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就在郑虔即将踏上祭台的前一刻,另一道略有佝偻的身影拦下了他——
是安和。
小皇帝缓缓捏紧了杨灵允的手。
安和声音嘶哑:“郑将军,你我都是不参与党争的,回去吧。”
郑虔的手缓缓握上刀,“那是我的女儿。”
“她到底是谁,你比我清楚,”安和仍旧拦着郑虔的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道,“你非说她是你的女儿,难道要让整个淮南郑氏都背上谋反的罪名吗?”
郑虔的面皮有细微的颤抖,握刀的手也有片刻僵硬。
安和叹口气,继续道:“你不该回长安的,此事了了,趁早回东南,好好守着东南百姓吧。”
“你以为我想回长安吗?”郑虔陡然动怒,激动间横刀出鞘,泛出冷光,“是她逼我的,是她拿月儿的身世逼我,不然我郑家怎么可能搅进这种事!”
他说着,已然下了决定,抬脚就要继续往上。
安和见状,阖了阖眼,在瞬间做了决断,拔刀拦住了他:“那我们只能刀剑相见了。我得为我手下那帮弟兄考虑,陛下与长公主不能输。”
所有的斗争止于傅令温射出的一箭——东南军与傅令温带的亲兵胜负已分,傅令温甚至没受什么伤,捆了东南军的领头郑光后,冲上祭台,三对二,胜负很快揭晓。
郑昭月被傅令温囚着,不甘地怒吼:“我身上也流着傅氏的血,你凭什么帮她不帮我?”
“因为跟你做交易的是傅令珏啊,”杨灵允缓缓走近,弯腰看她,嘴角还微微弯着,眼神却冷,“你选错了人,自然要死。告诉我遗诏到底哪来的,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郑昭月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吼道:“遗诏,对我还有遗诏!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禧王殿下,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者!禧王的遗孤还在我手上,还不快放了我!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闻九被林魏然和幼荷连手押着,郑虔也被安和按在了台阶之上——杨灵允依旧是赢家。
但她却没有半分愉悦,反而阴着脸拽起郑昭月的头狠狠摁下,直到在祭台上磕出血后,她才松了手,面无表情:“你改过遗诏。真正的皇位继承者,是杨禛允。”
郑昭月和闻九闻言脸上都闪过惊鄂——遗诏不过在日光下片刻,就算杨灵允看出遗诏被改过,又怎么可能知道真正的皇位继承者之名?
但除了他们二人,在场之人显然都听过这个名字。
“太,太子殿下?”
有人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
也有人瞪了出声之人,咬牙提醒,“什么太子,早就是废太子了,还是个死人,你可别胡咧咧。”
“死心了吗?”杨灵允再次拽起郑昭月的头发,“杨禧允那个废物,先帝就算老糊涂了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现在告诉我,你手里的遗诏,到底,哪来的?”
郑昭月目光忽然有些失焦,眼神空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杨灵允,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的长公主,可她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之女。
凭什么??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她这么好运?
额上的血缓缓淌下,染红了她半张艳丽的面孔,郑昭月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口中的腥甜。
她浑身狼狈,却忽然得意地大笑起来,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杨灵允:“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杨灵允猛地起身抢过林魏然手中淌血的刀,大约是动作太急,她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在原地缓了片刻。
但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郑虔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力量,猛地挣开了安和的桎梏,挡在郑昭月面前,向来冷硬的脸上浮出哀求:“别杀她,别杀她,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你要杀就杀我!”
但下一刻他又被安和再次控制住了。
杨灵允缓过了令人眼前发黑的眩晕,就看见这一幕,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遗诏到底是哪来的?一年前我搜遍太极宫也没找到的遗诏,为什么会落在她手里?”
天光愈发暗淡,祭台上下都无半分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祭台之上的几人身上。
郑昭月在傅令温的手下难以动弹,只得猛烈挣扎着,似乎是想把郑虔从自己身前挤开。
但她没有成功,只能徒劳地仰头死死盯着杨灵允,怨恨的话语一字一字从喉咙中挤出:“与他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你是长公主,凭什么我就被送出了宫?”
“凭什么,分明都流着一样的血,你就这么好运?”
寒风中飘着沙哑的声音,郑昭月终于从傅令温的手中挣开些许,扬手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郑虔。
郑虔被推得歪了身子,头狠狠地磕在坚硬的祭台石板上。
“真是父女情深啊,”杨灵允轻嘲道,“你告诉我遗诏到底哪来的,我就放过郑虔。”
祭台上所有人眼底都划过一丝难以置信——杨灵允为何这般在意遗诏一事?
充斥着不甘和怨毒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郑昭月在这一瞬间垂了眼,她面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凝固在薄薄的眼皮上的血迹遮住了她的眼底。
杨灵允彻底没了所有耐心:“你不知道。”
“把她带回去,”她挥了挥手,抬脚往闻九那个方向去。
但她却被人再次拽停在原地。
今日祭天,身着朝服,逶迤拖地的裙角很轻易被几步之外的郑虔死死拽住了。
杨灵允回头时便看见满身狼狈的郑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拽着她的裙角。安和只沉默地架了一把刀在他脖颈上,不让他靠近杨灵允,却没阻止他的行为。
“她是你妹妹,”郑虔喉咙滚了又滚,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残破的晚钟,“长公主殿下,放过她吧。看在我曾出兵帮你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爹!”郑昭月挣扎着想阻止郑虔替她向杨灵允求饶,“我……”
“你住嘴!”郑虔对她厉喝一声,在郑昭月被吼呆住的目光中,缓慢跪下磕头,“长公主殿下。此事我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昭月终究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令柔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姐妹相残的局面。”
他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活下来。
而傅令温在听到自己姐姐名字时,握刀的手也不禁有了细微的颤动,她下意识地垂眼看郑昭月,又抬眼看杨灵允,神色复杂。
杨灵允顿在原地,半晌,直到寒风猛烈刮过,她仿佛才回过神一般,似笑非笑地看向满脸愤恨的郑昭曰,轻轻开口:“郑昭月,究竟是你好运,还是我好运啊?”
“郑将军,”她又将目光投向郑虔,扯了扯嘴角,“拿母后感动我?可惜了,我这个人最不吃这一套。”
郑虔神色骤变:“长公主,昭月她到底也没做成什么啊,你明明一切都知道,却还任由她做这些事,她是你的亲妹妹!若你早点把她认回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到底你也有错!”
垂死挣扎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半空,连猛烈的寒风都吹不散。
嘶吼的声音在杨灵允耳边嗡嗡作响,震得头痛。她阖了阖眼,神色毫无波动,“所以呢?这一切都不是我逼她做的,是她自己的选择。成王败寇,认了吧。别死的时候还那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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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刺啦”声后,杨灵允的裙角被撕碎了些许,碎布被捏在郑虔的手心。
傅令温叹口气准备把郑昭月押走。
郑虔忽然冲着杨灵允的背影大吼道:“杀血亲者,不得好死!你要想清楚,为自己积点德!”
这话对杨灵允来说毫无杀伤力,却瞬间激怒了林魏然。
他暴起上前,踹翻了想要拉住郑昭月的郑虔,冷声道:“郑昭月刺杀长公主,已是罪该万死。她又是东南、长安两地寒食泛滥的罪魁祸首。郑虔,你公私不分,包庇罪犯,如今还胆敢口出狂言,是想被诛九族吗?”
他这话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杨灵允都停了脚步——“寒食,是郑昭月弄的?”
林魏然点头,义正言辞:“我已查清成百万曾在东南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其中受过一个人的不少恩惠,便是郑昭月。寒食在东南被郑虔禁了之后,郑昭月便把手中剩的货全给了成百万,让那时已经回长安的成百万售卖。”
“寒食事发之后,成百万被郑昭月和闻九借御史台的手除掉了,只是他们漏了一点——成百万家中藏着的账册,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一切。”
“还有王文辅,想必也是因为寒食事发,被郑昭月和闻九除掉了。”
“当初我们乌山之行,那名金吾卫说他曾跟着闻九去见了郑光,还看见一个女子,与长公主样貌有几分相似。”
林魏然语速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又道:“本是想等祭天结束之后整理好证据再上奏陛下与公主,只是郑虔实在可恶,竟敢对公主殿下出言不逊。”
说着,他又弯腰拽起郑虔的头发,冷冷道:“郑虔,你分明知道郑昭月到底在东南做了什么,却装聋作哑,甚至诅咒公主殿下,实为谋逆,当诛九族!”
郑虔狼狈极了,被迫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数十岁的年轻人,面皮上的皱纹在一瞬间变得非常深刻。
他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近乎讥诮的神色:“诛九族,你诛得起我的九族吗?我乃淮南郑氏!我镇守东南三十余年,我打退海寇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姓林的!”
大约是抱着就算不能气死杨灵允也要气死林魏然的心情,他再次张扬地大笑出声,寒风猎猎而过,吹乱了天地间的一切,都没吹散他嘶哑的声音——
“是,我是瞒了月儿与寒食的关系,那又如何?东南的寒食我解决了,受苦的百姓我补偿了,还不够吗?如今是她给月儿挖坑,是她不念亲情。今日她杀了月儿,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她杨灵允是个手足相残的残暴之人——”
风骤起,官帽被吹飞,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郑虔盯着林魏然,声嘶力竭地吼道——
“她不得好——”
“死”字还未说出口,林魏然已然捏紧了拳头,暴起一拳打过。
郑虔直接偏过了头,张口喷血,还掉落了几颗碎牙。
“闭,嘴。”林魏然半蹲下来,咬牙切齿地捏住了郑虔下颌,仿佛郑虔再多说一句就会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安和皱了皱眉,收起刀想阻止林魏然——郑虔到底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士可杀不可辱。
但杨灵允快他一步,抬手按住了林魏然,轻声道:“起来吧,你受伤了。”
大约是先前太用力,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绛紫色的朝服上,一片深色的痕迹很明显。
林魏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右臂传来的剧烈疼痛。他抿了抿唇,忽然用力握住了杨灵允的手,垂下长睫,拿另一边干净的衣袖擦着杨灵允指尖的血迹。
他半跪着,擦拭的动作急促又用力,神色却被隐在晦暗的日光中,杨灵允看不真切,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别听他的,你会长命百岁,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