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的行进，一局棋，二人你来我往一直到悦来客栈门口，依然没有分出胜负，但两人相谈甚欢。
沈确下车后，秦墨尧还在看着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势均力敌的相互胶着，莹白的手指摩挲颗白棋，几乎比棋子还白。
良久，秦墨尧放下棋子赞叹道：“这位沈兄，有大才。”
秦蓁道：“他的确挺聪明的，但阿兄也很厉害啊！”
秦墨尧把棋子一颗一颗放回棋篓。
“我自小得名师教导，承袭其中精妙，他却是全靠自己。”
秦蓁诧异道：“阿兄怎知他就是全靠自己的？听说他在州府读书就十分不错，自然也有先生教导。”
秦墨尧摇头：“我说的是下棋，前两日我才同他说明规则，他只在开始时输了三局，实在难得。”
“这么厉害？才学了两天？”
秦蓁也会下棋，虽然下的一般，但会看棋啊。今日的这盘棋，丝毫看不出来沈确是个新手。
秦墨尧点头颔首。
秦蓁笑道：“那也是阿兄厉害，若不是阿兄做他陪练，他棋艺怎会这般进步神速。”
秦墨尧这才看向她，“你倒是会说话。”
秦蓁嘿嘿一笑，她要是想唬人那还是挺容易的。
秦蓁也帮忙收拾棋盘，完了心有些痒。
“阿兄，不如我们来一盘？”
秦墨尧见秦蓁明亮的眸子，淡然应好。
安化门外，秦铮亲自拿着汤勺舀粥，速度很快，何汝君站在旁边几乎帮不上忙，只能打些下手。
施粥的摊子外排了很长的队伍，虽然是在城外但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一个插队的。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秦墨尧率先走下马车，神色不虞。
灵枝扶完秦墨尧，又继续把手伸向马车。
秦蓁低着头出来，目光落在灵枝手上一瞬，把手放上去由着她扶自己下去。
秦墨尧已经走出了好几步，秦蓁觑着粥摊提起裙子小跑着追上他，又感觉到有些冷。
“阿兄，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秦墨尧看向粥摊，把情绪压下。一日之内，他见识了棋之妙手，也看到了臭棋篓子，尤其这臭棋篓子还喜欢耍赖，差别实在太大。
“二娘，答应我，以后不要在外面同人下棋。”
会被打的！
秦蓁眨眨眼，“阿兄，方才我们不是下的还挺好的吗？”
说起来秦蓁便有些高兴，她只输了五子，是她有生以来下的最好的一局。
秦墨尧闭了闭眼，一言难尽的叹息道：“你若是再多毁几颗棋，那就赢下这局了。”
秦蓁闻言眼睛一亮，复又低下头。
“我……我想不出还要在哪一步悔棋了。”
秦墨尧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所以她不是不想多毁几颗，而是已经不知道要毁那颗了。
秦墨尧不想说话了，直接带着秦蓁走向粥摊。
同秦铮何汝君见完礼，秦铮就大手一挥，把两只汤勺塞进秦墨尧手里。
“儿啊，这就交给你们兄妹了，我和你们娘亲歇一歇。”
何汝君想说什么，就被秦铮拉走到后面的棚子里。
秦墨尧手一僵，秦蓁很快从他手里拿过汤勺。
“阿兄，一起吧！”
秦墨尧僵硬的转过身，入目就是一只碗沿有些缺口的破碗，握碗的手黢黑，指缝间带着黑色的泥垢，手的主人是个乞者。
他突然觉得胃有些难受。
“小郎君。”
“小郎君？”
乞者声音响起，那只破碗在他眼前颤动。
秦蓁面前已经走了两三个人，侧头看向旁边，见秦墨尧依旧呆立在原地。
“阿兄，怎么了？”
“无事。”
秦墨尧回过神，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接过破碗，舀了一勺粥放回乞者手里。
“抱歉。”
乞者没有搭理，接过粥后忙着到一旁喝粥，眼前又接上了新人。
秦墨尧强忍喉头的痒意，机械的继续施粥。
秦铮摇摇头，对着何汝君咬耳朵。
“你看看大郎，那副表情，活像是逼着他来的一样，还没有长岁懂事。”
何汝君轻拍他一下，“大郎本就喜洁，你这算是与他为难。”
“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有喜洁就不干这样的说法。”
何汝君说不过他，转头继续看两个孩子。
秦铮拉过她的手，按着穴位替她缓解酸乏。
“老丈，您拿好！”
秦蓁初时还有些慢，后来动作越发麻利，面前的人更换的很快，锅里的粥也快见底。
“二娘，我们送粥来了。”
一辆马车这旁边停下，何苡初和王若桑下来，身后两个小厮提着粥桶。
“来的正好，恰巧我这里没了。”
秦蓁把桌上的粥桶拿开，等小厮把新的粥桶放上桌子，随手就把剩下的粥倒了进去。
周围人齐刷刷看向她，秦蓁手一顿。
“怎么了？还剩下些丢了可惜了。”
何苡初点头，“二娘做的对。”
她示意两个小厮提起粥桶离开，上前几步。
“二娘你去歇歇，我来吧。”
秦蓁倒还不累，也反应过来单手提桶的样子有些奇怪，顺势把汤勺递给何苡初。
“那就劳烦阿姊了。”
王若桑也同秦墨尧说起接替。
“不必，你同二娘一起去坐着吧。”
秦墨尧手下动作不停，普通的施粥也行云流水的好看。
王若桑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往日都是几个人轮流来的，一人一会儿。
秦蓁见状，拉住秦墨尧的袖子。
“阿兄不如同我一起去歇歇？”
秦墨尧停下动作，见王若桑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带着乞求，把汤勺递给她。
王若桑松了口气，笑着接过。
秦墨尧任由秦蓁拉着自己，小声道：“你倒是心细。”
知道王若桑借住府中心里不安，想要多做些事的心思。
“啊？”
秦蓁茫然回头，见他从上到下依旧是一身黑衣。
“阿兄，你没有戴我送给你的香囊，是不好用吗？”
秦墨尧脸上又是一僵，灵枝在旁面带夏促，默默离远了些，免得波及到自己。
“什么香囊？”
秦蓁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进棚子，父母就在旁边。
秦蓁于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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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看向秦墨尧，眼带严厉。
“大郎，既然是你妹妹的心意，不该辜负。”
何汝君觉得他语气太过强硬，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出声。
秦墨尧看在眼里，敛眉应下。
秦蓁却没管这些，拉着秦墨尧坐下，从几上倒了两杯茶水，递到他面前一杯。
秦墨尧看着茶杯，没有动作。
秦蓁是真有些渴了，一连喝了两杯。
何汝君本来还同秦铮说着话，见此心疼的继续给她倒茶。
秦蓁于是又喝了两杯，又聊起些其他的事。
“秦二娘，果真是你。”
秦蓁回头，见是姚安旻。
“姚三郎，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听说你在此施粥，过来看看，”姚安旻走近前，嘴角带笑，神色谦恭，“想必这便是伯父伯母吧。”
姚安旻朝着几人见礼，秦蓁也介绍起家人。
“伯父伯母真是仁善，听说已经施粥好几日了。”
秦铮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
姚安旻继续同秦蓁道：“二娘也辛苦了，可不要太过劳累。”
秦蓁笑着答应，姚安旻今日怎么怪怪的。
秦墨尧冷眼瞧着，觉得姚安旻有些扎眼。
姚安旻自觉已经留下印象，见好就收。
见姚安旻走远，秦墨尧在秦蓁耳边低声道：“离他远些。”
秦蓁有些莫名，她同姚安旻本就不算熟悉，最多就是能说上两句话，轻轻点了点头。
秦墨尧这才放心。
两人又接替了两回，把粥桶里的粥已经见底，也没有人继续排队。
秦铮大手一挥，让众人打道回府。
王若桑拉住秦蓁，“二娘，我在宣义坊里有间宅子，今日时辰还早，想去看看。”
秦蓁这才想起来确有那么处宅子，“那我们同阿娘说，她定会应允的。”
何汝君果真应允，又看了眼秦墨尧，“你们两个小娘子过去不安全，让大郎陪同吧！”
秦墨尧抬眸，没想到会提到自己，顶着秦蓁两人期盼的目光，只好点头答应。
何苡初心中一动，也说想去看看。
于是四人坐上了一辆马车，随身仆从在后面马车里。
秦蓁有些好奇，“桑桑，你那宅子怎么样？大不大？”
王若桑摇头，“我也不知，之前未曾见过，我和干……阿娘是在潭州遇到的。”
秦蓁惊奇：“桑桑你是潭州人？王娘子还去过江南，她可真厉害。”
王若桑抿唇：“我并不知自己是哪里的，阿娘说我同她一起是颖州人。”
秦蓁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点头附和：“没错没错。”
“桑桑，你裙子上的花样好漂亮，是自己绣的吗？”何苡初适时说起，转开了话头。
秦墨尧看去，那花样的确别致，中和了几分布料的老气。
聊着聊着，马车就停下了。
“郎君，到了。”
灵枝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秦蓁立刻掀了帘子利落地跳下马车，那些针法技巧，听得她实在头大。
灵枝手还空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蓁路过自己，默默闭上嘴，只能继续摆着等其他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