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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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魏然离开长兴宫后,第一时间与小安子直奔宁安殿。

    照桃柳所说,云婉关照过杨灵允,单凭这一点,杨灵允下手杀云婉的可能性便低了不少。

    那林玉的死,就更有蹊跷了。

    许是杨灵允吩咐过,宁安殿外守着的几个侍卫见了林魏然,一句话也没多问,动作麻利地让他进去。

    他仍是让小安子在外面候着。

    宁安殿内似乎没有半点痕迹,林玉的贴身宫女也说,昨夜林玉吩咐她燃香之后,她一直守在门外,直到杨灵允来时,都不曾有人进出。

    “什么香?”林魏然想起先前杨言说,导致云婉死亡的那种西南幻草,常用以入香,不由追问道。

    宫女小声道,“是两年前西域进贡的香,宫中人人都有。娘娘说这种香安神,每逢心情不好之时,都会吩咐我燃香。”

    心情不好?也是,林玉与云婉交好,云婉死了,她自然心神不稳。

    “香在哪?”

    宫女捧出一个描画精致的匣子。

    “你再去燃香。”林魏然眼底愈发怀疑,“我要看看这香点燃后是什么样。”

    宫女一头雾水地依言照做。

    不过片刻,香炉之内缓缓升起几缕细烟,渐渐的,屋内飘起清冽的味道,细细闻来,又有几分甜意。

    确实安神。

    但随着香一点点燃尽,最后薄荷的气味愈发浓郁,空气之中果真还有细小的颗粒!

    对林魏然这等身体康健之人无害,但对常年患有咳疾的林玉,可就不好说了。

    宫女见林魏然一直盯着香炉内飘出的颗粒,又小声解释道,“安神香快燃尽之时便会这样,娘娘已经用了两盒,并无不妥。”

    林魏然皱眉——难道是自己想岔了?

    可林玉昨日昏迷,昨夜清醒后也只用了些清粥,若是清粥有问题,林玉用完清粥后咳嗽不止,肯定是传太医,怎么可能还有闲心让宫女再来燃香?

    他不甘心地再搜了一番宁安殿,但再没发现什么了。

    就在他有些无精打采地离开宁安殿时,小安子连忙迎上来,“林太傅,刚刚公主派人传话,请您去太极宫一趟,说是人找到了。”

    “四年前给凝香阁送东西的太监?”林魏然眼底又亮了些,打起精神道,“快走。”

    他在长兴宫和宁安殿统共耗了大半日,此时又是夕阳斜下,冷风阵阵。

    太极宫的一个小偏殿中,杨灵允抱着手炉,阖眼倚在交椅上,听见人来了也没睁眼看一眼,只是淡淡道,“人给你找到了,你自己问吧。”

    两个侍卫拘着一个小太监跪在她面前。

    小太监见林魏然踏进殿内,又连忙冲他磕头,惶恐道,“大人,奴才是四年前奉命往凝香阁内送过赤砂糖,可那赤砂糖是内务府送去太医院看过一遍,确认无误,才由奴才送去凝香阁啊!”

    “奴才万死也不敢在给送去贵人的东西里面动手脚啊!”

    “你不敢,你背后的人敢啊。”杨灵允轻嗤一声,“莲嫔死了没多久,你就被调去宁安殿做事。宁安殿攀着长兴宫,日子过得很舒坦吧?”

    小太监一怔,又连忙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愈发凄切,“公主明鉴,大人明鉴,奴才真的没有害莲嫔娘娘啊!”

    “行了,”眼见这小太监几下就磕破了脑袋,林魏然不悦地喊停,问道,“赤砂糖为何要用红釉瓷瓶装?”

    小太监一时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解又惶恐地应道,“奴才拿到之时,糖已经装在瓶子里了。”

    “让他下去吧。”林魏然走近了些,看着杨灵允轻声道。

    杨灵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不问了?”

    “不是他。他做不到。”

    杨灵允一抬手,两个侍卫便将地上瘫软如泥的小太监拖了下去。

    等偏殿之内又只剩他们二人时,杨灵允才冷笑一声,“他做不到,林玉做得到。”

    “林太妃也做不到,”林魏然心平气和,“赤砂糖内混有朱砂,又特意用红釉瓷瓶掩盖。此等做法,只有常用朱砂之人才能想得出来。”

    “我搜过宁安殿,问过林太妃的宫女,查过内务府的登记,林太妃宫中从未有过朱砂。”

    “常用朱砂……?”杨灵允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渐渐带上了寒意,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什么了吗?”

    杨灵允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嘲道,“怎么,又相信我了?”

    林魏然挠挠鼻尖,轻声道歉,“桃柳说云贵太妃曾关照过你,凭着这份情谊,我相信你不会杀她。”

    他话音刚落,杨灵允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猛然起身,抬手攥住了林魏然的衣领,冷声质问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林魏然一动不动,任由她攥紧自己的衣领,轻声答道,“没有了。”

    杨灵允松手甩开他,缓了片刻,竟轻笑一声,“话说得好听,你查案时不是照样避着小安子。”

    说完她抬脚离开,像是不想多呆片刻。

    林魏然沉默地站在偏殿之中。

    杨灵允踏出门的最后一刻,忽然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容时哥哥,查案时要平心静气,公平公正,最忌掺杂私人情感,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别忘了。”

    她踩着落日的余晖消失在门外。

    守在外面的小安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哭丧着脸,“林太傅,您是做了什么啊?我瞧公主离开时的脸色可难看了。”

    林魏然慢慢抬手,整了整乱掉的衣襟,阖了阖眼,轻声道,“只是试探一下。”

    杨灵允爱逞强,从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半分。

    她痛恨当年的弱小,却又不得不接受云婉这个旁人,甚至可能是仇人的照拂。

    她越动怒,就越说明当年云婉确实给过不少她难以否认的关照。

    既然难以否认,那她就不会杀云婉——至少在恩情报完之前,她不会杀。

    杨灵允离开偏殿没几步,便意识过来林魏然是在故意激怒她。

    但她已没心力再去多想林魏然此举究竟何意,更没心力去管林魏然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云婉这一招釜底抽薪,她重新计划一切,已是费尽心思。

    如今又摊上林玉的死……

    事已至此,只能先查到底是谁杀了林玉。

    杨灵允有种预感——杀林玉的,也是四年前指使林玉、四年前布局陷害太子的幕后真凶。

    她带着杨言去了太极宫外的柴房。

    柴房内,先前那个小太监正惶恐不安地原地来回走动,两个侍卫沉默地持剑监视他。

    “公主!”

    柴房的门被推开,尚未完全西沉的日光倾泻而入,昏黄之色,只更显苍凉。

    “公主!”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攥在杨灵允的衣角声泪俱下,“奴才,奴才真的没有撒谎啊,四年前林嫔娘娘只让奴才把玉佩放在凝香阁的妆匣里。赤砂糖一事,奴才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灵允抬脚踢开他,蹲下来掐着他的脖颈,轻声道,“但你没有告诉本宫,当年你还往凝香阁送过赤砂糖。”

    小太监暗暗叫苦不迭,送赤砂糖都是莲嫔禁足之前的事了。

    况且,这差事还是内务府总管派给他的,也不是林嫔娘娘让干的啊。

    若不是今日骤然提起,他也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杨灵允一点点收紧五指,小太监渐渐瞪大了眼,脸色渐渐充血,濒死之下,他挣扎想扒开杨灵允的手,却被侍卫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