和连衣裙,妈妈觉得很适合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梁舒音冷淡瞥了眼印着奢侈品logo的丝绒盒,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她看向舒玥,单刀直入,“妈,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
舒玥优雅地抿了口咖啡,脊背挺得笔直,“几个月没见你,妈妈想你了。”
服务员上来点单,梁舒音要了杯拿铁。
“再来块丝绒蛋糕吧,你从小不是最爱吃那个。”舒玥补充道。
“不用了。”梁舒音语气淡淡的,“现在不喜欢了。”
舒玥嘴角微僵,很快又恢复了坦然自若的优雅。
咖啡端了上来。
搅拌着褐色液体,梁舒音终究忍不住问出硌在心底的那件事。
“妈,你把舞蹈工作室转出去了?”
舒玥点头,“你陆叔叔不希望我太累,我干脆就转手了。”
梁舒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
不上不下,令她窒息。
曾几何时,母亲总是为了她所谓的理想,忙得不见人影。
而梁舒音跟父亲,便十年如一日地让渡时间给她。
从小学到高中,她生命中所有的陪伴都是由父亲完成的。
因为在舒玥眼里,那几间舞蹈工作室,是她的命,比女儿还重要。
可如今,她却因为其他男人的一句话,轻易就将多年心血撇弃干净。
窗外日头毒辣。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如果要问梁舒音,春夏秋冬她最讨厌那个季节,那无疑是夏天。
夏天,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
繁盛,粘稠。
却也破碎,清冷。
梁舒音将视线从熙攘的街头转回,扯了扯唇角,冷淡而平静。
“妈,原来你不是忙得没时间陪我和爸,只是在天秤的两端,我们自始至终都不够份量。”
“不是的,音音...”
手头的勺子一松,陶瓷碰撞,发出刺耳声响。
她烦躁地打断舒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抓过一旁的伞和包,起身时,手腕却被舒玥扣住。
“下周末是你陆叔叔的生日,他儿子会回来,妈妈希望你也能过来。”
“我跟你陆叔叔结婚两年了,你们也是时候认识一下了。”
原来,这才是舒玥今日找她的目的。
唇角牵起讽刺的笑,梁舒音看向面无愧色的母亲。
“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也是爸爸的祭日?”
你怎么敢。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喉头涌上腥甜。
她再度开口,低冷的语气中,带着不甘的质问。
“妈,凭什么?”
推开咖啡店的门,烈日焚身,她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至了头顶。
她没撑伞,头也不回地迈入了毒辣的日头下。
回到家,她放下东西,去了阳台。
昨晚的暴雨是半夜来的,她忘了关窗,阳台被风雨摧残得一片狼藉。
爸爸最喜欢的那盆君子竹被风吹倒,土洒了些出来,不过还好,植株没受到什么损害。
买回这株植物时,爸爸就跟她说,做人要像这竹子一样。
不可无傲骨,也不能有傲气。
她的爸爸,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人,最后竟然...
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她起身去拿了拖把来清理地面,之后又收拾花架上的其他花。
正值暑假,没什么事,她每隔一天会去学姐的咖啡店兼职。
今天恰好不用去,收拾完阳台,她开始打扫房间。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就一个人住在他留给她的这套房子里。
套四的户型,面积不小,打扫起来并不轻松。
但她只要有空,就会将每个房间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因为爸爸喜欢干净、明亮的环境。
忙完这些后,她去冲了个澡。
裹着干发帽出来,她将这两天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倒入青柠味的洗涤剂,滚筒刚转起来,陈可可的电话便进来了。
“音音!”
听筒里,尖锐嗓音撞进她耳膜,“下午那场比赛,听说有个女车手退赛了。”
“什么比赛?”
梁舒音将手机架在桌上,解开干发帽,随手擦着还在滴水的长发。
“就GD俱乐部的那场摩托车比赛。”
陈可可接着发了条比赛信息的链接过来。
她点开链接。
是GD官微的一则比赛公告。
“听说他们正在紧急寻找候补的,奖金挺丰厚的,你不是在攒钱吗,要不要去玩玩?”陈可可兴奋怂恿她。
屏幕里的信息慢慢下滑,梁舒音睫毛如蝶翼轻颤,面色不为所动。
“不去。”
陈可可顿时萎靡下来,“啊...真不去么?”
像是察觉到什么,梁舒音停下手头的动作,“你想让我去?”
那头忽然没声了。
“跟我说实话,可可。”
陈可可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林岚。
林岚是他们隔壁那所艺术院校的学生,也是个玩车的。
这人刚从陈可可手里,把她刚谈了两个月的男朋友陈慎,给撬走了。
“你想让我去给你报仇?”
“现在那群人都压她能拿第一,凭什么呀!”
陈可可咬牙道,“凭什么她干了坏事,还能这样被众星捧月。”
梁舒音一目三行扫着链接里的比赛信息。
一个非官方的比赛,奖金的确挺诱人的。
页面拉到底部,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观赛嘉宾上。
像是为了吸引参赛者,特意加上了某个大神的名字。
视线稍顿。
几秒后,她退出了界面。
推开窗户,梁舒音支着手肘,靠在窗边。
楼下花园里,一只小金毛在水坑里,蹦跶得正欢。
浑身弄脏了,被主人拎起来,套上狗绳栓在坐椅旁,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开心。
电话对面的陈可可,大概也是这种表情。
片刻的沉默后,她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陈可可几乎都要放弃了,电话里沉默的人却忽然应下。
她懵了两秒,“真的吗?!”
她知道梁舒音从不参加比赛,她当年跟她舅舅学车,纯粹是为了发泄。
“嗯。”
梁舒音依旧四平八稳,“不过,我不能保证能拿第一。”
陈可可才不管她这话的虚实。
她舅舅顾言西,早年可是赛场上的大神,顾言西调教出来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那我先跟那边联系了。”
“好。”
挂断电话,梁舒音去衣柜里找了件薄荷绿的吊带和牛仔短裤换上,头发也没吹,拿了钥匙,就下楼吃东西了。
毕竟是替别人比赛,她还是打了通电话给顾言西求教。
顾言西是医生,昨晚通宵做了台手术,刚回家睡下,被她吵醒,也不生气。
只是,听她说要去比赛时,意外地哼笑了声。
“怎么了?”
梁舒音戳着碗里的混沌,“顾言西,你是觉得我铁定会输?”
顾言西这人性子冷淡,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大在乎的样子。
“随便比,输了算舅舅的。”
“怎么算?给钱吗?”
“行啊,这比赛奖金多少,你输了我就转你多少。”
“行,我录下来了。”
话虽如此,顾言西还是给她传授了些比赛的技巧,让她别紧张,只是个小比赛而已。
不过,他也清楚,按梁舒音这性子,天塌下来也不会紧张。
末了,像是想起什么,问她:“是不是GD的那场比赛?”
“是。”
“听说过。”
没休息好,顾言西嗓子不太舒服,索性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陆祁溟赞助的。”他喝了口水,语气淡淡的。
梁舒音没好奇陆祁溟是谁,只问他:“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顾言西又给她交待了几句,便掐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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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室内,窗帘紧闭,气氛压抑而紧张。
地上跪着个男人,黄毛寸头,高大身材因恐惧瑟缩成一团。
男人旁边是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出头,头发凌乱,红着双眼,像是被欺负了。
“哪只手?”
在他们前方的墨绿色丝绒沙发里,坐着个一身黑的俊朗男人。
男人马丁靴踩在地上,敞开了腿,身体前倾,双手杵在膝盖上,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
声音懒懒的,姿态也懒懒的。
他语气分明温和,但跪着的黄毛却止不住浑身发抖。
“溟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