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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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轻。

    身体轻飘飘的,大脑在膨胀,旋转,最后炸成一朵瑰丽的烟花。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就好像彩霞裹着翱翔的鸟儿,就好像海浪包裹着蠕动的水母。

    黎应晨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了……

    星空。

    在这灿烂的长夜里,她被群山环抱着。她躺在树丛中,躺在草地上,躺在潺潺的溪水中央,深渊呼啸的风掠过她的耳畔,像一首歌。

    她睁大眼睛。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万物都在她的身边。而星空在她的头顶。满天星斗如河一般流淌着,在她的眼前划出一道规整的弧线。它们的运动似乎有规律,又若隐若无,难以捕捉。它们那么漂亮。黎应晨知道,在那之中,存在着一切问题的答案。

    当你拥有一切,你会想要什么?

    想要星星。

    她明知道这是极危险的,但是那可是星星啊。

    黎应晨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一颗星辰。

    刹那间,耀眼的光芒迸射。

    在光芒后面,有一种无形的东西还在裹着她,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纯粹的凝视,危险而冷漠,来自超出她理解的庞然大物。她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好奇的恶意。就像是人类低下头观察沙盘中的一只蚂蚁。

    蚂蚁在沙盘里看着人类的时候,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感觉……很有趣。

    黎应晨悄咪咪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那无形的东西,指尖勾勾。

    那东西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哎呀,有点好玩。她来精神了。

    你认识我,你对我感兴趣,对不对?黎应晨悄悄说,你能听到我吗?

    “睁眼!”

    一声厉喝如剑一样插进了黎应晨的耳朵。

    黎应晨浑身一抖,睁开眼睛。

    她闻到了一股湿润的血腥味。一根绳子缠在她身上。身边的场景在飞一样地掠过去。这里好像是丛林中吧,黎应晨迷迷糊糊地想,管他的,我还要去摘星星呢。她还是觉得困,眼睛又要闭上。

    “睁眼!不能再看了!”

    是吊树影的声音,她从未听过吊树影如此严词厉色地讲话。

    村口到了。她看见白莹惊慌的表情,看见村人们万分紧急地把他们迎进去,看见姜堰冲上来抓住了吊树影胸口的布料,目眦欲裂地喊着什么。吊树影没有拍开她的手,口型变化快速而镇静。村人们都围着她,有人在给她递水,有人在摸她的额头,而白凝春拼命地拽来了村长婆婆。

    连苦抱走了她,村长婆婆掰开她的眼睛,说了些什么。有人跑去烧水,有人去抓药。

    就像看电影一样。黎应晨昏昏沉沉的,不想回应。只想再去看看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她快要重新入睡的时候,一股苦药汤灌进了她的嘴里。那药汤特别清凉,好像放了薄荷,又无比苦涩,令人发指。黎应晨被苦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一把抓住给她灌药的手:

    “停,我没得罪你吧?!”

    “有用!”

    村长婆婆说。

    周围欢声雷动。

    黎应晨拼命甩甩头,悚然地想:我特么在干什么?

    她的心神终于完全回到了眼前的景象,眼神刚一对焦就吓了一跳。

    只见周围都是脑袋,人与邪祟围满了她的病床。姜堰把她抱在怀里,抱的很紧。林济海嘴角带血,被人扶起来,挣扎着靠在她床头,衣袄都皱成纸了,也不知道自己捏了多久。白莹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抹眼泪。白凝春原本坐在妈妈腿上,一下子扑进了黎应晨怀里。连苦抱着手靠在窗边,身形还很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关切地瞄着这边。吊树影吊在房梁上,满身是血地看着她。柳阿公带着两个儿子,被人群挤在后面,垫着脚张望,看见黎应晨醒来,方才大松一口气。

    村长婆婆坐在床前,带着褶子的老手被她抓着,也不恼。把药放下,乐呵呵地摸摸她的额头。

    “你可算醒啦,小神仙。”

    黎应晨半坐起身,咳嗽两声,此时才觉得头痛欲裂,难受的要命。

    她自知让大家担心了,小心翼翼猫猫祟祟地探头看看:“呃……大伙儿都来了?”

    “你还好意思讲。不是只说去探探地形,你怎么闹成这样回来?”

    姜堰气得用指尖戳了她一下,语气满满的心疼。

    白凝春小小软软的身体扑在她怀里,埋在衣服上抽噎着:“姐姐,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庆幸起来。

    “黎小姐醒了!快去通知当家的,黎小姐醒了呜呜……”

    “还好黎小姐你没事……黎小姐糊涂,我的命不值钱,怎么能和您比啊!”林济海快椎心泣血了。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帮过了这么多人啊。

    “哎,我没事,我没事。放心啦,姐姐厉害得很。”

    黎应晨笑着低下头,摸摸白凝春的小脑袋,只觉得很高兴。大家都在着急,她心情却还不错。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好心情的来源是什么,只是觉得人都该有这么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认识你,每一个人都喜欢你,你能叫上来大家的名字。他们会为了你的安危而紧张,共享同样的喜怒哀乐。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回家倒在床上,自然会有温热的被窝和怀抱。

    穿越至此这么长时间,直到此刻,黎应晨才有了这种窝一样的归属感。就连痛的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没有影响她的快乐。

    系统取的名很贴切。这里是她的巢穴。

    白凝春还抱着黎应晨不撒手,黎应晨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我只是去悬崖下面找了个秘籍,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

    旁边的村长婆婆都忍不住苦笑了:“小仙人,可不能对自己的性命如此儿戏啊。”

    “没有,没有。”黎应晨心虚地嘿嘿笑,捂着脑袋伸了个懒腰,扯扯白莹的袖子,转移话题:“白姐姐,之前说好晚饭炖的鸡汤呢,我可一直等着呢。给我盛一碗去?”

    吊树影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恐怕不大行,小主公。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鸡汤就算留下来也早坏掉了。

    黎应晨一下愣在原地。

    白莹眼里也有泪光。她摸摸黎应晨的头:“这妨什么事,姐姐这就去给你炖新的。”

    连苦拍拍她的肩膀。白莹自知接下来得商讨要事,便招招手,带走白凝春,又招呼柳家三人回去帮忙杀鸡做活儿,不要在这里守着了。

    她们出了门,说了两句什么,房外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声。黎应晨才意识到这屋里的人已经是筛选过了,与她有交情的人才进了屋,剩下还有不知多少人在屋外守着她。

    ……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这感觉不坏。黎应晨抿唇一笑。

    该聊正题了。

    说起昏迷,黎应晨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昏了这么久?感觉……”

    “感觉就只是小睡了一下对不对?”连苦轻叹一声。吊树影慢悠悠地笑,在一边补充道:“很正确。这就是夜卜的感觉。”

    夜卜?!

    黎应晨瞳孔一缩。

    “怎么就和夜卜扯上关系了?我只记得血蔓延出来,然后桥融化了,我从高空掉下去……是吊仔闪现救了我吗?”

    顺口起一些千奇百怪的小绰号。

    吊树影却摇摇头:“不是。”

    “……您摔下去之前,并没有念小生的名字。小生什么也不知道。等小生将林济海送回安全的地方,再去找您的时候,只看见吊桥完全消失,只剩下田恕己在崖边。”

    那时候的吊树影第一次意识到,邪祟的血也是会在一瞬间冷下来的。

    他几乎疯了一样的找遍了悬崖,还险些螳臂当车一般对S级邪祟田恕己动手。

    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跟黎应晨说,只是笑眯眯地吊在房梁上:“最后,我们在崖壁上的一处树枝上找到了您。”

    “小主公趴在半空中,睡得好生安详,毫发无损。”

    “小生抱起您,向村里赶去。半途中发现,您的神魂……正在映射星辰。”

    是夜卜的外显征兆。

    黎应晨“啊”一声:“你是不是对我喊了睁眼?”

    吊树影颔首。

    一旁的连苦走上来:“你是不是差点就不想回来了?”

    黎应晨:“是……”

    “这正是最危险的。凡人的神魂是无法理解星辰之威的。一旦丢失了回家的意志,你很快就会被星辰庞杂的信息量碾成碎片。你的整个脑袋会如西瓜般爆开,所有内容物全部融化成血水。”

    连苦脸色严肃,措辞毫不留情。

    “只有自己夜卜过的星术先生,才能为另一个夜卜人护法。当夜卜人迷失在星辰中的时候,我们的声音可以短暂的传达到星辰之间。”

    “还好恰巧是他去找你,否则你此刻尸首已凉。”

    黎应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惊险。

    星星是那么好摘的吗?还把人家当史莱姆戳!黎应晨没敢说自己狗胆包天的干了点什么,尴尬地咳嗽两声,捂住额头。

    但她有种奇妙的预感。

    那颗星星……说不定不会对自己这样做呢。

    话说回来,吊树影也曾经做过夜卜人吗?每一个夜卜人都有值得以性命问卜的执念,他问过什么呢?黎应晨悄悄抬头看向房梁上。

    吊树影的表情早已经被缝死了,永远是那副诡异的笑,看不出任何端倪。

    正在思考的时候,吊树影毫无征兆地说:“比起揣测小生的身前死后事,不如多想想自己吧,小主公。决不可再入星空了。”

    被猜到在想什么了!黎应晨被口水呛了一下,这回货真价实地咳嗽起来,咳的脑仁疼。

    她捂着脑袋,疼的龇牙咧嘴。姜堰抱住她,狠狠地瞪了吊树影一眼。

    吊树影无奈地赔了个笑。连苦却不惯着她。这位正儿八经的夜卜人一直是这样,脸上上平静儒雅,心里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劲,对自己和别人都够狠,此刻一点没顾及别的:“他说的没错。现在你头痛欲裂就是魂魄消耗到极限的表现。”

    “若不是用仙草熬了回魂药,你连现在的这关也熬不住,永远也回不来。这药用尽了村中所余的所有仙草,熬炼了三天才制成一副,下次就再也没有了。”

    黎应晨赶紧叫屈:“我连奇门八卦有几门向哪开都不知道,星辰每年转几趟我也没数,看乌龟只能想到甲鱼汤,我怎么知道如何夜卜啊!”

    “……有八门,四方开,上次不是给你看过了吗。”连苦黑线。但她随后就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

    “寻常的夜卜人,如我等凡夫一般,是钻研天地规律,找到那一线通天之途,以身入局。而小主公您……”吊树影伏身一礼,“您什么也不需要做,是星辰找上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