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我的道,并非王道
    萧意卿,奕城萧家少主。奕城萧家,以棋为局,布天下事。

    也正是玄雍大比中,率先以元婴中期弟子试探许知绝修为的萧家。

    “溯道友为何言此?临阵脱逃,此等名声,我不敢当。只是为了阻许道友偷取若水珠。”萧意卿微微一笑“难不成溯道友未看见许道友要取若水珠?”

    萧意卿话音稍顿,面容微凝,“还是说,溯道友并不在乎若水珠被许道友取走。”

    溯朝眠动了动,将斩刀甩向另一个方向,懒懒抬眸,“干卿何事,我只知道,我与你正打得尽兴,你却跑了。”

    “再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溯朝眠眉梢嘴角扬起,眼中闪过锐利之色,笑容携着意气猖狂。

    萧意卿面色一冷,“溯道友既和许道友是一伙的,又在这儿说什么话。”

    溯朝眠反讽,“你和你身旁这位姑娘也不是一伙的,谁又比谁能高贵几分。”

    墨怀叙一剑雷光交错,细小雷纹打破围困,也从空中落到许知绝身前。

    “若水珠八二分怎么分?”他问道。

    许知绝:……

    许知绝不明白为何溯朝眠和墨怀叙要护她夺珠。他们两人若和她成了一伙的,她的任务怎么完成。

    她不熟悉其他修士的招式身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很难做到做戏受伤还不露马脚,若是自己不出手抵御,对方又刚好下了死手,自己又会受伤。

    她是想完成任务,但没想过要自己真的受伤。

    许知绝想了想,生冷回道,“不分。”

    “你们应当和我抢若水珠。”她道。无吟剑滑至手中,许知绝握住手中剑。

    “看来她并不想与你们合作。”萧意卿语出冷嘲。

    也不知听没听懂许知绝的话,溯朝眠道,“那便各凭本事。”说罢一式挑刀,如白猿弓腰,朝萧意卿抹去。

    萧意卿如鲤鱼跃起,在空中划过倒悬弯月似的弧,躲过一招。

    这一招只为击退萧意卿,溯朝眠趁机已闪至若水珠前,伸手夺珠,却被赶来的其他人挡下。

    “真不分?”墨怀叙再次问道。

    “不分。”许知绝语气肯定。

    “好吧。”墨怀叙语气似有遗憾。他不情不愿地再次举起剑,朝若水珠奔去。

    许知绝不答应他,干活还是得干的。

    这么多人盯着,总不能把宗门长老的嘱托当作没听过。墨怀叙心中叹气。

    萧意卿和溯朝眠打作一团,墨怀叙又冲向了适才向许知绝甩出银针的女子,许知绝一时在空中站着。

    顿了一会儿,也朝萧意卿和那名女子攻去。

    “你不是不与他们合作?”利剑朝萧意卿后背刺去,被三颗黑白棋子挡住。

    萧意卿回头质问。

    因许知绝的突然加入,溯朝眠、墨怀叙与许知绝此刻一起围攻萧意卿和那名使银针的女子,成三角对立在空中。

    “不合作。”许知绝瞄了眼那两人道,“但可以联手。若水珠最后只能为一人所有,既然只有一个人能拿到,合力先淘汰其他人,最后再我们三人相争。”

    正好也可在最后三人相争时打架做戏。

    所以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些?

    还以为她会想出什么新奇主意,在场争夺的诸位修士,互相合作者,有几人不是这般。

    其实他不是很想要若水珠,不如给他换成价值相等的宝物。墨怀叙虽心中如此作想,还是答应了。

    “可。”简短的一个字,溯朝眠也表明了态度。

    许知绝与墨怀叙曾在土山村合作过,又与溯朝眠打过架,溯朝眠和墨怀叙曾同出仙盟学宫,两人对互相的招式也有几分熟悉。

    因而三人联手,不消几刻便磨合好,堪称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率先对上许知绝三人的便是萧意卿和那名使银针的修士,也率先被三人联手打伤,萧意卿被迫退出神宫外。

    许知绝三人联手,一个一个扫过去,月神殿、戚家、归元宗、神音阁……连与溯朝眠和墨怀叙同宗的渊恒宗和玄剑宗弟子也不放过。

    神宫主殿上空剑光四起,主殿下方的地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叶飞云席地而坐,衣袍飘逸垂落,拂过土壤上鲜嫩的草尖儿。

    面前空地上是他的罗盘。

    天心十八道,即罗盘天心外有一十八圈,如今被植株交错缠绕生长的树茎卡住。

    土龙盘绕在他以符篆布置的护体阵法外,张着巨嘴想要吞噬,却被金光罩硌得牙疼。

    叶飞云合眸,以神识拨动罗盘上卡住的小格子,小格子有所松动,但依然被树茎卡在原处。

    渐渐醒悟。

    十八层的格子会被卡住,是因十八道每一格太大。

    既如此,那便将每一格再分得小一些。

    如何变小?天干地支的方位皆有定数,那便只能……

    他撩起眼眸,眸中似有数万星辰,七曜二十八宿、黄道十二宫,斗数皆在眼内。

    咔嚓、咔嚓,分裂、相割。

    罗盘绽放出有如寒夜星芒的光芒,天穹上的星子相连,星辰闪烁,勾连星象,在罗盘上浮现。

    只有一瞬。

    天心十八道,裂为天心三十六道。

    原本从罗盘中生出,反而制住罗盘的树茎,被罗盘连根斩断。

    咔嚓咔嚓——

    天心三十六道的罗盘,重新转动。

    叶飞云撩袍起身,手托罗盘,再次对上土龙。

    上空大师姐正在与人酣战。

    他得出去。

    罗盘变大,托着叶飞云到达高处,面向土龙的脑袋。

    与昂扬的龙首相比,人躯太过渺小。

    同时从罗盘中飞出数根粗壮的水流,缠上了土龙庞大的身躯,暂时控制住了它。

    天子剑、帝王印,不知这土龙究竟是何种东西,但既在帝王印中出不去,想来这帝王印便是禁锢它之物。

    禁锢土龙的帝王印,同时禁锢住了他。

    若仅是打败土龙,他也不一定能够出去。

    叶飞云思来想去,落回地面。

    他走到东北方,从头向尾,扶着墙面,再次一幅幅壁画看过去。

    这土龙不知是何物所化,但帝王印既可以禁锢土龙,又与天子剑同出现在最后一幅壁画中,那一定是与天子剑一般,可以使用的法宝。

    既是法宝,便可以收服。

    叶飞云没想着收服。

    玄雍帝的法宝,他不觉得自己足以收服,不自量力地拿为己用。

    他只想要寻得破解之法。

    水土相克,叶飞云召出的还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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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雾水,佛子赠与他的几滴云间雾水已生出几分灵智,与不甚聪明的土龙纠缠,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土龙被云间雾水吸引去注意力,暂时便顾不上叶飞云。

    帝王印,既为印,印下定然有刻字。

    叶飞云来到壁画最后一幕前,帝王印上刻字为‘受命于天’。

    叶飞云动作一滞,又往前一幕看去。

    画上玄雍帝手捧竹简,细细看去,简上左下方,印下的金章,分明是‘王道为天’。

    两者意味截然相反。

    受命于天,为承上天之意,认同‘天’;王道为天,王道是玄雍帝的道,便是玄雍帝不认同已有的天,认自己的道为天,颇具敢与天相抗、自认王道比天还强的帝王之气。

    意义相反的刻字,定是一为真,一为假。

    何为真,何为假?

    帝王,天地共主。

    此一言,从万年前流传至今。如今的人间界四国皇族,还在争所谓‘天地共主’的地位。

    既已为天之主,自然是要比天还要强。

    叶飞云赌帝王印玺下的真字,为‘王道为天’。

    那便要修改壁画上的错漏之处,改了最后一幕帝王印玺上的假字,壁画才能完整。

    叶飞云取出小刀,用来剥离妖兽骨肉的剔骨刀,刀尖锋利,扎上壁画中。

    神宫砖石能抵御若水,自然不是凡物。

    雕刻着壁画的砖石坚硬如陨铁,是叶飞云见过的最坚硬之物。

    砖石坚硬且光滑。

    刀锋不好使力,想要修改其上的刻字,一不小心刀刃便滑向了自己掌心,深深刺入掌肉中。

    叶飞云眼睛也不眨一下,拔出剔骨刀。

    鲜血淋漓,从他掌心裸露的红肉淌落,融入他脚下湿润的泥土中。

    叶飞云习过炼器之术,试验几番,便也知道了如何控制灵力融入砖石中,软化坚硬的砖石,以方便修改刻字。

    王道为天。

    最后一笔,掌上的一抹血迹不小心沾染了上去。

    叶飞云心头一跳。他的血沾上去,岂不是污染了壁画。

    壁画再一次变得不完整,他如何能出去。

    叶飞云想着,眼前却似出现了幻觉,被吸入壁画上被他雕刻完好的帝王印中。

    “王道为天。”一道稳重的声音传至耳边,“你刻下了这几个字,是认同此道?”

    壁画前叶飞云的身形凝滞,神识却好似到了另一处。

    他意识到了,或许他承认此道,就会拿到帝王印,让帝王印认他为主。如同天子剑现世,是因四国皇嗣后裔,先拿到了天子剑。

    皇室为王,自然认同王道。

    “我的道,并非王道。”叶飞云如实相告。

    “你不认同此道?”声音惊讶又疑惑,“怎么会?”它明明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的鲜血中……

    是了,主人说过,若重来一世,他可能不会再走此道了。

    与相不相信他的道王道无关。

    只是,厌烦。

    隔着万年时光横流,帝王印也沉睡了万年,它作为一个物、作为一个器件,终究还是没能体察到和它主人相同的感受。

    它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出现。

    可它的主人,走的已不是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