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魏然仿佛幽魂一般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游荡。他知道此时已过宵禁,他该赶紧回去,或者找个落脚的地方。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麻木地在大街上走,甚至希望能碰上夜巡的金吾卫——打一架,或者把他关进金吾狱,都无所谓。
他真的很疲惫了。
但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什么,他在撞上金吾卫之前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拽进了永兴坊内,在提灯的金吾卫到来的前一刻,永兴坊内的一间房屋轻轻落锁——
林魏然被拉进了一间幽暗的房内,简陋潦草的房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点着一支摇摇晃晃的烛火,跳跃在把他从金吾卫那拦下的人的脸上。
“父亲。”林魏然轻声缓慢地喊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其实他早已酒醒,清醒得很。
宁安侯用力拍了好几下桌:“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就要让金吾卫抓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林魏然仿佛破罐子破摔,找了个椅子直接坐下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抓就抓了吧。”
“别担心,”说着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宁安侯世子了,不会污了你宁安侯府的门楣。”
宁安侯急火攻心,扬手掀翻了桌子,死寂的屋内爆发出一声巨响。
而没了倚靠的林魏然终于抬眼看他,很疲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吧,那我谢谢林相对我的出手相助。”
宁安侯所有的动作忽然僵在原地——他第一次见到林魏然露出这种无所谓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他咬牙狠狠道:“你娘担心你,硬逼着我出来找你,不然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
“那就别管了。“林魏然又垂了眼睛,盯着指尖那个玉扳指,声音平淡,“死不了。”
宁安侯见他这副模样,猛然抬手把林魏然从椅子上拽起来,将他按到一面铜镜前,冷声道:“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跟长公主见了几面就变成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还配做帝师吗?”
帝师这两个字仿佛是什么禁忌,瞬间激怒了林魏然。
他扬手甩开宁安侯的桎梏,冷漠地看着他:“这个帝师是我想做的吗?”
如果他不是帝师,他不是世人眼中板上钉钉的天子派系——他又何至于跟宣和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宁安侯冷笑一声,“别太贪心,若你不是帝师,你以为你那广开科举的政令能推行下去?既然做了,就给我做好。”
“你要看清现状,如今不是我们疑心太重针对长公主,是她做的桩桩件件都在威胁着陛下的位置,威胁朝堂的安稳。”
“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吗?解释她为什么要与陛下同去方坛祭天?”
这话瞬间将林魏然钉在原地。
宁安侯看着他这副瞬间失了神的模样,到底缓缓闭了眼睛,重重地叹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染上难得的温和,“容时,别犟了。现在与八年前已经截然不同。长公主已经彻底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了。况且,郑家小姐与长公主样貌也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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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中止于林魏然忽然变得黑沉的眼神。
林魏然盯着自己的父亲,眼睛仿佛一摊毫无波动的死水,黑沉沉到近乎阴冷——“别侮辱她,也别侮辱我。”
宁安侯下意识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就想扬起手扇他,却被林魏然一把抓住。
林魏然将自己父亲的手控制在半空中,颧骨下的皮肉有细微的颤抖,半晌之后,他似乎是终于调整好了,缓慢地松开了宁安侯的手,甚至还替他抚平了衣袖处的褶皱,然后平心静气地说——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你们凭什么就认定她去方坛祭天是为了夺权?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但你们谁也别想逼我。”
“林魏然!”宁安侯见林魏然的手已然按上门,不得不高声怒道,“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魏然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嘴角忽然扯开很轻微的弧度,声音沙哑:“我要带她离开长安。”
在宁安侯瞳孔骤缩,大怒着骂他不知好歹丧心病狂的时候,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脸上忽然绽开一个艳绝的笑,将他疏朗的五官都染上浓墨重彩,“父亲,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急着广开科举?”
“广开科举后,朝堂有了能臣良将,也不缺我一个帝师了。”林魏然垂眼看手上泛着盈盈光芒的玉扳指,眼底亮起异样的光,低声喃喃,然后又抬头看宁安侯,声音陡沉——
“回去转告他们,就算长公主去祭天了又怎样?我会带她离开长安,长安照样不会有任何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