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完宿敌后一起重开了》全本免费阅读
如果说外行人还会被梅渡川的那身行头和作派骗骗,当他和裴钰站到一起时,就是相形见绌了。
但梅渡川之于裴钰,倒是不能用苍蝇逐膻来形容,东施效颦或更合适。
梅渡川把裴钰请上座后就喊了开席,虽然这顿是私宴,但到底请了两位大人物,三汤五割水陆并行,四四方方的铜炉上架了一张铁网,烤着几片割肉,滋滋冒油。
雅间里比白日的京城还要热。
裴钰离得那炭火颇近,这才进屋没多久,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他轻摇着扇子,面色看着烦躁难耐,萧楚瞥了几眼,也是心烦,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爽。
一时之间,这顿席竟然静默了许久,三个人各怀心思,互相试探着。
裴钰面前的白玉杯已经斟了酒,在这水汽氤氲的雅阁里,这酒却隐隐散出凉意,他忍不住手覆了上去,借它稍稍缓下热。
见他不喝酒,萧楚兴致缺缺,随口说了句:“看来白樊楼这酒尚待改进啊,要不然裴御史怎么光磨杯子不下口呢?”
裴钰平静说道:“那么这菜食也须改进,要不然怎么没堵上侯爷的嘴?”
他骂得直白,萧楚也不以为然,他早就习惯了和裴钰耍嘴皮子,不知不觉又泛起笑来,于是欲盖弥彰地抿酒。
裴钰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杯喝了一口,这酒解暑的效力太快了,方才滑进喉咙里就觉得浑身漫起一股凉意,他的燥热褪下去不少。
梅渡川趁机说道:“方才侯爷给这酒想了个名儿,叫口含春,裴御史觉得如何?”
“咳咳!”
萧楚猛呛了一口酒。
早不提,晚不提,等到裴钰这口酒喝下去了才提,这梅渡川是他妈纸糊的脑袋吗?!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裴钰。
只听裴钰淡淡说道:“人都喜欢较量,有了劣,才能衬出优。”
他也回看了萧楚,萧楚立刻装作若无其事,低头吃了两筷子。
裴钰继续说:“我本觉得这酒味俗,听了更俗的酒名后便不以为是,不过梅公子若要问我这酒如何,我当说极好,味好,名也好。”
味不俗,名不俗,俗的就是人。
真是明着夸暗着骂,还一句话骂了整席的人,今日裴钰来赴宴,就没打算给任何人好脸色看。
别说酒如何了,“有了劣才能衬出优”这句最戳梅渡川肺管子,他的脸此刻都快黑成炭色了,一只手把桌布攥得皱成一团。
比比比,他一辈子都在和人比!
他正要发难,就听萧楚突然说:“俗点儿好,本侯就喜欢玩俗的,借裴御史的话说,没这点俗,哪能衬出雅呢?”
说完这句,他起身直接从梅渡川手边抢过了酒壶,慢条斯理地替裴钰斟上了酒。
和梅渡川那低眉折腰的姿态不同,萧楚倒酒的动作轻佻而随意,他一根手指勾着瓷壶的柄,拇指按下了壶颈,带着寒雾的酒水和玉杯相撞,发出清透的水声。
“既然味好,裴御史今夜就多喝些。”
萧楚俯首盯着裴钰,他的目光压根不在那杯中酒,铜炉的火已经彻底把裴钰整个人都蒸热了,他的耳垂、侧脸、后颈全都泛着粉,全都被萧楚纳入眼中。
裴钰轻摇着折扇,默不作声地看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楚好像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害怕的味道。
酒不满杯,他停了动作,坐了回去,不再把目光放到裴钰身上,转而对梅渡川说道:“梅兄不是说,请本侯听曲么?”
梅渡川见萧楚替他解围,这才脸色好了些,搁了筷子说道:“白樊楼不久后要搭戏台,我寻了个梨园班子,只是我实在不懂曲,今日喊里面的两个角儿来唱一段,烦请二位大人帮我评鉴评鉴。”
裴钰又喝了一口酒,没应声。
说罢,梅渡川拍了拍手,从屏风后头就走来个油头粉面的璧人,穿着戏服小步走来,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萧楚皱了皱眉,依稀觉得这人的身形似曾相识,可思来想去始终没什么印象,正当他疑惑间,却发现旁座的裴钰面色很是难看。
萧楚不想主动搭理裴钰,却又觉得按照上辈子自己的性子,这个时候总该说话的,于是凑过去小声道:“认得?”
裴钰瞪了萧楚一眼,不作声。
什么意思?
萧楚一头雾水,继续观察着那位璧人,就在抬头看清相貌的那一刻,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他妈不是昨天他喊去裴钰房里的那清倌儿吗?
这下他知道裴钰的眼神什么意思了,这清倌本来就是个帮他传句话来戏弄裴钰的,没成想梅渡川今日会拿这人来做文章!
梅渡川随意地扬了扬手,说道:“唱吧。”
清倌顺从地点了点头,提手唱起,唱的是《丹亭》,这出戏他上辈子听过不少次,里边的词儿也依稀记得几句。
“雨香云片,才到梦儿……泼新鲜俺的冷汗粘煎……”[1]
不得不说,唱得是极好的,这淫词艳曲被清倌唱得温润婉转,情态动作也是极流畅,和那日趋炎附势的清倌已经是判若两人。
细一看相貌,虽然被脂粉盖得严实,依然有几分凌厉在,倒不大像风尘男子,萧楚猜想他从前应当也是哪个梨园班子里的学生,不知为何如今落了贱户,来白樊楼当了陪客的清倌。
唱完几句,清倌一指桌下那人,唱道:“秀才,去怎的?”
伙计从桌下钻了出来,脸上手上尽是炭黑,无措地往衣衫上抹了抹,梅渡川见他迟迟不开口,抬起脚,草履往他腰上一踏,伙计立刻磕绊了一下,摔到清倌的身上。
他立刻触电似地弹了回去,像是怕极了碰到清倌一样,随后磕磕巴巴接着清倌的词继续唱。
“和你把领扣松,衣……衣带宽……”
唱到这儿他就卡壳了,羞红了耳垂,低头抓着衣襟,声音越来越轻。
萧楚听出了其中的怪异。
他听过的戏不说千也有百,这伙计的唱词简直不堪入耳,完全够不着梨园班子的边,他自己上去唱两句没准都要比这人好听。
这出戏恐怕别有洞天。
裴钰“唰”地一声合上了扇,沉声打断道:“唱得不错,放在白樊楼倒是屈才了,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清倌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恫吓之词,惊恐万状地看向裴钰,随后朝着他急扑过去。
萧楚被他这动作一惊,下意识摸到了身侧佩刀的位置,可是手下一空,这才发现今日竟没带雁翎刀!
好在清倌只是扑倒在了裴钰跟前,他就像张薄纸似地摔在地上,漏出了戏服下边的一小截皮肤,尽是淤紫,他看着裴钰,好像低声说了句什么,萧楚没听分明。
“唱啊——”
梅渡川拿筷子翻烤着割肉,突然抬高了声音。
“不是唱到领扣松,衣带宽了么?这光唱可是不行,戏得演啊,在二位大人面前演得不好,我还如何留得你们呢?”
听到梅渡川这句话,那伙计身子明显地一颤,随后咬咬牙,攥紧了拳,快步跨到清倌身边,抓着人的脚腕把他从裴钰身边拖走,清倌惊叫了一声,想去拽桌腿,可伙计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人拖回去好大一截,随后跨坐到他身上,抬手就要去解衣衫。
什么领扣松、衣带宽?这就是要二人当着他们的面演一出“游园春梦”,褪衣合欢!
这已经不光是下流了,这他妈是变态!
裴钰猝然起身,将折扇往桌上一拍,拍得桌面颤动,连带着几个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