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做自己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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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救回的蒋泽昀没有大碍,只是双手的指缝骨肉间填满了细碎的沙。

    洮箐用浆洗得发白的手帕擦拭他的双手,再倒上药粉,从他血肉粘连的掌心取出宝石。

    宝石猩红一片,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本就有的颜色。

    “为了龙神异宝,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可惜你要失望了,这不过是颗不超过百年的血蛤石。”

    洮箐没忍住心中的怒气,语气颇为讥讽,甚至不管自己的话语是不是歪曲事实。

    而任由她清理伤口的蒋泽韵垂眸敛目,并不答话。

    “多少人葬身风沙峡尸骨无存,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行?”

    她不由得抬高音量:“冲动,莽撞!”

    【《潮海志》上说,只有天生残缺之人,才有可能真正接近异宝。】

    【我想为他们挣一点希望。】

    蒋泽昀终于抬眸,往日温和的眉眼却随着夜色凝成霜。

    “这里不过是天水定光制造的幻境,千年前的芜村已经湮灭,一切都是假象。”

    “他们早已没有了希望。”洮箐说。

    【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何必冲进火海为他们降雨?】

    洮箐的话语话仿佛炙人的烙铁,蒋泽昀手掌一滞,从她手中抽离。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微微蜷起空荡荡的手心:“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了,会给我添多少麻烦?”

    【你是移山覆海的龙族,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不足为奇的幻觉。】

    【可我是人,人类朝生暮死,每个经历过的瞬间都真实存在。】

    【他们,不仅仅只是一个幻象。】

    或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冷然,两人之间第一次有了些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洮箐摩挲着手中品质劣质的血蛤石。

    即使清楚地知道一切不过是水月镜像,可她依旧有时分不清。

    分不清每天那碗互相谦让着想让对方吃饱的稀粥里,是红薯的甜,是慈锦安的甘之如饴,还是她不时涌上心头的怜悯。

    她与阿兰的羁绊越来越深,情绪常常搅拌在一起,扰得人无法冷静。

    就像此刻有怒有悲,有气恼,有后怕,还有……

    一点委屈。

    一个自私自利的骗子,也会有伟大到舍己为人的那天?

    混沌的情绪中,洮箐下意识地想要回击。

    但为了防止自己说出无法挽回的话,她决定从这场对峙中抽身,起身离开。

    【不如我们约法三章,做决定之前先告诉对方。】

    【在这个险恶之地,我们或许也算得上同伴。】

    就在洮箐即将迈出房门的时候,心中又传来蒋泽昀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端坐在榻上的蒋泽昀直直地注视着她,目光如水,沉静而诚挚。

    他似乎很快从有些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只余平静的低语。

    同伴?

    从契之下,他是她的仆从。

    背叛之人,永远做不了同伴。

    “好。”

    但洮箐笑了笑,没有反驳。

    *

    又是一夜,正是夜色沉寂之际。

    卧榻上的洮箐听见悄然归家的慈绯与慈锦安在房间中窃窃耳语,期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

    这两日流言尘嚣至上,村人间纷纷传闻是慈绯不敬龙神,才惹来了天降的火焰,致使芜村遭受重创。

    而慈锦安无处辩驳,日日抹泪。

    “绯绯,走吧,他们已经恨毒了你。我知道你有能力渡得了角奎河的流砂,不要再回来了。”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是慈锦安在仓促地为慈绯归置物品。

    可无声的夜中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让洮箐生出不好的预感。

    “走?慈绯整日与妖物苟且,惹下大祸,如何能走?”

    “如今大竹村家主不计较她品性顽劣,愿以稻米和牛羊若干,娶她为妇,解我芜村粮食短缺之急。”

    “此等良缘,是她之幸!”

    简陋的小院燃起冲天的火光,上百号慈氏族人手持火把,将天幕照亮。

    死寂般的沉默中,慈志怀高声朗朗,仿佛义正言辞的有志之士。

    几个汉子一拥而上,将母女二人连拖带拽摔在地上,用审判的火光围住。

    “三哥,你若要找人替罪,找我便是。”

    慈锦安将慈绯护在身后,恳求道:“大竹村的当家比爹爹年纪还大,绯绯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即便你死上十次,也抵不上那么多枉死的族人。”

    慈志怀的神色无比漠然,仿佛眼前低声哀求的人不是他的血亲,而是宿世的仇敌:“一命抵一命,你早该做了。”

    话语间,慈志怀手下的汉子们动作粗鲁地要将母女二人分开。

    “煽动村民转移矛盾,公报私仇。龙神的信仰就是你最喜欢用的幌子吗?”

    洮箐踱步而出,将慈锦安母女护在身后。她冷笑道:“慈志怀,她是你的亲妹,如此作为,简直狼心狗肺。”

    “亲妹”两个字仿佛触到慈志怀的逆鳞,那张向来高傲而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妹妹。”

    “要不是为了救她,我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娘怎么会死?你说我狼心狗肺,你可有想过你娘和我的愤怒?”

    “我和她说了千百遍不行,她偏要去风沙峡。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救她!”

    或许是洮箐眼中的鄙弃将他刺伤,慈志怀的声音越拔越高:“让她淹死在沙子和石头堆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高声里的悲戚和愤恨几乎响彻天际,让人为之侧目。

    “三哥,我幼时不懂事,总是幻想着若是能挖出点风沙峡的宝贝,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是我的异想天开害你终身不良于行,害得嫂子丧命。”

    慈锦安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我不想为自己辩驳,我的命也早就该赔给你。可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求你放了绯绯吧。”

    向来爱哭的慈锦安此刻没有掉一滴泪,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绝:“三哥,天下人皆求龙神,可万民之求皆不同,神如何能一一满足?

    “黄沙掩鼻,唯有自救!”

    “住口!”

    慈志怀满面怒色,“当日若不是龙神慈悲,将风沙峡终年朝南的风往北边吹了三日,我早就被沙子捂死了!”

    “或许拼死救你的,不是龙神呢?”

    慈锦安眼神哀戚,“嫂子的命是我的孽债,不是龙神的慈心。”

    可慈志怀不为所动,倏然冷淡下来:“二十年前我从沙堆里刨回你一条命,今日便还给我吧。”

    “我愿意嫁。”

    一直未曾开口的慈绯语调低沉,“三舅,母债子偿,就当是为了牵制我,让我娘活着吧。”

    一锤定音。

    小小的少女跪在宗祠偏殿,层层祖宗牌位从高处堆叠而下,气氛冷凝,却压不弯她单薄的脊背。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