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是听过。
“或可以以神识一试。”墨怀叙怀胸抱剑，对着镜面似的若水道。
他剥出自己的一丝神识，窜入若水海中。
深海之处不见阳光，漆黑如夜。神识没有被若水吞噬，墨怀叙便驱使着那一丝神识，向远处游去，想要探明若水的边际。
却渐渐迷失在了不辨方向的若水中。
那一缕神识越陷越深，甚至拉扯着墨怀叙的整个神识，想要带着他全部陷进去。
墨怀叙及时清醒，斩断了与那一缕神识的联系。
他睁开眼。
“如何？”溯朝眠问道。
墨怀叙摇了摇头，“探不到底。”
他们现在身处此处，还可向上游去，重出海面，寻找其他的路。
一旦进入若水中，辨不清方向，极可能陷在若水中出不来。
危险至极，不愧是天堑若水。
墨怀叙也没了办法，最后一丝希望只能寄托在许知绝身上。
若不然他们只能回到海面上去。
“说不定是你分出去的神识太少了。”溯朝眠猜测道。
“那你去试一试。”墨怀叙回嘴。
两人斗嘴，一旁的许知绝已经举剑。
她双眸微微闭合，漂浮在海里，却似浮在空中，周身海水荡起她的衣摆。
似从天而降的神明。
丹田运转，来自于她身上的灵力倾泻而出。
天水，灭魔怨之气，杀恶灵魑鬼，太古初由穹宇倾泻而下，为天道上苍护佑众生之水。
后穹宇天水口关闭，天水灵根者现世，曾言为天道赐福。
无吟剑剑身横拦在身前，灵力化为本源，天水似积蓄已久的坝口，从剑身奔涌，挤入若水之中。
浪起波涛，潮起两岸，若水朝两边退去，激起高达几十丈有余的水幕。
许知绝身上使出的天水，一直奔涌到若水海的尽头，下深千余丈，露出海底洁白干净的沙地。
若水海的尽头，只一座‘山’。
她们与山相隔不远，只有五十多丈。
若水海也只宽五十多丈。
但神识却会迷失其中。
矮平的山峰，山体上披着日光，刺得人眼睛也睁不开。
看山形，正是那座她们原在北海岸边看到的银山。
“山体”深深，插入海底，蹒跚而行，地动山摇。
沉静的若水海海水后，是一座会移动的山。
怪不得若以银山为锚点前行，会迷失方向。
“哞哞哞～”
“哞哞哞哞～”
却有两道声音从中传出，一道低沉，一道稚嫩。
“这……”
墨怀叙和溯朝眠皆看着这惊奇之景。
北海玄武玄龟，身躯竟与北海的深度一般。若水海海后，玄武玄龟四爪着地，背上顶着‘银山’。
那座最巨大的银山，正是玄龟的身体，背甲露出海面，风浪卷着碎石落在龟壳上，日久天长，成了一座有水有林的山。
一道是玄龟的声音，那另一道是？
隔着若水被天水冲出的夹道，墨怀叙和溯朝眠观察了许久，也未找到从哪个身上来。
“青山派许知绝。”
“我要龟壳。”
许知绝手中的剑还未放下，声音淡如入了极北寒凉之地。
溯朝眠惊得直朝许知绝望去。
墨怀叙：……墨怀叙面不改色，早已习惯。
说许知绝没礼吧，她还懂得对着神龟报上名号；说她有礼吧，她上来就直接一句我要你的龟壳。
这跟上人家家里抢劫有什么区别。
言外之意，要么你自己给我，要么我杀了你去取。
“哞哞？”
“哞哞哞哞？”
听不懂龟语，玄龟没理许知绝。
只知道应当是有两只玄龟在交流。
“哞哞哞。”
“哞～”
最后一声，是那道稚嫩的龟声，尾音长长，依依不舍。
“可以。”那道低沉的声音口吐人声。
溯朝眠：！？
墨怀叙：！
就算墨怀叙再怎么预计，也不会料想到玄龟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许知绝的要求。
许知绝适才的那一句话，与常人看来，定是挑衅。
玄武神龟难道这么没有脾气？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
玄龟话音落，银山转过山体，掀起海浪一波一波朝四周漫去，高至天穹的海啸瞬起，翻滚咆哮着向许知绝她们扑去。
却被若水阻挡。
若水中间的夹道，又被许知绝的天水抵御。
溯朝眠和墨怀叙恍悟，原来若水的作用是在此。若不然玄武神龟稍稍动动脚，怕是就得把玄雍秘境整个淹了去。
调转过身子，玄龟才露出头。
原来适才它一直用屁股朝向他们。
“但我有一个条件。”玄龟口衔一物，吐出。
是一只小小龟，含在一泡保护性的海水里，没有玄龟嘴巴大，估计连玄龟牙齿大小也没有。
但与许知绝他们相比，也已有人身一般大小。
小小龟睁着圆溜溜的、豆大的眼睛看着她们。
“让我的孩子跟着你。”玄龟道。
“北宫玄武，南斗六星，注生，擅守。”许知绝的剑仍未放下，像是准备随时动手，“你若是想要它出门历练，我擅攻，与玄武并不相配。”
“正因你擅攻，我才寻你。”玄武大龟一本正经道，“若是找一个擅守的，定是天天让我的孩子挡在他的命前，他是死不了了，我的孩子却天天被其驱使受累。”
玄龟哼哼道，“我让我的孩子跟着你，又不是让你驱使它。”
简言之，跟着你是让我的孩子去享福的，你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的孩子，逃命的时候还得挡在我的孩子身前，保护好它。
倒反天罡。溯朝眠和墨怀叙脑中同时冒出一词。
但不得不说，玄武神龟所说的话，十分在理。
若是找一个只会守的主子，还不得天天藏在龟壳里让玄龟保护他。
“至于你要的龟壳。”玄武哼哼，得意地吐出一颗水泡包裹的球，球中从下往上，由大到小，堆砌着龟壳，看大小，应当都是小龟脱壳蜕下的。
“我脱下的龟壳太大，你估计拿不走。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这些都可以给你。”
小小龟也点点头，兴奋地咕噜咕噜吐出泡泡。
是的是的，它蜕下的龟壳都可以给她。不止现在，若是她真的成了它的主人，它以后脱下的龟壳也可以给她。
墨怀叙：……
溯朝眠：……
已经不想说话了。
玄武的龟壳，天降一笔横财。
“为何不来找我？”有这么一笔横财在眼前，墨怀叙不得不问一问，“我也很强。”
他道。
对着许知绝好声商量的玄龟，对着墨怀叙凉凉一瞥，反问道，“这若水是你劈开的？”低沉的声线，话中冷嘲热讽。
还是一只十分有脾气的玄龟，自玄雍国灭化为秘境已有万年，玄龟的年龄自是要比万年还要大，这么多年过去，竟也没磨掉它的脾气。
“玄武一族喜水，与她的水灵根正好相配。”玄龟加了一句道。它既然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许知绝，自是各方皆有考量。
“吃食所用，我已皆为它备好，你无须劳心劳力。你只需带着它走出秘境，护它至成年之时，它自会脱身离去。”玄龟再言。
许知绝思量片刻，“我有一问，不知您可否解答。”
她放下剑。
这便说明，她可以答应玄龟的要求。
“敢问玄雍秘境中万年，若水成天堑，可有人或兽入此处？”
“自是没有。”玄武玄龟道。
许知绝点点头，视线落到小小龟身上，“所以您被玄雍帝困在北海之时，已身怀有孕。”
原来拐了一个弯是想要问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许知绝的关注点堪称奇特。墨怀叙和溯朝眠有些摸不着头脑。
玄龟也跟不上许知绝的脑海路，虽有疑惑许知绝为何关注此事，但还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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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我在被困玄雍时，便已怀了龟崽。你应当知晓，玄龟一族长寿。”
年龄长，孕育崽子的时间自然也长。
“万年前，您也应当没有仇家在世了。”许知绝想道，而后答应了，“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绕来绕去，终于知道了许知绝关注的重点。
衡量风险大小，若与得利相匹配，她才会答应。若不然，不如打一架，胜了夺走龟壳。
不止墨怀叙，溯朝眠和玄龟，都是没有想到许知绝竟会担心玄龟万年内有没有仇家在世。
本以为许知绝是个直接的人，没想到到了关键处，事关生死性命，说话也能绕好几个弯。
玄龟鼻头轻动，又吐出好几个球，吹着海浪和泡泡包裹的小小龟，轻柔地渡过天水，漂到许知绝面前。
“这些都给你。小崽子吃的和用的东西，它都自己带着。剩下的这些水泡，便算是你将来护着它的报酬。”
载着小小龟的泡泡漂到许知绝正对眼前。
许知绝和有她一半身子大小的小龟大眼瞪小眼。
“变小一点。”她道，“这么大我带不走你，太过显眼。”
小玄龟睁着豆豆的小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疑惑她在说什么。
“时间过了太久了，从它出生，这里就没有过人来。”大玄龟道，“它还不会人言。”
玄武一族的传承古老，只有龟语。
“如此。”许知绝回大玄龟，又道，“先不要让它动。”
大玄龟哞哞哞了几声。
小玄龟哞地回了一声。
许知绝划破食指，在小玄龟额间一抹。
一道擦过的红痕，融入小玄龟眉心。
不是契约，只是一道可通神识的术法。
“变小一点，我可带着你离开。”许知绝以神识沟通道。
小玄龟哞地应了一声，变成巴掌大小，许知绝托起她，让它落到自己肩上。
玄武玄龟为龟一族的始祖一脉，若论外表，和普通的龟类相似。只要不使用玄武一族的传承，龟壳就不会显出占卜和星象密文，一般修者看不出。
许知绝接着将大玄龟给她的报酬收入芥子袋中，一个芥子袋满了，便掏出另一个。
墨怀叙和溯朝眠虽眼馋，但秉性正直，也不敢上手抢了去，只是别过眼睛，当作看不见。
待许知绝收拾好，两人本以为许知绝会与玄龟告别一起离开。
没想到，下一刻，无吟剑就自己飘到了墨怀叙和溯朝眠眼前，剑指墨怀叙和溯朝眠。
许知绝打好芥子袋的系绳，言简意赅两个字，望向他们。
“起誓。”
大玄龟哞了一声，悟道，“不提我都忘了，你们两人的确需要发誓，不将我孩子的事说出去。当然，龟龟我不占你们的便宜。”
大玄龟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将好东西都给许知绝了，只能道，“这样，我肚中有一玄雍国建的北海龙宫，奇珍异宝龙宫中遍地如砂砾，我允你们进去如何？
能带走多少东西，我皆不会阻拦，只凭你们能装走多少。”
其实若许知绝不提，墨怀叙和溯朝眠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本来就不会说出去的事，现在不过多发一个誓，就可入龙宫取宝。
玄雍北海龙宫，曾在玄雍时期的古书上有所记载，但一直没被发现。
没想到原来在玄武的肚中。
墨怀叙和溯朝眠自是知道好处，当即起誓。
在两人发完誓后，无吟剑自动收回许知绝身侧。
大玄龟张开嘴，墨怀叙和溯朝眠乘着两个泡泡，飘入龟嘴中。
许知绝不忘提醒，对着马上要入龟嘴的墨怀叙、溯朝眠，和张着嘴的大玄龟。
“你替我监督他们。”许知绝对大玄龟道。
大玄龟冒出疑惑：？
“八二分。”
许知绝声音足够敞亮，足够令已入了龟嘴的墨怀叙和溯朝眠听到。
墨怀叙背影稍滞，而后像是没注意到般，一个崴脚跌下了玄龟喉咙，连带着扯下了还算稳重的溯朝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