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隅中,茫茫长空上依旧浓云朵朵,丝毫不见日轮的影子,灰暗的天色阴沉沉地笼罩着大地。
偌大的密林里,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好几拨人,仿佛翠色棋盘上打翻散落的棋子。
冯子扬带着安盛意先行告辞,去整饬安顺王留下的护卫和车队。
齐思鸿和沈云天还在议事,泠轻雨不好去打扰他们,独自坐在草地上托着下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嘴馋了,便从乾坤袋里掏出白绮绮给她的食盒。
打开一瞧,金光迸溅,映入眼帘是一堆油亮亮、黄灿灿的美食,有炸薯条、炸鸡翅、炸豆腐,甚至还有炸香菜、炸大肠、炸螃蟹......
看来白绮绮已经学会了她做饭的捷径——万物皆可油炸,没有食材是一锅沸腾热油不能解决的。
泠轻雨尝了几口,味道还可以,和她做的差不多,白绮绮真是可以出师了。
食盒共有三层,容量非常大,除了五花八门的油炸食品,还有一筐香喷喷的蜜桃。
填饱肚子后,泠轻雨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起身朝马车那边走去。
诚如司空铭所言,其实他们都不必太在意那已经凉掉的婚事,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而且同在修真界,总有碰上的时候,她和叶肆也许可以......当朋友对待吧。
没走几步,泠轻雨就碰到了花怀舟。
“泠小姐,去找阿肆呀。”花怀舟看了看泠轻雨前进的方向,眼中闪出惊喜之色。
泠轻雨摸摸鼻子,干脆承认了,“是啊,反正闲来无事。”
花怀舟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还善解人意地把手上托盘塞给了泠轻雨,“那可顺道给阿肆送药。”
接过托盘,花怀舟立刻就没影了,泠轻雨只好端着汤药来到马车前,单手敲了敲车厢。
少焉,车门的帷幔缓缓掀开,叶肆的脸露了出来,黑眸泛起一丝诧异,“是你......”
他只穿了一件轻薄的丝绸白衣,墨色柔顺的长发没有束起来,如瀑般铺在肩后,耳侧的一小绺碎发还微微翘起。
虽然简简单单,披头散发,却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韵致。
泠轻雨不由感叹,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她把汤药放在马车前室,“刚刚碰到了花师兄,让我给你送药。”
叶肆稍稍坐出来,抬手压了压耳边的头发,很轻地“哦”了一声。他的脸色还是透着少许苍白,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接着泠轻雨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了半篮蜜桃,推到叶肆面前。
粉嫩嫩的桃子散着清甜的香气,叶肆扫了一眼,声音淡漠,“这也是师兄叫你送的?”
泠轻雨摇摇头,嫣然笑道:“绮绮让掌门给我捎来的,分你一点,尝尝扶尘山的桃子,可甜了。”
叶肆眸底涌起波澜,眉眼轻抬,“为何送我?”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想送就送了,几只桃子又不值钱。”泠轻雨随意道:“就当是你在城外救了我两回的谢礼呗。”
“泠姑娘就值半篮桃子?”叶肆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打趣道。
“......我就是这么不值钱。”泠轻雨鼓了鼓腮帮子,莹亮的杏眸微微一瞪,“可不像叶少主金贵。”
叶肆好奇道:“那你觉得,我值多少桃子?”
“如果把你卖了的话,大抵可以换一座桃子山头吧。”泠轻雨盯着叶肆的脸,按斤按两地评估,“毕竟叶少主的皮相还是挺值钱的。”
“是吗?”叶肆凑近了几分,低哑的嗓音略带鼻音,磁性更加浓重。
泠轻雨心跳莫名加速,僵滞了一霎,就像弹弓般飞快地挪远了目光和身体。
“......药要......要凉了,别忘记喝了。”
叶肆一边端量泠轻雨,一边拿起了一碗汤药。眼前少女一惊一乍的反应,有趣又有些......可爱,让他的心情无端变好。
“花师兄熬得很辛苦的。”泠轻雨终于把话说顺了,又补了一句。
闻言,叶肆手一顿,扬起的嘴角瞬间垂下。他仰头,喉结连续滑动,一口气喝完了药。
看他喝得这么急,泠轻雨忍不住关切道:“你慢点喝,小心噎死!”
叶肆“砰”地一声放下空碗,手掌抵唇,因为呛到而咳嗽了数声。
“都叫你慢点了。”泠轻雨瞅着剩余的两碗汤药,缩了缩鼻子,“不苦吗?”
汤药黑漆漆的,光问味道就苦死了,但叶肆喝完却面无表情,连眉梢都不动一下。
她满心疑惑:“你该不会是没有味觉吧?”
“......”叶肆白了泠轻雨一眼。
“事物不可光看表象,这药入口并不苦。”他敲了敲其中一个青瓷碗,“不信,泠姑娘大可尝尝。此乃滋补汤药,于你身体无碍。”
听叶肆这么一说,泠轻雨捧起碗,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小口。
下一刻,她清丽的五官登时扭曲成一团,含着汤药骑虎难下,最后皱着脸艰难地咽进肚子里。
“噗......好苦!”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她吐了吐舌头,气呼呼地瞪着叶肆,“你耍我!!!”
看着泠轻雨狼狈上当的模样,叶肆弯唇笑了起来,心头忽明忽暗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捉弄人,还敢笑......
泠轻雨气愤得要把桃子拿走,“既然你没有味觉,就不浪费我的桃子了。”
叶肆端起泠轻雨喝过的那碗汤药,昂首干完,又把最后一碗也灌入腹中。
他用指腹擦了擦唇,轻声道:“只是习惯了。”
淡淡的五个字,却让泠轻雨听出了背后的辛酸。叶肆的体质似乎很不好,天天跟泡在药里一般,病秧子不是白叫的。
她将桃子推回给叶肆,“哎,你匕首在不?借来用用。”
叶肆不明所以,但还是召来了匕首。匕首依旧裹着泠轻雨送的毛线剑鞘,上面胖乎乎的胡萝卜绣花尤其醒目。
泠轻雨把剑鞘取下,抓起一只桃子,握住匕首开始削皮,刀腹极其锋利,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
不一会儿,她晃了晃光溜溜的桃子,递到叶肆面前,“这种桃子要削皮了才好吃。”
叶肆讷讷地接过桃子。
这把匕首砍过很多人,沾过很多血。
是被深恶痛绝的凶煞武器。
却是第一次有人拿它给自己削水果。
他咬了一口桃子,鲜嫩的桃肉甘甜清爽,入口即化,馥郁的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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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一种魔力,一路沁进心肺。
“甜不甜?”泠轻雨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叶肆看着她,略略点头,“嗯。”
“都说了扶尘山的桃子很甜,算你味觉还正常。”泠轻雨灿然而笑,一脸扬眉吐气。
半晌,叶肆慢条斯理地吃完桃子,又用丝帕擦干净手和匕首。
泠轻雨坐在马车前室,整个人安静了下来,脑袋微微耷拉着,如花的脸颊爬上了点点愁绪。
琉璃似的杏眸光彩黯淡,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和此时阴晦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
她又想起了棠城之事,时不时望向林子深处。当下这个两难境地,不知齐思鸿会怎么抉择。
见泠轻雨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叶肆好整以暇地侧身倚着车厢,悠悠开口。
“眼前需要做选择之人不是你,何必多管闲事,白费心神。”
“......你知道?”泠轻雨回过神,举目惊讶地看着叶肆。
叶肆平静道:“我都听到了。”
“隔着这么远,你耳朵也太好了吧。”泠轻雨嘟囔了一句,表情正色起来,郑重地喊了他的名字,“叶肆,你觉察到棠城有傀儡,那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禁术吗?”
良久,叶肆都缄口不言。
泠轻雨紧紧攒眉,声音不自觉抬高了几分,肃然质问:“不说不知道,其实你知道的是不是!”
“为什么不说出来?”
“你分明心中有数。”
叶肆依旧沉默,唯有神色骤然冷却。
泠轻雨的语气越来越快,可她的话于叶肆而言,就如一吹而过的风,连发丝都抚不动,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心一急,她直接拉住了叶肆的手臂。
“你爹和师兄师姐,齐掌门,芸生仙君,还有公主他们,大家都在极力寻找幕后黑手,为棠城之事费尽心神。”
“为什么你能无动于衷!!”
叶肆自嘲地笑了笑,唇畔勾起冷冷的弧度,宛若一把由曼陀罗花淬成的尖刀,秾丽却致命。
“我什么都没说,你想得倒挺多。”
他的眼神冷峻逼人,黑曜石般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凝着泠轻雨。
泠轻雨目光倔强,直直与其对视。
虽然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情绪过于激动,但此刻面对森然变脸的叶肆,她也不闪不避。
叶肆眸光幽寒,嗓音像从冰川底下传来,“在你眼中,我冷血无情,凉薄寡义。”
他甩开泠轻雨的手,低低笑了起来,可脸色却阴沉得仿佛下了三天三夜的滂沱大雨。
“不过......我也的确是这样的人。”
泠轻雨咬了咬后槽牙,敛容厉声道:“叶肆,我再问你一遍,麻烦你认真回答。”
这病娇反派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脾气阴晴不定,翻脸说来就来。
前一刻日丽风清,下一瞬雷雨轰鸣。
“你究竟知不知道禁术之事?”
僵持许久,叶肆率先避开了泠轻雨的视线,径自转过身,坐回车厢里,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车幔遮下前,他抛出最后的话。
“我第一次听闻那个禁术。”
“泠姑娘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