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遗忘
    “要让他进来吗?”白衣女子问道。

    栖迟没有犹豫,“不必了,我去找他。”

    似乎每一次,都是渡苍来寻她,一步步向她走来。

    虽然这次并非故意抛下他,但确实是趁着他在治疗之际独自行动了。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白衣女子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嗯,我们感情很好。”

    栖迟这次说出这句话时,同上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好像在一瞬间,就明白自己了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送她出去吧。”白衣女子对黑衣男子说道。

    “嗯。”黑衣男子应了一声。

    走出屋门时,栖迟突然回头,望着正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看着她的白衣女子,轻声开口道:“下次,我还能来吗?”

    “自是可以。”对方回答。

    院内,原先正在下棋的两位神明已不见踪影。

    黑衣男子见栖迟正望着棋盘,开口解释,“有暗族闯入,那两人便过去了。”

    “这样啊,都没能和那两位道别。”

    黑衣男子将栖迟送到原先那棵树下,向她指明渡苍方向。

    栖迟道谢,准备离开。

    “小星流。”男子叫住她,“你察觉到了,对吗?”

    栖迟停下脚步,望向男子。

    对方长相上明明很年轻,看她的眼神却过分慈爱,宛若家里的长辈。

    “嗯。”栖迟承认。

    她发现了,古神残念已是十分孱弱。方才在同她陈述上古大战时,明明有些事才刚刚说过,却又重复了好几遍。

    “千年将至,若不是因为暗族入侵,我们怕是早就消散了。不过如今,也只是残喘苟活罢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像当初问牧神的那样,栖迟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星流,我们早就死了。”男子抬手摸了摸栖迟的头,没有丝毫旖旎,就像是长辈对待自家最喜爱的小辈那般,“如今的世界,是你们的世界。”

    栖迟抿了抿嘴,突然有些难过。

    神创世人,爱着世人。

    哪怕身死,也守护至今。

    “这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们都习惯了。当初人多反而有些吵闹,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安安静静的岂不是很好。”男子继续说道,语气轻松。

    可此话一出,栖迟眼眶陡然一红,悲伤像是从神魂深处涌出,瞬间充斥整颗心脏,酸涩异常。

    她今日并没有听到在秘境救下她和北辰的古神的声音。

    明明才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古神从天地间消散。

    她有些担心那位身着白衣的古神。

    “若是,我能想办法联系外界各族,让他们来处理这些事,你们会不会消散得慢一点?”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听出了话里的问题,“为何需要想办法联系外界,不能直接告知他们?”

    “因为人界不是除了登天梯外,就无法连通外界吗?”

    男子原本舒展的眉心渐渐紧凑在一块,“当时我并未参与建造人界一事,但就我所知,人族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各族商量了很久,才达成一致──人族在此界中平安成长,在具备一定力量后,再走出人界,回到战场之上。”

    “在我最后一次到人界时,他们依旧想要继续和其余各族并肩作战,并为此努力修炼。”

    但那已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暗族并未发现他们所沉睡的小世界,诸神残念也还未变弱。

    栖迟朱唇微张,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可如今的人界中,无人知晓这些事,甚至连外界的情况都不知道。”

    她先前听到上古大战以及划分人界的事时,只以为是在漫长岁月中,相关记载被丢失。

    而人界不知晓外界之事,是因为对人族保护过头。

    可如今看来,人族的记忆出现问题。

    整个人界像是将这一段记忆遗忘了一般。

    没有一份记录,也没有人记得。

    但,谁有能力做到这般地步,埋藏所有人族关于此事的记忆。

    “怎会如此?除了封印,并没有对人界进行任何限制。”男子沉默片刻,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能够对整个小世界的人族动手,绝非等闲之辈。但最近暗族异常活跃,再加上力量剩余不多,我们无法离开秘境,有些事,只能交给你去做。”

    “我?”

    “嗯,只有你可以。”男子道,“星流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神族,更是唯一一个能使用万物之力的神族。除此之外,便只有神。”

    这也是为何诸神也特别宠爱星流的原因。

    不论何种身份,对第一个孩子总是会格外偏爱。

    “孩子,你身上的力量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星流族都要强大。所以,你一定可以。”

    “我明白了。”栖迟道,静静听完接下来的话。

    耳边除了风吹树叶的簌簌声,还有男子清润的嗓音。

    这样的场面,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没多久,黑衣男子再次拍了拍栖迟的头,“去吧,你师兄来寻你了。”

    “嗯,您再等等,我很快就会再来。”

    说完,栖迟便转身去寻渡苍。

    秘境像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微风吹动,不远处便出现一人站立着。

    身姿挺拔,翩然玉立。

    是她心里想见的那个人。

    “渡苍!”栖迟小跑过去,直直扑向他,将他抱住。

    渡苍在她飞奔过来时,便担心她摔倒,伸出手准备在第一时间拉住她。

    可他没想到,会被栖迟主动抱住。

    他愣了一瞬,随后合拢双手,将她环在胸前。

    手掌缓缓搭到栖迟发丝上,轻轻抚摸,“怎么了?”

    他看得清楚,栖迟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就是觉得,很难过。”

    少女将头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哽咽。

    “我在呢。”他说道。

    情绪没有持续很久,栖迟从渡苍身前离开,揉了揉眼睛。

    渡苍便给她整理微乱的衣衫。

    “走吧。”栖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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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嗯。”

    出秘境比进去时快多了。

    栖迟明白是古神所为。

    她与渡苍并排前行,感觉到对方的衣摆不停掠过自己袖口。

    她偏了偏手,碰到身旁那双温暖的手,牵了上去,十指相交。

    立刻感觉到那只手稍稍用力,将她握紧。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自己来的,一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寻到古神,再就是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见别人。”栖迟同渡苍解释。

    “缓缓,下次你可以直接同我说,不然我会担心。”渡苍道,心底的惶恐与不安早就被那个拥抱驱逐。

    在察觉雾涯秘境入口出了问题,栖迟又不见踪影时,他急坏了,立刻从诊堂离开,不顾任何人阻拦。

    担心她是不是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抑或是,是不是又要抛下他。

    不论哪种,他都接受不了。

    “好,下次我会直接告诉你。”栖迟保证道。

    虽然她好像早已说过类似的话。

    两人出了秘境,渡苍给北辰传信,让对方放心。

    “缓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渡苍看着仍在愣神的栖迟,开口问道。

    栖迟将思绪拉出,“好。”

    ……

    回到重山,渡苍面上也是明显的沉重。

    若这话是别人所说,他会质疑其真实性,再通过别的方式验证。

    可这话是栖迟说的。

    他相信她。

    人界百年以来公认的事情,居然是假的。

    所有人都被灌入一个虚假的故事,并信以为真。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竟然变得难以分辨。

    “我也不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但当务之急──要毁了雾外石,不能让暗族打通连接外界的通道。”栖迟从柜子里拿出星流族那本古籍。

    通道若是被打开,人界便会彻底处在危险之中。

    入凡天地境的修士会轻易被操控、被附身,还有凡尘界那些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更是无法抵抗。

    人族受制于暗族,要么丢了性命,要么被当作威胁其余各族的工具。

    他们并没有强大到足以面对暗族的地步。

    想到古神所说,入侵人界的暗族不过是极小一部分。与外界战场上相比,更是杯水车薪。他们偷偷潜入,不让其余各族察觉他们在暗地里谋划着何事。

    栖迟不敢相信,若是暗族将主力都放在人界,会是何种程度。

    “我已给师尊传信……不过,并不能确保他会相信。”渡苍轻声道。

    毕竟这事实在匪夷所思。

    “我明白,但,我必须这么做。”栖迟将古籍放入怀里,往外走。

    渡苍跟上她的脚步。

    “是我们必须这么做。”他说道。

    他一定会陪着栖迟做所有她想要做的事。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就算没有任何理由。

    她想要斩断登天梯,毁了雾外石。

    那他就为她磨剑,替她拦下所有妨碍她的人。

    “好,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