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朝眠:“你说这话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是。”
“有吗?”两人一前一后,许知绝背朝着溯朝眠道,虽语气平静,却像在说你爱信不信。
溯朝眠:自然是有。
两人再无二话,在林中一路向北行去,许知绝的话显然没赶走溯朝眠,溯朝眠默默地跟着许知绝,没走两步,身侧又有了动静。
许知绝耳朵微动。
茂林蔽日,墨怀叙步过高及膝弯的杂草堆,身影从郁郁葱葱的树木间隙中出现,正到了许知绝西边,隔着几步远。
猝不及防撞上许知绝,墨怀叙面色有一瞬微怔。但身为玄剑宗此代首席,怀胸抱剑,身穿水墨色的衣袍,衣裳纹样似山水画作,身姿挺拔,神色高冷,也维持着应有的沉着冷静。
他扫视了一眼许知绝和她身后跟着的溯朝眠,没先动,也没说话。
“墨道友。”想起曾与墨怀叙在土山村的交情,许知绝先道,算作打了声招呼。
墨怀叙这才矜持地颔首点了点头,“许道友。
这是?”
他扫向许知绝身后的溯朝眠。
溯朝眠淡淡扬眉,“同行。”
“不知。”许知绝先如此发言,转瞬又似想到了什么,保持着一抹怀疑的神色道,“跟屁虫?”
她对这个结论并不十分肯定。只是突然想到了,觉得可以描述溯朝眠对她的状态。
两人的两句话同时发出,回答墨怀叙的话。
溯朝眠立时回眸朝许知绝看去,若不是自持身份,估计要瞪出眼睛来。
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墨怀叙:……
就似没看到这微妙的尴尬一般,墨怀叙主动提道,“不如再加我一个。”
溯朝眠:“行啊。”
许知绝:“不行。”
同是同时作答,一个惬意轻松,另一个却十分坚决果断。
溯朝眠再次扭头望向许知绝。
许知绝也回视过去,而后淡淡收回瞥视的视线。
“你们可以一起走。”她不阻拦他们同行,但是,“别跟着我。”
别跟着她,也不要妨碍她执行任务。
说罢许知绝回身继续朝北走去,未管身后的那两人。
溯朝眠和墨怀叙对视一眼,而后齐齐默契地跟在许知绝后边。
直至走出了林子,迎面撞上柏月皎,她身边没有之前惯常所见的侍从,或是侍从实力不济并未拿到进入秘境的机会,又或者只是暂时分散开了。
“呀,这是谁啊?”柏月皎不再是那身小公子的服侍,而是换了一身绯色流光裙,发髻上的悬凤金钗口中悬着一条金丝,坠着一颗红色玉珠,如凤凰泣血,随着动作在空中摇晃。
柏月皎对她不怀好意。上次她被污蔑时已然得见。因而许知绝对柏月皎视若未见,径直朝前走去。
柏月皎也不觉得尴尬,带着笑的眸光一一掠过许知绝何其后的溯朝眠和墨怀叙,笑吟吟道,“渊恒宗,玄剑宗,那想来多我一个柏家也不多。”
柏月皎话音落,许知绝回头朝她望去。
什么叫多她一个也不多。
“看我做什么?”柏月皎娇媚道,“难不成你能赶我离开?路又不是你家开的。”
队伍自然而然地又增加了一人。
出了西方的林子,是一眼平坦的旷原,玄雍国曾在时,这些地方都是百姓耕种的良田,但玄雍国灭,成了秘境一部分的平原,早已成了荒地。这些曾经的良田早已被前人修者探索过,其中并无什么有价值之物,与人间界普通的良田无二。
许知绝御剑而行,向下一样瞭望过去,千里无垠,洪荒万里,草色苍茫,望尽天边。
这里并不是没有异宝,这里的异宝正是这里的土——息土。
不过宝物的根不在此处,而在玄雍主城。
也是话本中男主入秘境所得的分量最重的一样异宝。
过了这片西北平原便是北方,北方多丘陵,临界北海,北海中有玄武玄龟。
许知绝一路向北飞去,身后坠着溯朝眠、墨怀叙和柏月皎。
直到飞到丘陵地上空,放慢了速度。多山多雨多云雾,许知绝不得不放缓而行。
却又与萧家人狭路相逢,正是玄雍大比上最开始用元婴中期弟子试探她深浅的那个萧家。
萧家入秘境共一百多人,不知有何关窍,此时已有一半多弟子集结起来,便衬得许知绝这边势单力薄。
按理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萧家却并未挡许知绝路,相反,他们主动为许知绝让了路。
空中的道那么广,他们一齐退到了一边。
许知绝有一瞬疑惑,但不影响她去取龟壳,便也没有多想。还是按照既定的路线朝北御剑飞去。
然飞了百丈远,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群萧家弟子,隔着离她最近的溯朝眠三人,也跟在了她们身后。
许知绝紧急刹住了剑,脚下的无吟剑在空中绕了个勾着圈的半圆,于空中回身。
“你们都跟着我做什么?”
溯朝眠、墨怀叙、柏月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而后十分默契地、一同向两边退去。
就像许知绝说的‘她们’中没有他们三人似的。
他们三人都是单独跟着的,最多能说之为‘他’‘她’,而不是‘他们’。
说的是他们,那肯定不是他们三个单独的人。
三人都如此自得地想到。
墨怀叙、溯朝眠两人前后站在许知绝左手边,柏月皎独身一人站许知绝右手边,连队都自动分好了。
墨怀叙、溯朝眠和柏月皎之间,夹成一条空中的‘长廊’道,道的尽头是许知绝,另一端是萧家子弟。
“许道友。”萧家领头的弟子也随即停留在原地,温柔笑道,“许道友或是误会了,我们萧家要走的也正是这条路,并非是跟踪许道友。”
“是吗?”许知绝轻吐两个字,无吟剑却从脚下浮到手边,剑柄入手,握紧,无机质的金眸亮起,眸底凌厉寒光,“我们打一架,若不然,你们就直言你们的目的。”
“还有你们。”她转眸望向柏月皎、溯朝眠和墨怀叙三人。
她不会让不知身怀好坏恶意的人一直随便在她背后跟着,修真界弱肉强食,背后捅刀者常有之,与其之后被暗算,不如现在直接杀了。
罡风的风旋在许知绝脚下盘旋,一圈一圈扩散向脚尖上卷去,也卷起了许知绝身边震荡的灵力流。
可见她是动了真格的,并非是假装说说而已。
“许道友,缘何需要动刀动剑,您确是误会了,萧家正是要去北方,去寻……”
原本温和有礼,笑眯眯眼陈述情况的萧家领头弟子,蓦地浑身僵硬不得动弹,瞳孔一瞬紧缩。视线集中盯视着已到他额心的剑尖。
“你可有遗言?”
看不清是如何动作的,连‘闪’都说不上,许知绝刹那到了萧家领头弟子身前,隔着一臂一剑的距离。
剑尖锋刃已刺入萧家领头弟子眉心,刺出一点殷红鲜血,似一滴高洁的红痣。
辨别对方是否在说谎,对许知绝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论前世,仅说天水镜中,她为破其他三魂六魄的情,见过且熟悉的各类人没有百万数也有万数。
许知绝迅疾动手,怀抱着剑的墨怀叙、高马尾发尾在空中轻荡的溯朝眠,还有眉眼娇艳含笑的柏月皎,皆是眼中神色一惊。
许知绝突然动手,还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必死杀意,这在修真界太为少见。如今魔族已被镇压魔渊千余年,虽偶有漏网之鱼,但并未掀起大战。
如今的修真界,非乱世,温和安定的表象下,人人皆披着恭敬有礼的皮,除非是撕破脸皮,否则身为正道中人,都要各自有理,占据了德,有理有德,‘被迫’才会动手。
私下里若只有两人那是两说,但此刻许知绝想要杀人,可是当着她们的面,仅因为萧家弟子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毫不遮掩。
若萧家真的是碰巧也要去北边,许知绝却因此而杀人……
萧家真正意欲何为,大家心中皆有底。
但依修真界如今惯常,表面上的情谊总要过得去。
萧家不认,也无法。
可他们碰上了许知绝。
墨怀叙、溯朝眠、柏月皎眸中的惊异难以遮掩。
而身为被剑尖指着的人,萧家领头弟子被深入骨髓的无边杀意压制在原地,残忍、恐惧,像从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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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走出,不知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她不是只有二十多岁,还一直待在青山派从未下过山。
萧家领头弟子想要躲过去,但他躲不了。
来自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帮墨怀叙挡过数次大难,墨怀叙眼睫颤了一下,先开口道,“许道友或是不知你师父道墟尊者的名声。
千百年中,有你师父道墟尊者所在的秘境,秘境中最好的宝物最后总会落到道墟尊者手上。
来时师尊已嘱托过我,说若是在秘境遇到了许道友,便需跟紧了你。”
为维持他高冷尊贵的人设,墨怀叙平声静气,但为缓和气氛,嘴角还是稍稍噙了一丝笑。
溯朝眠瞥视过他,眸中光一闪而过,眸中意味明显:你竟然说了出来。
这种事戳穿了不丢脸吗?
因为她师父总是东西跟着跑,所以怕他徒弟入了秘境东西也跟着他徒弟跑。
所以告知他们随机应变,若是遇到了道墟弟子许知绝,可以选择跟着她同行。
换个不好听的话,就是‘尾随’。
墨怀叙身为玄剑宗首席都承认了,萧家领头弟子立即道,“正如墨首席所说,我等也只是遵从长老敕令。”
虽已极力保持镇定,但在无边杀意的绞杀下,萧家领头弟子声线还是微颤。
许知绝的杀意只针对一人,也只针对领头的萧家弟子一人。
萧家其他弟子没有感受到杀意,虽疑惑领头的弟子为何如此害怕,但还皆是举起了手中各式法器,方向齐齐对向许知绝。
他们萧家并非无人,怎会任人欺凌。
各色法器声嗡鸣,显然,若是许知绝真的杀了萧家领头的弟子,他们的法器招式也皆会落到她身上。
但许知绝惧吗?
她不惧。
“我知道了。若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父母亲人。”她的金眸情绪毫无波动,似一块倒映着天穹的湖泊镜面。
水天一色,湖泊与天穹相接,她的身后是各站各处的墨怀叙三人,再远处是望不到边际的丘陵和北海。
遥远处,海与天的相接线上,是近处许知绝的双眼。
她的双眸落在背景的海天一线,似与其融为一体。
自然有道,是为天道无情。
海与天不会因此处的杀生之孽掀起丝毫波澜,许知绝也不会。
萧家领头弟子等来的不是许知绝放下剑,而是一剑贯穿眉心。
轻飘飘的,不是一幅很血腥的画面。
萧家领头弟子眉心,只弥留着一道血红竖痕。
但众人似乎看见,那萧家弟子的魂魄震荡,魂魄虚影浮出体外边缘,化为飞灰烟尘,细小的似尘埃的颗粒,魂飞魄散。
惊愕。
不止墨怀叙、溯朝眠、柏月皎三人。
她真的杀了人。
仅因一个不知真假,不,已知萧家领头先前撒了谎还回答了她的事。
疯子。柏月皎眉头蹙到一处,紧紧凝视着许知绝。这一剑,彻底洗刷了许知绝先前给柏月皎的印象。
她虽修妖道,也没疯成这般模样。
但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柏月皎嘴角勾起一丝像嗅到了血腥的鬣狗的、兴奋的笑。
“你岂敢!”有弟子连忙接住萧陨倒下的尸体。
“萧陨师兄已经告知了我们的目的,你为何还要杀他!”
一众萧家弟子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地质问。
他们手里举着法器,个个朝向许知绝。
但他们敢动吗?敢轻举妄动吗?
不敢。
许知绝的实力,在玄雍大比上,就可见一斑。
萧陨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人,却在许知绝剑下魂飞魄散,他们连她的动作都未看清。
“萧陨已经告知于你我们的目的。”
“你已拿到了答案。”
“为何还要杀他?”
有弟子泣声道。
他们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回答了她的问题。
许知绝轻轻放下手中举起的剑,淡淡抬眸。
“你们为何会觉得,错过了机会,我还会听你们讲话?”
第二问,她既问的是遗言,那便只会是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