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顺切了一声,坐上车,打燃火,车子轰隆响起,成了。
左大龙一脸笑意“不错啊丫头,哪学的?”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万顺。
万顺接手里甩了甩,清脆的声音,悦耳。不错,启动资金又多了一百。
哪学的?大牢里学的,刚进去的时候,踩了一年缝纫机,后来拧螺丝,渐渐的上手修机器修车,啧,那些年,她是真学了不少本事。
“自学成才,老板这么大气,我再附赠个消息,您这车,到县里后,最好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刹车。对了,提醒你那位司机,路上踩刹车的时候,省点力,要不然怕是要出事。
以后老板要是有什么机器需要维修,可以到福安大队找我,我叫万顺,看在是熟人的面上,我给你个优惠价。”
不管左大龙脸色怎么变,万顺说完就走了。
左大龙这边,担惊受怕的将车开到县城,刚找到个修车点,熄火了。
左大龙嘴角抽了抽,说到县城还真就只到县城。
万顺到家时,大概九点。
夏天天黑得晚,但这时候也已经全黑下来了,可姜家没人。
万顺拧眉,大晚上的,余燕会去哪?
绕着屋子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村子里找,还是没人。
最后去地里,远远的看到火光冲天,位置大概是姜家的地。
万顺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大步跑过去。
姜家田地位置的田坎上,靠近山脚的位置,姜家今年新收割完的麦杆堆放在那里。
如今已经被烧了大半。
余燕顶着大火的焦灼,拼命灭火。
火光下,她黑红的脸被火光燎得皮开肉绽,参差不齐的白发也被燎得焦黑。
衣服烧破了,身上和手脚上也全是火烤出来的血泡。
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拼着一口信念坚持。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怒吼,听不清在喊什么,但听在耳朵里,格外刺耳,心口也顿顿的疼。
万顺眸子逐渐幽深。
这里是整个福安村位子最差,肥力最差的地,地里长满树根,地面被山脚茂密的林子遮挡大半阳光,离水源远,还时不时有野生动物下山祸害庄稼。
这是姜家出事后,村民千挑万选给姜家选的地。
靠近山脚的位置很宽,不是大路,又有林子遮挡,所以不仅余燕将麦秆堆放在这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的麦秆和地理出产的各种秸秆也会临时堆放在这里。
但今天,姜家的麦秆几乎烧光,其他人的麦秆完好无损不算,还一个来帮忙的人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火光,烧了不止半个小时,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意外起火吗?
可怎么就这么巧只烧姜家的。
万顺大步过去,将几乎被火光包围的余燕拉出来。
余燕双目含泪,落下来,又被大火烤干,反反复复,一双眼睛红肿得不像样。
“小顺,得灭火,得灭火。”
挣扎着往火堆前扑,她扑的不仅仅是火,更是不甘,愤怒,委屈和绝望。
对家徒四壁的姜家来说,这些麦秆是珍贵的家产,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和依托,是面对不公,极力想要抓住的公平和正义。
“小顺听话,别拉我,我得灭火。”
万顺死死拽着余燕,不让她去,在这里,祈求不到公平和正义。
“干妈,别急,我叫人来帮忙灭火。”
余燕茫然的看着万顺“谁会来帮忙灭火?”不会有人来,怎么可能有人来。
万顺勾唇,笑得疯狂又阴戾“会有人来的,信我。”
将余燕安顿在旁边的石头上,找了个粗一些的树枝,走到火堆旁,一顿狂燎。
霎时,火星四溅,点燃了周围的麦秆堆。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周边的一切,余燕吓得蹭的起身“小顺?”
万顺咧嘴大笑,扬声喊“着火啦,着火啦,救火啊,快来人救火啊。”
一边喊,一边继续燎,火光照亮了福安大队半边天。
在家装聋作哑的人齐齐往这边跑。
“万顺,你在干什么?”跑最前边的许汉山嗓子吼得劈叉,青筋暴起。
万顺回头,火光下,笑得疯批又癫狂“村长叔,我在救火啊。”
七月盛夏,火
光冲天,热浪席卷,许汉山却觉得汗毛直立,浑身阴冷。
“杀千刀的啊,我家的柴。”追过来的父老乡亲捶胸顿足,扑上去灭火。
许汉山呆立不动,脑子嗡嗡炸响。
万顺已经回到了余燕身边,笑得无辜单纯“干妈,你看,帮忙救火的人不是来了吗。”
余燕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浑身哆嗦的死死拉着万顺,嘴唇蠕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场火,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全村出动,却一根柴都没救回来,还烧毁了十多根碗大的树,更甚至差点引发山火,烧掉庄稼。
所有人又气又怕,到处找罪魁祸首。
“谁,到底是谁?别让老娘抓到,要不然撕了他一层皮。”
所有人面目狰狞,义愤填膺。
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也没有明确指示,但他们一致将矛头指向姜家。
余燕抖着手将万顺往身后藏,想要站出来认下罪名。
万顺却比别人还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振臂高呼“对,谁,有本事站出来,看我不弄死他。简直恶毒,缺德,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看看,看看我干妈,为了咱们集体的山,集体的树,集体的庄稼,都烧成啥样了?这是谋杀啊,这是想弄死我们全大队的人啊,不能就这么算了,报警,村长叔,必须报警。
把那些祸害,毒虫,全都弄去枪毙,诛九族,杀得片甲不留。”
人群骤然沉默,看来对姜家柴火堆烧起来的事都心知肚明。
他们不敢报警。
万顺冷笑,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许汉山深深的看了眼万顺,最终以意外结案,这事算是过去了。
但在万顺这里过不去。
已经凌晨,万顺背着余燕回家。余燕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在万顺背上就昏睡了过去。
万顺索性脚下一转,踏着凌晨昏暗的曙光往公社走。
到公社卫生院时,不过早上五点。
医生还没上班,值班护士睡意正浓。
万顺直接进去,在一间空病房里,找了张病床放下余燕,看她睡得沉,没有折腾。
等天亮了,万顺才去找护士给余燕清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