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三月初十,刑部公开张榜了一份文书。文书中字字句句写满了云氏的罪证。

    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杀人藏罪……还有在一年前的三王之乱中,射杀了先太子。

    一群书生挤在榜前,难以置信。

    有人质问:“证据呢?”

    此次张榜的位置就在吴宅附近,所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林魏然带人从吴宅搜出了一箱又一箱金银财宝。

    最后出来的是安王和宋靡。

    宋靡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堆积的财物,缓声道:“这些都是云厉交由我夫君保管的。”

    女人低哑的声音瞬间浇灭了沸腾的人声。闹事的书生们愣愣地看着金贵得晃眼的财宝——这其中无论哪一箱,都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如今,他们的眼前却有数十箱。

    普通人穷尽一生都赚不到的金银,仅仅只是这其中不起眼的一部分。

    安王沉默地将宋靡双手铐起,然后眼神投向林魏然。

    林魏然环绕一圈,高声道:“春闱将至,公主殿下念着尔等也是一腔热血,不知者无罪,特令大理寺不再追查此事,诸位好好准备春闱便是。”

    书生终于渐渐散去,刑部的人忙着将搜出的金银财宝和账本都带回去。

    安王握着宋靡双手上的手铐,对林魏然说:“我答应过她,放她一命。”

    “她杀了吴安。”林魏然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一句。

    安王毫无动摇:“那又如何?”

    林魏然轻叹一声:“那也得先把人带回刑部,还有笔录要做。”

    ……

    给宋靡做笔录的是王清安,林魏然和安王在屋外等着。

    “你如何说动她的?”

    安王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吴安不是好人,对她的感情中也不乏算计。但到底是夫妻一场,她不可能对吴安没感情。”

    说到这,安王脸上浮出一种近乎自嘲的笑:“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宣和不会明白,自然更不可能说动宋靡。”

    他的话中显然别有所指。

    云氏这案子如今在林魏然手上,该怎么判,云厉是死是活,朝中的人都盯着林魏然,安王也不例外。

    “我要见我外祖。”

    林魏然阖了阖眼:“云厉还在金吾狱,金吾卫那边一直拖着没有转到刑部这来。”

    安王猛然逼近,手上的刀死死按在林魏然脖颈上:“姓林的,别逼我动手。”

    他在威胁林魏然,但眼底的痛苦和挣扎林魏然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没有动,也没有喊人,只是叹气道:“今夜我带你去金吾狱。”

    他觉得,这大约也是安王和云厉的最后一面了。

    深夜,闻九大概是没在,林魏然凭着杨灵允的手令畅通无阻地进了金吾狱。

    在幽深的地牢门前,他替安王打开了门,自己没有进去。

    安王一进去,就看到了铁栏后的云厉——他是被单独关在这的。

    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云厉头发都花白了不少,脸色更是憔悴,但一看见安王进来,他猛然扑到铁栏边,眼睛骤亮:“安儿,你来了,那些书生果然没辜负老夫啊!”

    安王在离铁栏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地牢烛火幽暗,他神色不明,声音暗哑:“外祖,是你蛊惑宋靡杀了吴安,对吗?”

    云厉一怔,没想到安王不是来接他出去的。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安儿,你什么意思?”

    “是吗,祖父?”安王又很慢地问了一遍。

    云厉皱眉:“吴安已被长公主收买,自然不能再留。”

    “收买?”幽暗之中,安王竟很轻地笑出了声,“外祖,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你分明就是把云家的金银财宝都通过吴安藏起来,又怕吴安泄密,才一石二鸟,借吴安杀了赵临,再蛊惑宋靡杀了吴安。”

    他声音中带着苍凉的狠绝,“你逼死了母妃,杀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那个位置是吗?”

    云厉心底骤跳——安王前来,好像并不是来放他出去,而是来逼问他的。

    “我是为了你啊安儿,”云厉隔着铁栏看着安王,一双饱经风霜的厉眼中满是沉痛,“我是为了安儿你能坐上那个位置,能高枕无忧啊!”

    安王慢慢闭上了眼,像是不想再看云厉的眼睛:“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云氏的荣光。”

    “云氏的荣光不就是你的荣光吗?”云厉急切道。

    “不,”安王几乎是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生涩,“这种用人血堆砌的荣光,我不想要。”

    倏然间,云厉脸色变了,变得沉静而肃杀,这是属于在朝堂上搅风弄雨近三十载的云相的面孔。

    他好像明白了安王的心思,片刻之后,冷笑一声:“原来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懦弱之徒。”

    “别提我娘!”安王猛然睁眼,厉声怒道,只是声音生涩,仿佛还有哽咽之音。

    云厉脸色已然变得冷漠,看安王的眼神像是看路边的垃圾:“我怎么就养出了你和你娘这种废物。”

    “闭嘴!”

    云厉不依不饶,继续冷笑道:“好,既然你看不上我的手段,那杀了我啊!今夜就杀了我,拿我的脑袋去杨灵允脚下摇尾乞怜,窝囊地过完这辈子,来啊!”

    安王神色痛苦地看着云厉,缓慢地握紧了手中匕首,声音像是哀求又像是痛苦的挣扎呻.吟:“别说了……别说了……”

    他双脚不自觉地缓缓后退,分明是他先前逼着林魏然带他来这的,如今却在不断地后退逃避。

    只是云厉对他的痛苦毫无感触,毫不留情:“杨允安,你要记住,云氏倒了,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就是云家的罪人。。”

    ……

    安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间地牢的。

    又或许他从未走出去过。

    父皇警告过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母妃目光悲伤地对他说,安儿,去冀州吧。云厉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着让他去夺位。

    他这一辈子都被裹挟着困在这场权势的斗争中,母妃拼命想把他推离这场斗争,外祖却拼命想把他拉入这场斗争。

    从长安到冀州,他逃不掉的。这是命,他认了。

    只是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他总会想起冀州的一切……他是个懦弱的逃避之徒,但他也想对得起百姓喊他的那一声冀州王。

    安王神色恍惚地看着高台上云婉含笑的画——你会怪我吗,娘,怪我亲手毁了云氏?

    他缓缓闭上了眼,看见了云婉。她笑得很温柔,却也很悲伤。她嘴唇张张合合,但他听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娘,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届时无论您有多生气,儿子都受着。

    杨允安的嘴角慢慢浮上期待的笑。

    ……

    “你让安王做云厉的监斩官?”林魏然是在午时二刻的时候才收到这个消息的。

    自安王那夜去见了云氏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京中的亲王府不见人。

    而时隔三日,云厉的死刑就下来了。

    如今,再过一刻钟,就该行刑了。

    林魏然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杨灵允,皱眉不赞同道:“这会逼死他的。”

    杨灵允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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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没有带半个随从:“并未公开行刑,刑场那边传来消息,安王还未到。”

    林魏然脸色微变,就准备出门。杨灵允拉住了他:“我也去。”

    林魏然迟疑:“你去的话……万一刺激到安王……”

    杨灵允阖了阖眼,眼底闪过一丝林魏然看不懂的挣扎和妥协,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若他真想给云厉偿命,我去才能说服他。”

    亲王府内一片死寂,仆从都被遣散了,他们找遍了所有屋子,也没发现安王的踪迹。

    马上就是午时三刻了。

    杨灵允看着荒废的园子,忽然神色一变:“祠堂!”

    这座亲王府原是先帝朝的一位亲王所建,后门与一座祠堂相连。

    但后门是锁着的。

    杨灵允用力拉了好几下也没拉开,难得焦躁地抿起了嘴。

    林魏然低声让她避开些,然后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门晃动了两下,但依旧没开。

    林魏然加重了力气,继续撞门。

    几下之后,门终于开了。但他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些,林魏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细密的疼痛自后背传来。

    杨灵允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下意识抚上他的背想看看情况:“还好吗?”

    林魏然勉强弯唇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不想把后背的血也染到她手上。

    他轻声笑开:“你先去找安王吧,我随后就跟上。”他相信杨灵允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

    杨灵允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林魏然,但马上要午时三刻了,再不找到安王,他怕是真的要跟云厉一起赴死了。

    想到这里,杨灵允看了林魏然最后一眼,还是踏进了门中。

    门后不远处,踩过满地的枯枝败叶,就是一座不大的祠堂,里面还有一个半靠着的人影,正午的日光反射出他手中物什的幽幽冷光。

    杨灵允神色微变,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抬脚踢飞了安王手中的匕首——再慢片刻,那匕首就会直接划破他的脖颈了。

    坐在地上的安王终于迟钝地抬起头——他已经三天未进食,现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自然很轻易地就被杨灵允踢飞了手中的匕首。

    但他依旧是神情漠然,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你来看我死的吗?长公主?”

    杨灵允心底骤然翻涌上一股莫名的复杂感受——曾几何时,自己、哥哥、还有他,关系也能称得上亲密。

    他们曾一起捉弄过书房师傅,在师傅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打碎过长兴宫中的不少东西然后再相互推卸责任。

    皇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留下过他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到头来,谁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竟会是这般惨淡——阴阳相隔,生死相对。

    杨灵允阖了阖眼,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安王竟还有力气弯了下嘴角:“原来是来亲自杀我吗?真是荣幸啊。”

    太阳一点点地升起,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勾出坐在门边的安王的半身轮廓,连明亮的日光都盖不住他身上的灰败。

    杨灵允忽然扬手将匕首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了门外。

    安王终于变了脸色。他挣扎着想起身,去拿回自己最后的东西,但却被蹲下来的杨灵允阻止住了。

    杨灵允半蹲在他身前,几乎是按着他转过头,直视着高台之上的云婉,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在死寂的祠堂内:“你的命是贵妃娘娘用命给你换来的,你若是想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就尽管去死。”

    说着,她翻出了一封信,甩在安王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