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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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小姐回来了!”

    “黎小姐回来了!她们还活着!那旁边的是邪祟吗?”

    “啊哟,真的回来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瞎说什么!黎小姐本来就是仙人,哪用菩萨保佑!”

    黎应晨刚一走出生门,就听到村口边鼎沸的人声。她站在金黄色的麦浪里,遥遥地向村口挥手。

    “邪祟解决啦!”她笑着说,“明天可以来地里抢收了。”

    村人们爆发出一阵翻天的欢呼声。

    他们蜂拥而来,裹住了黎应晨,将她架在头顶,欢呼雀跃。黎应晨哈哈笑着,任由他们七嘴八舌的喝彩,欢腾,那是对生的渴望和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有粮食吃了!”

    “可算是能干活了啊!大郎,快去通知你爹,来地里收麦子了,现在就去!”

    “谢谢黎小姐!谢谢黎小姐!”

    “起来了你,夭寿的,黎小姐不喜欢跪!”

    “我这是捡穗子,说什么呢你!”

    趴在地上的年轻农人怒骂,

    “这是我家地!踩就踩了,穗子都不让我捡,过分了啊!”

    众人哄堂大笑。

    黎应晨赶紧笑着下来,把大家带离这片倒霉的田地,嘱咐这个农夫晚上来白家找她拿补偿。没想到农夫大笑着连连摆手,坚决不收:“黎小姐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要是没有您,这多少田也得荒了,还找您拿补偿,我成什么人了!”

    黎应晨本来想着客套两句,却还是推让不过,只得认了。

    村长婆婆年纪大了,闹腾不动,被林济海半抱半扶,站在人群后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朝阳照耀着老人温和的笑容,岁月的褶皱也变得柔和。

    她说:“谢谢啦,黎小姐。”

    又说:“你在吧?”

    在黎应晨身后,白衣女子的身影从空气中淡出。她与婆婆对视。一个年事已高,一个久别人世,彼此的目光越过金黄的麦浪,照亮了几十年停滞的时光。

    瓶女连苦捂住脸,微微点头。

    婆婆微笑:“姐姐,你可把我骗苦啦。”

    连苦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趁现在还不晚,一起回家吧。

    人们计划在晚上摆一场规模超大的宴席,全村人一同庆贺。庆贺秋收,也庆贺黎应晨的到来本身。家家户户从箱底里搬出省下的粮食,张罗着杀猪宰鸡,空气中充满了热络又忙碌的喧闹声。

    在家里关了许久的孩童们可算是放出了院门,争抢着在半道嬉戏。白凝春因为带回了黎应晨而成为了村里的小功臣,被大人们戴上了鲜红的纸花和头绳。此刻正意气风发,举着一根麦穗,带着孩子们在村子里到处跑。冲天的欢声顺风传出去,黎应晨顺道听了一耳朵,发现她们在玩过家家,白凝春扮的是女帝,正在征伐四方。

    黎应晨汗颜:“这丫头比我还有野心。”

    白莹笑着给她倒杯水:“小丫头无法无天的,让您见笑了。”

    “这样才是村里该有的动静嘛。”黎应晨嚼着糕点吐槽,“之前那个样子,我刚来的时候还怀疑过这是不是鬼村,怕中了邪祟的奸计呢。”

    白莹笑:“这都是您的功劳呀。”

    邪祟盘踞于村庄周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白幡飞扬,生怕某天会毫无预兆的死于非命。把好端端的村子活成了鬼村。

    谁想过这样的日子呢?只是没办法罢了。白家、柳家这等被救了至亲之人的门户不必说,自是当黎应晨是家家族最大的恩人;此外,在广大普通村人心里,说是黎应晨给了自己新生,也都一点也不为过。大家都把这个弥天大恩记在心里,预备着什么时候报偿呢。

    晚些时候,黎应晨去柳家走了一趟,唤醒了柳阿公。

    柳阿公被针女缝的与正常人无异,因有邪祟保鲜,也没有什么腐败。小老头迷迷瞪瞪地从棺材里爬起来,还没坐稳,就被旁边的两个儿子抱了上来,冲的差点躺回棺材里。孩子们抱着他哭的昏天黑地,柳阿公却没有什么实感,好像做了一场弥天大梦,十年虚假而幸福的光阴流过,最后还是回到小院里。

    他抱着孩子们四处张望,最终在门口找到了黎应晨,笑着对黎应晨作了作揖。

    那一句跟我走吧,远来的客,终究是把他接回了家。

    黎应晨也微笑着冲他点点头,没去打扰他们。

    她抽空看了一眼邪祟志,柳阿公尸体的档案已经解码:

    【[家]巢】[[瓶女]附属条目-影响物A01]

    [瓶女]所筑成的巢穴。

    安放着尚在[温馨]的[家]。在不知不觉间,[瓶女的家]正与巢穴融为一体。

    三天后,就会挣脱血肉的束缚,降临世间。

    真是奇妙的大自然啊!

    原来诞生的不是某个邪祟幼崽,而是瓶女的家啊。

    这一整个家降临世间之后,黑凤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瓶女连苦留在了村长婆婆家。

    连苦没有恢复身在瓶中的样子,宛如一个传统幽魂一般,身形半透明,飘在天地之间。她成了妹妹的腿,抱着村长婆婆在村中自由行走。姐妹之间阴阳相隔半个多世纪,自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往事与情愫。

    那些积年的爱恨堆在心灵深处,终有一日得见天光。

    人们常常能看到村长婆婆抱着年轻的姐姐笑得乐呵呵的,连苦却经常低下头,用衣袖拭去眼泪。

    起初,黎应晨怕留下隐恨给自己埋雷,还与村长婆婆聊过天。黎应晨旁敲侧击地暗示她,当年也许是连苦劝姜班主将她们做成瓶女的,问她是否后悔,是否有恨。但村长婆婆看起来并不意外,笑眯眯地啜饮一口茶,避而不答,只是说:“都过去啦。”

    都过去了。

    在往事的话题上,历经世间几十年的老人,总是比邪祟要看开一些。

    黎应晨没有将邪祟们收起来。看时机成熟,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把针女姜堰和吊树影姜孝放出系统背包,让他们在村子里自行生活。林济海给吊树影收拾了房间,恭请他住进寒舍,吊树影还在考虑。而姜堰则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黎应晨,就在黎应晨的房间里加了张床。

    在众人喜气洋洋的喧闹声后头,吊树影双手拢在袖子里,问黎应晨:“瓶女怨力深厚,那柳家的小老儿也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主公不把他们调回身边驱使么?”

    黎应晨偏头笑道:“不必担心,也不用试探我。邪祟有邪祟的日子过,去过就得了。我需要的时候自会叫你们。”

    “我把你们复活一次,不是为了让你们做我的家犬的。”

    吊树影不言,伏身一礼。

    没过多久,他就答应了林济海的请求,离开了白家。

    ……只是几天后又听说吊树影压根不睡床,每日只是吊在房梁上,林济海每次起夜都吓得小脸煞白,那就是后话了。

    姜堰社恐有些严重,哪怕不回系统,也一直缩在黎应晨后头。但大家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姜堰。几个妇人少女聚在一起,推推搡搡,推出一个白莹来,大着胆子笑问姜堰,愿不愿意来教教她们绣花纺布。

    黎应晨这才知道,姜堰给自己裙子上补的那枝白梅,用的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高深绣法,细致漂亮,栩栩如生,让这些绣女们眼馋已久了。姑娘媳妇们都嘴甜,众口交赞着,一口一个大师,簇拥着针女离去了。

    黎应晨瞥见她不知所措地翘起的嘴角。

    哎呀。黎应晨笑眯眯地摸摸下巴,看来之后大家都有好衣服穿咯。

    晚些时候,等到天色微昏,大宴开了,黎应晨才知道自己救了柳阿公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原因无他,那个高大威猛,却只会缩在哥哥身后哭的站不起身的柳家二郎柳武,竟然是村里手艺最好的大厨。邪祟爆发之前,十里八乡的婚丧嫁娶,都是请他去做的。有他掌勺,宴席的质量可提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脸和脖子一样粗的猛汉嘿嘿地挠着头,把头碗蒸肉端给黎应晨座前,代表哥哥父亲来敬酒。酒都是自家酿的最好的酒,清澈透亮,此番全拿了出来供给村宴,自有资格敬这一杯开席酒。众人都等着他说点什么,他端着酒杯,憋吭憋吭半天,憋的自己脸色通红,最终憋出两句高论:“恩人吃,好吃。”

    众人哄堂大笑。哥哥柳承气得在后面踹了他一脚,笑骂:“肚里没个二两墨水的东西!”

    黎应晨大笑起来,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

    生津解渴,清香扑鼻,当是美酒。

    宴席上自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