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为何那样》全本免费阅读
“阿父,见字如晤。陛下顺利登基半年有余,朝政局势平稳,孩儿功成,已到身退之日,若是顺利,或许中秋便可回乡。”
春风自窗台吹入,徐徐将墨迹吹干,一双素白的手将信纸拈起,方正地叠好,塞进信封之中,还未及封口,便听一声呼喊由远及近要命一样传来。
“谢相,救命!”
案桌前的人抬眸,自桃花盈满的窗台往外望去,却见御史唐捐德疾跑进君珩院,府上的管事在屁股后气喘吁吁地追着。
“下官叨扰谢相,望谢相海涵。只是眼下有十万火急之事,还请谢相速去救人性命。陛下金口玉言,押了刘杰、王涛等六位御史每人赐八十廷杖,打死勿论!”
谢归晏闻言,很是吃惊。
她这几日因身上来了葵水,便‘抱病’在家,休沐前她分明再三叮嘱岑婴,自古明君不杀言官,结果这才过了一日,岑婴就要杖杀六位言官了。
谢归晏认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也不顾身上葵水,便立刻拖了跑得喘息连天的唐捐德往垂花门去:“羽林卫在何处行刑?唐大人快带我去。”
又迅速吩咐管家:“快备马车。”
此时她真的万分庆幸即使自己赋闲,也不曾懈怠,胸前用棉白布一圈圈缠绕了起来,不用担心露陷。
一面谢归晏又问唐捐德:“那六位御史可是又是旧事重提?”
不料真被她说中,唐捐德猛拍大腿:“就是为了那事。”
谢归晏心一沉:“真是自己找死。”
说起这件事,谢归晏也觉得晦气。
这还要从太上皇说起。
太上皇是位昏庸无能的皇帝,不思政事,偏宠章贵妃,以致于政权拢于外戚之手,二皇子虎视眈眈向东宫。
好在彼时东宫还有以谢归晏为首的一干臣子,顶着压力压制住了太上皇的废太子想法,但很快太上皇又在章贵妃的蛊惑下,大行巫蛊之案,以致于皇帝的两个同胞姐姐因此惨死。
与此同时,二皇子见东宫失势,便趁着将太上皇骗去汤泉行宫之时,与章相联手,意图将皇帝烧死在东宫。
若非皇帝警觉,运筹于帷幄,调动军队,先一步反杀二皇子与章相,他可能真要死于一场‘意外走水’之中。
因此皇帝登基之后,干净利落地将章家九族屠戮殆尽,赐死章贵妃与二皇子,却也没忘了太上皇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太上皇还是皇帝时就不喜欢理国事,唯爱听戏,皇帝便将他囚于梨园,无诏不得踏出半步。
那梨园本就是听曲看戏的所在,屋舍稀少,也难避风雨,太上皇过得苦不堪言,才住进去半年,风湿痹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平日里再感个风寒,延请太医丞的次数便多了。
几个御史风闻,难免觉得皇帝此举有违孝道,于是就上了这么道要命的折子。
可想而知,岑婴看了后,会生多大的气。
谢归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好,她的谢府是御赐的宅邸,就坐落于崇仁坊,紧挨大明宫,因此很快便穿过丹凤门,过了下马桥,就见那六个御史一字排开,被压在板凳上,受那辱人又要命的杖刑。
而三丈远之处,岑婴便坐在肩舆上看着。
谢归晏松了口气,他在旁边就好,这一来一去的,省了不少时候。
她没有用步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唐捐德扶都来不及扶,哎呦了声,将肩舆上原本阴沉着脸看刑的岑婴惊动,转过目光来,就见一位素洁如皎月,行止若玉山的郎官向他行来。
岑婴眯起眼,一改懒散的神色,坐直起身:“明洪,那似乎是朕的谢相。”
明洪忙躬身问道:“陛下可要落轿?”
岑婴目光转向那六个该死的御史,眼眸一沉,道:“不落。他是为这些言官进宫的,朕倒要看看,朕的谢相究竟是不是站在朕的这边。”
明洪微微叹气。
很快,谢归晏便行到岑婴面前,与他行了君臣之礼。
岑婴支着下巴:“谢相不是抱病在家休养,怎么突然无召进宫?”
他是个俊美到堪称邪魅的郎君,乌发簪冠,潋滟桃花眼下,轻点胭脂痣,唇红齿白,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因为这样的长相,让他天生便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这样的气质落到当下这场景,就很有草菅人命的暴君意味。
谢归晏道:“微臣听说几位监察御史上了道糊涂折子,惹怒了陛下,微臣为他们求情而来。”
岑婴观谢归晏脸上略带病容,让她看起来若霜雪覆竹,清寒自傲。
于是听罢冷笑:“朕总听底下的臣子说这大燕不能没有谢相。如今看谢相拖着病体还要给六个狂悖之徒来求情,谢相心肠之软确实是大燕不可或缺。”
他将对谢归晏的不满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谢归晏从容应对岑婴的不满。
她十八岁入东宫做侍读,陪了岑婴整整七年,自诩还算对他有些了解。
这位陛下做太子时,因为母后不得宠,也因为天资过于聪颖,锋芒毕露,以致于很不得太上皇的喜欢,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击他。
他所喜欢的必然要将其掠夺,他所珍惜的必然要将其打碎。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岑婴领地意识极强的性格,一旦被他圈进领地范围内的东西都必须被他所有,不被允许有二心,绝不能被太上皇抢走,也不能被二皇子夺去。
而眼下,在岑婴眼里,这些御史无疑是敌人,那么作为曾经的东宫侍读的谢归晏,就应当与他站在一起叱责他们,而不是拖着病躯来为这些混账求情。
谢归晏是如此的了解岑婴,所以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她毫不费力地对答如流:“今日之事事关陛下的清誉,莫说微臣当下还能走动,就是躺在病榻上,也要叫人抬着进宫面圣。”
“事关朕的清誉?”岑婴哼了声,“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替朕着想的。”
他的神色依然阴得能滴出水来,半分不为谢归晏的话所动。
谢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