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小酒馆》全本免费阅读
……
“阿姐!”
身边小豆芽猛地一拉桑瑶衣襟,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咱们,咱们可以走了!”
桑瑶也沉浸在巨惊中,一时没缓过神。
头上纱布包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和阿弟,这就自由了?!
“砰砰砰!”
三声尖锐的铜锣,完全不顾在场人的承受能力。
衙役对人群的骚乱很是不满:“皇恩浩荡,遇赦人等即日自去,其余众人仍回石场。申时闭门,过时留置,罪责自负!”
“走!赶紧走!”刚被铜锣镇住的人们,很快转头向后撤离。
他们这些罪奴便在这里没了命,也不过随便挖个土坑,名册上多一道朱笔。
天恩不常,大赦难遇。要因为磨蹭耽搁,那确实是自己找死了!
“走!”桑瑶这会儿清醒过来,一拉弟弟桑殊的衣裳,把小小的人半搂在怀里。顺着人流的方向疾行:“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哎!”桑殊的眼里泛上泪花,强压着情绪,和桑瑶相互拉扯着跑到了人群最前排。
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破旧的小屋,连屋顶都是塌的。
一溜儿十几张脏旧被褥,粗布衣裳,堆在各自床尾。
悄悄从炕下挖出两个银戒指,藏进旧衣裳包里,桑瑶和桑殊各自背着包袱往外去。
已经远远能看见采石场大门,桑瑶看了眼旁边的一溜儿矮房,犹豫一瞬,还是拉着桑殊进了排头的一间。
屋里粗犷的中年看守才换了班服,见他们到来并不惊讶:“我外宅在城西油斗胡同,有事可去寻我。”
“谢谢刘叔!”因为原主记忆,桑瑶眼里涌上些泪意,拉着桑殊结实磕了个响头。
“赶紧走吧!”刘差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胡饼,不由分说塞到两个孩子手里,连推带扯把他们送出了门。
出了采石场大门,回头看一眼围栏明晃晃的尖刺,桑瑶终于有了再世为人的踏实感。
领奖遭遇车祸,穿到这只在小说上见过的大邺,成为犯官后裔——采石场刚被碎石砸死的罪奴。
这个同名同姓姑娘的遭遇,远比她从前看过的任何主角都悲惨。
要是开局欠债,她堂堂美食博主,根本不在怕的。
那种完全没有自由,举动皆被人掌控的无力感,通过原主的记忆,给桑瑶带来了无法磨灭的恐惧。
不愿多停留一秒,桑瑶把两个饼子塞进包袱,拉着桑殊快步跑下了山。
这座石头山,不负其名,直到山脚下,才有稀疏的草木生长。
擦把脸上的热汗,感觉已远远把石场甩在了后面。桑瑶终于拍了拍桑殊的肩,扶着已有些昏涨的弟弟在棵大槐树下坐下。
石板的沁凉,慢慢抚平二人情绪。长长呼口气,看看趴在石板上,昏昏欲睡的弟弟。桑瑶解开包袱,慢慢撕下一块胡饼。
进城还有些路,便再难受,也要保持些体力。
没有水,干涩的胡饼很难引起人的食欲。勉强吃了一口,涨涩的饱腹感,还是让桑瑶颇为满意。
一口,两口,小半个饼子下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桑瑶又撕下一块,忽然发现了不对。
这是?!
饼心突然出现半明的油纸,里头包裹着一张字据。
屏住呼吸,看了看四下无人,桑瑶小心翼翼拿出了油纸包拆开。
叠成方块的宣纸,竟然是张地契。地契里头,另藏着把小小钥匙。
南锣鼓巷二号院,瓦房三间。
落契人:邵明,刘凯旋。
刘凯旋?桑瑶的目光定定落在这三个字上,按原主的记忆,那位处处照顾他们的刘看守,就叫刘凯旋!
其实原主对这位刘看守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经常照顾自己和幼弟。
二人仰赖这份照顾活了半年,却也一直在思考这份恩情的缘由。
原主父亲卷入的是先齐王逆案,亲友皆被牵连。母亲仰赖家族庇护,和离另嫁,是舍弃了这一双儿女的。
按刘叔说法,和桑家过往有旧。
要和桑父一族有旧,那即便不在株连之列,也绝轮不到在此处看守。
若和母亲一族有旧……
想起原主母亲决绝而去的身影,桑瑶心里有些酸涩。
那其实更不可能如此照顾他们。
把地契小心折好放进怀里,桑瑶轻轻晃了晃头。
先活下去最要紧。
“小殊,起来了。”推推已经睡着的阿弟,桑瑶轻声呼唤。
桑殊睡眼惺忪,很是迷茫地看她,“阿姐?”
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便遭逢巨变,但能稍获喘息,心性依然明澈。
“看这个。”桑瑶把手里的房契轻轻递过去。
桑殊从前在京里是正经官家子弟,开蒙极早。读起这般简单文字,并无困难。
见少年睁大了眼,桑瑶补充:“在刘叔给的饼子里,是给咱们的。”
“啊?”没忍住惊呼出声,桑殊要问什么,又匆匆把话咽了回去。
山上又有人下来了,是几个大汉,唱着粗噶的民歌。
“走吧。”桑瑶也注意到了动静,轻声提议。
“嗯。”桑殊重重点了点头,把地契塞回姐姐手里。
从前有人因刘看守的额外照应生过事端,如今出了石场,没什么顾忌,更要小心为是。
拉着桑殊因劳作粗糙不堪的小手,桑瑶故意摆出轻松姿态,脚下却暗暗加快了步子。
下了山,很快进了大道。过城门看守,进了雁城。
这座雁城,虽地处边境,但因边市贸易频繁。竟是十分繁华,不输寻常府城。
街道一溜儿青石铺砌,南北商行应有尽有。描金招牌,映着日光,耀得人几乎恍惚。
桑瑶、桑殊知道自己这身打扮过于引人注目。悄悄离了大路,只挑僻静小巷走。
不知多久,看见个搭在檐外的简易茶棚。桑瑶算算手里银钱,要了碗粗茶,和掌柜打听了南锣鼓巷走法。
脚也不歇,和小弟分着喝了,便往掌柜指的外城赶。
到了之后,但见此处,鲜少土著居民。偶有几处商贾别院,更多的是些生产小作坊。
桑瑶心里暗惊,那位看守刘叔,看着朴实平常,其实好缜密心思。
越是这般鱼龙混杂地界,突然多户人家,才并不十分惹眼。
取钥匙开了门,里头是三间齐整瓦房。桑瑶、桑殊有些欢喜。
院子不大,可房子不破,还有口小井。打扫打扫,自家住极其实用。
“阿姐?”桑殊见桑瑶久久不动,自己关了院门,试探着开口询问。
“啊?”桑瑶的思考中断,咬了咬唇,很快吐出一句:“收拾收拾,在这住吧。刘叔要算计咱们。咱们哪有命活到现在?”
“哎”桑殊答应得干脆,眼睛里满是信任。
两人本就不是娇贵性子,又在石场做了大半年苦役。各自找了工具洒扫,到天黑时候,已差不多把尘埃除尽。
院里到处弥漫着清凉水汽,桑瑶靠着磨盘,吃了剩下的半个胡饼。
桑殊大口吞完一个胡饼,寻了个破陶碗,在井边洗了,就手盛了半碗井水咕嘟下肚。
桑瑶微蹙了眉,有些心疼:“这井虽然干净,可到底太凉了。一个饼子不够,咱们等会出去再买点儿。”
“不用,阿姐,我喝了水已经饱了。”桑殊知道手里银钱不多,不肯让阿姐为他花销。
“咱们明早也要吃饭啊!”知道弟弟体贴,桑瑶还是微微叹气。站起身来,打量着四下。
这处屋舍,一应家具硬件都全。可细软之物,几乎半分也无。
她和阿弟若不买床被子,便只能枕着衣裳包睡。
桑瑶心思动了动,拉着桑殊出了门。
正是晚饭时候,各家各户皆在自己院里。道上人不多,便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们。
姐弟俩上了白日见的估衣铺子。
不同于物资繁荣的二十一世纪,这大邺虽也算物产丰饶。可替换下来的旧衣,仍算值钱东西。
掌柜许是见惯各色人等,看她们这般打扮并不惊讶,只例行公事般招呼:“客官是要估衣,还是买衣裳?”
“我们要买两身衣裳。”桑瑶观察着四下回答。
“有五文,十文,还有更贵些的。二位要哪种?”掌柜边说,边暗暗拿眼打量姐弟俩。
“要两身五文的。”桑瑶比量着还剩的铜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