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旧夏日
    梁尔璐确定林瀚睿暂时仍没放开她的打算,倒也继续任由。

    衣物窸窣相擦,肩处俯落了男人软戳的发绺。

    他平静说话导致的热息轻洒颈窝:“宛宛,你今天能和我睡一张床吗?”

    “啊?我……我刚才已经这样说过了,你没听见?”梁尔璐急忙脱离他怀抱,掌心覆去额头,“没发烧,你哪儿不舒服?”

    “听得见,我只是再向你确认一遍。”垂眼敛去破绽,林瀚睿对准盥洗台激涌而出的迅疾水流,简单冲净五指间停溢状态的血渍,视线挪到她怔住的脸,“怎么了?走,我们该睡觉了。”

    梁尔璐难收略缩的惊异瞳孔,怀疑林瀚睿失去痛觉。

    “哦,我弄脏了你衣服,对不起,你在这等等,我去拿件过来。”

    目光直直追他渐远的背影,梁尔璐傻眼。

    等等。

    林瀚睿似乎不正常?

    八成是碍于童年阴影的心有余悸。

    一通安抚见了成效,她心态放松又犯起困,倦意在林瀚睿递过的粉色睡衣时退了些许。

    她哭笑不得:“这套的码数适合你,我才送你的,自己真没法穿,否则上半身唱戏,下半身拖地。”

    “不会摔,我可以抱你。”

    果然……

    “我就知道你要在这使坏呢!”梁尔璐恼他未再隐藏心思的调侃笑意,“出去,我只穿上衣,气死你。”

    “好啊,出来罚你唱戏给我听。”

    “小心我的水袖攻击!”

    浸泡好染血的衬衫,她多望了两眼镜中睡衣能当裙子的长度,回到卧室却愣没张望着半个人影,原本狼藉的地面已恢复原貌。

    *

    林瀚睿在阁楼找到几张裹碎玻璃的旧报纸,下楼半途偶遇梁尔璐。

    睡眼惺忪得湿漉漉,怀里紧抱个枕头,一见了他便跑来挽手。

    枕边消失的大部分深刻褶皱,彰示了她慌张情绪的淡褪。

    林瀚睿逗弄人的兴致倒是依然高:“说了我抱你,害怕的时候枕头派不上任何用场。”

    确实,大夏天的还热。

    梁尔璐撇嘴,嗓音发闷:“我真的真的不喜欢这庄园,但你别再锁我,好不好?”

    “想什么呢,我遵纪守法,上次只是陪你玩游戏而已。”

    “不好玩不好玩……”她想到这回事总犯怵,一时没敢与林瀚睿含笑安抚的眸色对视。

    没关系,那晚他是同时吃醋了才玩性大发的。

    “别怕,我刚才只是去阁楼找报纸,碎玻璃不能直接扔,你说对吗?”

    她正满心担忧,倏地从男人话中捕捉恐怖关键词,受了吓唬而仓促松开林瀚睿手臂,可还没来得及迈步后退,提前被他攥住腕部。

    这不容置喙的动作迅疾,惊得她下意识抬头。

    林瀚睿向来就对她逃避他视线的小动作没耐心:“怎么了?”

    掌心内,梁尔璐腕骨硌人的触感分明。

    睡衣到底偏大,拢得她身形愈加瘦削,处于讶异状态中转促的呼吸,使得领口位置的半截锁骨尖锐不少。

    如同她生气抱怨:“你欺负我还明知故问?你这个人……今天特别坏!坏到极点!”

    “是吗?起码我舍不得强迫你说出为什么,其实那样更有趣,你认为呢?试试这个玩法?”

    察觉梁尔璐双眸红得快,阈值低得林瀚睿沉默一瞬:“娇。”

    她确定没听懂末尾字,眨眨半湿的眼眶:“什么?”

    男人却只抬手,伸向楼梯扶栏外围,几张轻飘的报纸因此簌簌下落,伴随他平静的声线:“没什么,太晚了,当务之急是睡觉。”

    怀里的枕头也由他抽走,随意扔地上,持续滚落高低倾斜的楼梯。

    “一个枕头就够我们睡了,不过……”

    梁尔璐递过疑惑的神情,等他后话。

    “宝宝,你明天是不是要和竹马去吃饭?”

    她脑子顿时宕机,眼泪哗流地擦也来不及,逐渐模糊了视野之内,林瀚睿坦荡而恶劣的唇角弧度:“不是!是,但不是和他两个人一起吃饭。”

    出大问题,会导致被拉着玩游戏的“她讨厌庄园”和“他吃醋”两个前置条件都齐全了。

    使坏得差不多尽兴,林瀚睿拥她,柔声:“放心,我真的不会再锁你。”

    纯粹是想看她哭。

    梁尔璐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玄学,爸爸年轻时堪称拥抱狂魔,到头来她谈了个公主抱狂魔,一天天的牛劲儿没处使。

    挨着床缘,林瀚睿拿纸巾替她擦泪,软乎乎的质感渗走脸部不少湿润,片刻便遭他揉成个松散的球团子丢身后。

    男人倾身与退离之间延续了蛮久,梁尔璐捂嘴适应被轻微扯疼的舌根,并未多么用力的五指由他握住,压扣去被褥上方,不再受阻碍的脖颈骤然发热。

    听他唇齿间的灼烫嗓音含混:“就到这为止,所以多给我一些,明天遮住吧。”

    *

    长期养成的生物钟让林瀚睿第二天自然早起,他凝看怀里熟睡的梁尔璐,毫无防备的模样舒缓了攻击性不低的明艳五官。

    双方都能整晚保持同个睡姿,看得出来她对他这人形抱枕相当满意。

    轻声进浴室,林瀚睿掠看镜面虬根似蔓延的裂纹。

    他需要吃安眠药,但不频繁,床头柜那药瓶只装有其余品类。

    疯癫的父亲难得大方留了半瓶。

    昨晚梁尔璐闻声赶来时,药效还没彻底压下病情,他仍处于躁期,亢奋得思维活跃,交流欲望高涨,这才使劲欺负她,甚至醋到第一次给她在脖子留吻痕。

    并非出自他本意,却也只能怪自己。

    但又挺愉悦。

    卫生间外拖鞋曳地的声音轻重缓急不一,充满瞌睡劲。

    梁尔璐哈欠连天,倚靠门框支撑困倦身体:“林北北,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珩仔他们约了早茶来着,迟到不好。”

    “我有这么大度?”

    她稍揉畏光的眼,见林瀚睿微笑视来。

    哈哈,是死亡微笑呢。

    “哼,你又来了……他爸妈也一起的嘛。”梁尔璐摆手,“天天吃醋对身体不好,我乃堂堂中医世家第九代传人,听我的,不会错!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我就不收取诊费了。”

    “梁宛宛,你能长点心吗?清醒了再和我说话?话里不要带其余任何男人?收起你们青梅竹马之间的爱称?”

    双颊被林瀚睿揪住了捏,力道轻得几乎可忽略,他接二连三的问语柔和,满是恨铁不成钢意味。

    “你这辈子都别奢望我收敛甚至改掉对你的占有欲。”

    虽然句义全强势得凶巴巴,但他整个就是一副拿她没辙的退让姿态。

    “哦。”梁尔璐忍笑,因错误溢出几丝,立即撒腿跑回隔壁卧室。

    坐梳妆台前遮掩颈部红印时,她收到林瀚睿去上班了的报备消息。

    开头的“梁医生”三个字是真坏。

    梁尔璐毫不犹豫回复他——滚滚滚。

    这狗东西昨晚三句不离梁医生,询问她老半天脖子能留吻痕的安全位置,问一遍忘一遍,装得欠揍。

    若是按原计划在面包店与梁奕珩相见,她又该害臊想起林瀚睿那借位假吻和她的意外真吻。

    向梁奕珩母亲问到安排饭局的酒店地址,梁尔璐通知他别白跑一趟。

    好歹是见长辈的场合,她提前赴约,窝陷酒店大厅的皮质沙发昏昏欲睡,呼吸间倏地出现煎炸食物焦香。

    “粟米饼!”梁尔璐接过眼前开了盖子的食盒,抬头对梁奕珩扬笑。

    她实话实说:“好吃,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吃到你下厨的成果。”

    “你做梦呢?我买的。”

    “骗你的,难吃。”梁尔璐不戳穿他假装的疑惑神情,顺这玩笑的意。

    “谢谢,尔妹你先听我说,要么我们现在就……”

    “哎,你爸妈到了,走走走。”

    她印象里,这对夫妻寡言少语,属于严厉那挂的。

    说是早茶吧,也不像她家平时从早吃到中午,眼下这桌只半小时不到便结束了,梁尔璐没敢多说话,毕竟向来都不擅长应付他们,只能把礼貌值拉满。

    身旁一同走出负二层停车场电梯的梁奕珩却打断她与长辈们道再见:“走吧,我车在另一边。”

    梁尔璐抬头望他瞧不出情绪的平静侧脸:“可是我还没……”

    怎知再次被他中止。

    “我昨天就说过自己不打算来,也让你推了这顿饭,没事,我们这就走。”

    前方有些距离的夫妻俩,因这句分贝略响的着急话而转身:“奕珩,你怎么还没妹妹懂事?不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不说又怎样?我非要带她离开,就现在。”

    梁尔璐吃惊,头一回见梁奕珩这么无礼不敬。

    而且总感觉他就算保持沉默,父母也照样会挑刺儿?

    *

    “Hendrix,那不是梁小姐吗?好像出事了。”翁秘书刚要下车,看清斜对面仿佛对峙的四人,他提醒大清早结束应酬,又继续埋头于电脑的老板,稍微打开车窗一条缝隙。

    林瀚睿悬空键盘上方的手指陡然停滞,循视线望去。

    表情呆愣的梁尔璐被梁奕珩护在身后,挡着父母的恶言相向。

    “这狐狸精是怎么吹的枕边风?让你放弃好工作,不要这个不要那个,只知道和爸妈作对!”

    “不争气的东西,这种靠收租起家的暴发户,怎么配得上你!”

    “给什么都没做的晚辈造黄谣,这就是你口中引以为傲的家?”

    “你们只想让我听话成为家里最拿得出手的宝贝,但我偏不,尔璐是她父母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你们这种人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严重处于状况外,梁尔璐被扇了儿子耳光的中年女人结结实实推了一把,跌得额头与手臂直撞车子引擎盖。

    动静响得很,她下意识担心将陌生豪车砸凹个洞。

    她忍住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在梁奕珩搀扶之前站起,拦他身前:“真是笑死了,我昨天刚听说一个乱教孩子三观的神经病活爹,今天就碰上你们了?”

    “喂,都是去哪报的补习班才会带出你们这种根本不配做父母的人啊?天上地下只认为自己做得最正确?梁奕珩是我爸妈当亲儿子宠的宝贝,有血有肉的宝贝,不是你们用来炫耀的工具!”

    “我们珩仔,我惯的,怎么了?他就算想去捡垃圾生活,我也随他,起码对社会有贡献,你们才是祸害精!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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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

    估计是太没教养,对方被她干沉默了……

    梁尔璐冷哼收尾,怂去梁奕珩身后躲。

    几乎是擦肩的一瞬,手腕由他攥了往前带,逐渐远离夫妻俩。

    听到耳里的男声异常平静:“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上次你在这酒店出事也因为我,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是那些要害我的人负全责。”

    磕伤的额头还蛮疼,梁尔璐发现摸过的指腹没沾血迹,松口气:“你因为这种家长不开心,以前就应该告诉我了,你看看我闺蜜,在我家住很多年!珩仔,搬我家呗,感觉你喜欢一个人住,还有几套别墅空着,随便挑距你工作的大学更近的。”

    “晚点搬,我先送你回家。”

    她愣,都离家出走了,连忙摆摆手:“不……我自己就行了。”

    幸亏梁奕珩没坚持,只从车里翻出一瓶红花油递过。

    车库出入口失去遮挡,焦烈的阳光铺天盖地。

    网约车APP的开屏广告倒计时仍没归零,梁尔璐身旁已停来辆白车,之前与她打过一次照面的翁秘书探出窗户:“梁小姐,林总让我给你带句话,公主请上车。”

    “没错,林总刚才也在,这是冰袋和红花油,他还有话说。”翁秘书清嗓,掐出模仿的腔调,“别多想。”

    “谢谢,麻烦你了。”

    他收回瞅后视镜内女人弯着唇系安全带的视线。

    小老板甚至拨了几个保镖,送女朋友的异性朋友家去,问就是用来防人神经病爹妈发癫的。

    没见色忘友,大度啊。

    *

    清早遇个鸿门宴,梁尔璐后悔出门没看黄历,她食欲不振且犯困,实在怕饿死了,才草率捣鼓一顿林瀚睿不回庄园吃的晚饭。

    据说是商务洽谈,他需要进行短期出差,为之前竞拍到的一块地皮对接房地产项目,公司打算开始北上开发市场。

    林瀚睿刚下飞机,调整视频电话的角度:“宝宝,我真的是出差,别多想。”

    耳机中的声音发闷丧气:“没多想,无非是山里黑魆魆得太安静,我一个人住,有点怕。”

    “想吃什么京市的特产?”他进车,镜头对面的卧室光线充足,梁尔璐正思忖着断断续续打字,能轻易看清她额头的晃眼撞伤。

    翁秘书候着红灯转绿,余光瞥见后座的老板望向窗外浮嚣夜景,原先工整熨帖的衬衫领口此刻微敞,经玻璃投入的黯淡霓色,落在他尤为深的五官轮廓。

    具体的情绪瞧不分明,Boss这张脸但凡出门在外,就是很少显山露水。

    发送了大长段以甜口为主的食物名单,梁尔璐注意力挪回视频:“你那边好暗,我都看不清你的帅脸了。”

    “车里,马上到酒店见合作方。”

    “哦,那你去忙吧,拜拜。”

    接通林瀚睿瞬间回拨的电话,她咽下刚喝的水:“唔?北北你还有事吗?”

    车里真够暗的,她移近平板屏幕,隐约可见男人一贯淡然的表情,旋即嘴角才勾了抹笑意:“有事。”

    “你不觉得自己坏习惯太多了吗?玩水已经算是轻的了。”

    “啊?”梁尔璐无法理解“太多”俩字。

    “到底是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做到秒挂我的电话?之前我还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就算了,现在?说话。”

    面对这控诉,她无言以对,只好极其心虚地火速下床关灯,让林瀚睿也看不清她。

    黑暗中听声无奈的短叹:“别摔了,庄园里不少智能家具可以遥控开关。”

    梁尔璐知道,唯独吃了头脑一热的亏,这阵儿返回时又精准被床边的拖鞋绊倒,啊叫着嘶疼。

    “我还可以远程控制。”

    男人话音未落,屋内重新亮堂。

    她警铃大作般局促,匆忙捂住手机前置摄像头:“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这家伙远程控制的手法利落,天花板正中的吊灯熄灭,只剩几盏暖色调的昏昏壁灯。

    “开门。”

    开啥?

    大变活人来找她算账了?

    梁尔璐开始回想刚才视频里的机场背景到底属于深城还是京市的。

    她小心翼翼打开门锁,外边竟都亮着灯。

    “周围不黑了,你安心睡,但我能在工作之前看一眼女朋友吗?”

    察觉林瀚睿已置身敞亮的电梯,付笑视她,梁尔璐怔神与之交汇了几秒,第二次秒断。

    翁秘书待一旁情侣热聊的盲区内沉默乐呵,难忍得不小心溢出响,怀疑应该被电梯到层的叮声掩盖了。

    他哪里还敢有动静。

    怕太子爷破防。

    林瀚睿痛定思痛,这类情侣之间的小问题需要面对面解决。

    将宽松的出差行程缩短至三天,他提了四大行李箱的京市特产搬回庄园。

    客厅冷清得空空如也,林瀚睿半刻不停跑上楼,杵卧室门前整理飞乱的头发:“梁宛宛,我回来了,补偿挂我两次电话的精神损失。”

    敲门久不见回应,他迟疑下摁门把手:“别睡了,起来吃东……”

    还吃什么东西。

    阳光逐渐往西边散远,落在窗边梁尔璐晕倒的身形,却暖不了半分苍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