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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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琬贞沉思片刻,正欲开口,殿里忽进来了个小宫女,她朝两人福了福身,急道:“公主,行宫那儿……”

    听她语气似乎挺为难。琬贞蹙眉:“怎么回事?”

    “肃太妃……”小宫女怯怯抬眼,声音渐低,“肃太妃早半个月前已先住下了。”

    琬贞眉头皱得更紧,理由很简单,她不喜欢肃太妃,肃太妃也不喜欢她。

    小宫女拿不准她意思:“公主?”

    琬贞面无表情,“怎么,她去得,本公主去不得?一切照旧,三日后启程。”

    她们这对话没避着宋衡殊,他长睫飞快动了一下,似蜂鸟振翅,待琬贞看来时,他眼里却只写着淡淡好奇,“公主怎么突然想去行宫?”

    琬贞随口糊弄:“出去散心。”

    她自是不可能将自己此行缘由如数道来的,他倒识趣,听她此言便不再多问,拱手告辞,琬贞正因肃太妃心烦,也没留他。

    栗亭不大敢此时触她霉头,按说自家公主与肃太妃是隔了辈的,不该这么不对付才是,可情况偏偏就是如此。

    琬贞讨厌肃太妃,尤其是那张毫无笑意,板正严肃的脸。

    肃太妃爱念叨,尤其爱当着众人的面,念她蛮横娇纵,任性妄为,又说什么为女子者,该温柔恭顺,相夫教子,让皇后多多训诫她。

    她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要她恭顺?

    若不是母后拼命给她使眼色,她当时就掀桌而去了。即便忍住,她嘴上依旧没客气,阴阳怪气给肃太妃好一顿刺,让她下不来台,直到把人气得面色青白了,才扬眉吐气地离开。

    元旭也被她念叨过,但她脾气比琬贞软顺,虽当耳旁风刮过,面子上却做足了,肃太妃由是更不喜欢相较之下更“顽劣”的琬贞。

    琬贞也不在乎她喜不喜欢自己,一句话,她不稀得。

    因此,三日后的出行,她是摆足了派头,肃太妃不喜欢她奢靡,那她就用最大的排场,街道被围观人群赌得水泄不通,药坊门口的那圆脸大夫得踮着脚才能看清。

    直把一众人看没影儿了,他才慢吞吞踱回内室,刚拉上门板就忍不住啧啧赞叹,“不愧是四公主,派头那叫一个大。”

    室内青年头也不抬,“那当然。”

    医者咂咂嘴,乐了,“你神气什么呀,又没说你。”

    青年嗤笑一声,没理他。

    医者好奇地看着他手中那签筒,这几日功夫,就见他捣鼓这鬼东西了,又是削签,又是刻字的。

    他想捡根签子瞧瞧,青年抬眸瞥他一眼,那目光,凉飕飕的,他只好乖乖缩手。

    他这位主子,虽瞧着总笑盈盈的,没什么架子,人也好说话,甚至揶揄调侃他两句,也不会跟你生气,心情好时,还能顺着你也自嘲几句,但莫名就叫人不敢同他对着干。

    好在他不怎么为难人,为难人的事都是他身边那个白发青年做的,他通常只听对方汇报,接着下达新指令,不过他二人对话,旁人是听不懂的。

    医者正神游天外呢,青年忽然唤他,“老康。”

    老康上前,“有事?”

    青年上下打量他,“听说你手气不错?”

    老康拍拍胸脯,“是,十赌九赢。”

    “那好,”青年将签筒递给他,“帮我抽一根。”

    老康挠挠头,“为何不自个儿抽?”

    青年似笑非笑,“借借你的运势,不行?”

    老康悻悻闭嘴,这签筒里一共八根签,长短粗细均匀,没刻字的尾巴端露在外头,实在看不出区别,他于是随意选了一根。

    没等他看清签文呢,青年一把抢了过去,眸光一扫,便皱起眉头,似乎不大中意他选中的签。

    老康好奇不已:“可是有什么不妥?”

    青年指尖微动,签子便断成几截,拢回掌心握拳,再张开便是满手齑粉,穿堂风一刮,将木粉卷离,他掌间便又干干净净,仿佛那跟签子不曾存在过。

    老康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目光飞快掠过青年眉眼,倒不像不高兴,而是……有些苦恼?

    他幽幽叹气,“这可不好办。”

    什么不好办?老康正想问,身后门板卡拉一下被拉开,进来的是那斗笠人。

    老康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内室只余两人。

    羽缨言简意赅,“公子,人已转移至无音寺地牢,您要不要见他?”

    “不急,再关几日。”

    羽缨颔首,目光扫过桌面时,不可避免地凝住,“这是……”他指着那签筒,里头只余七根签子。

    他眸光一闪,忽燃起兴奋,七个,是……会不会是公子口中那七个人?他就知道,公子不可能放弃鄯兰的,他势必要卷土重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有些激动,一贯冰冷苍白的面色似乎因嗜血的杀意而透出几分人色,“公子,是需要我除掉谁么?”

    他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指尖哆嗦着想去抽签筒里的签,没想到公子这么会玩,还把人名做成签子。

    一看羽缨这神色,宋衡殊便知其想岔了,但他也见怪不怪,这么些年,无论他有什么举动,落在羽缨眼里,都是复仇的伟大征程上高深莫测的神来一笔。

    他于是任羽缨抽了一根,“你不如先瞧瞧,上头写了什么。”

    羽缨端详着签文,神色由激动,渐渐转成茫然,最终变成疑惑。

    是大衍字,他不认识。

    宋衡殊平静看着他,“我们来大衍几年了?”

    羽缨即答:“八年。”

    “那你迄今为止一共认识多少个大衍文字?”

    “……八个。”

    “你有认真学吗?”

    羽缨抿了抿唇,“学不会。”他其实也不愿学,伟大的鄯兰人不需要学其他人的语言。

    宋衡殊轻叩桌案:“这世道,连猫狗都要学,你为什么不学?”

    羽缨瞳孔微震,俨然难以置信。

    宋衡殊抽回他手里那支签,语气淡淡,“暂时不需要你杀人,这段时日先念书,就从……三字经开始吧。”

    羽缨带着大受震撼的脑子离开,内室终于只剩宋衡殊一人。

    他静坐片刻,起身踱步。

    老康抽中的签子,是真有点难办…哦,不,难扮。

    他擅长扮演的是他最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