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洮箐不由得喃喃道。
她的龙珠从来不曾像这样发出过声响,更别提……
还是她父亲洮奉的声音。
“爹……爹。”
与此同时,洮箐耳边传来同样的回应声。
那声回应仿佛被浸染在满是咸味结晶的盐湖旁,粗糙的颗粒将人磨得生疼,又苦又涩。
洮箐回眸,只能看到岩浆中的白龙高高抬起一半已经成为枯骨的头颅,一眨不眨地望着闪耀着光辉的龙珠。
神情孺慕。
难道白雨兮……?
洮箐讶然。
而被她们共同注视着的龙珠如同被启动的放映机,自顾自地吞吐着写满了谜底的胶片——
“箐箐,你在封印里过得好吗?”
“不知道你要多久才能发现龙珠的秘密。”
天下万人敬仰和崇拜的龙神,此刻在留声机中低喃的语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父亲在笨拙地表达着对女儿的关切。
“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封印里。”
“你明明最怕寂寞,天天从龙山溜到人族的小渔村里玩耍,我却还把你关起来,很过分对不对?”
龙珠中的声音顿了一顿,仿佛是洮奉说话时无可奈何地叹息。
“箐箐,龙珠只是世人的传言,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珠。”
“你的这颗也不是。”
“它是我的一只眼睛。”
“你的宝贝龙珠是我的眼睛,这会不会吓你一跳?”
明明是万般无奈的叙事,洮奉的声音却轻快而温柔:“希望你不要觉得愤怒,也不要感到难过。”
“作为龙神,我身上肩负着龙族和天下千万生灵的性命,不敢有一日松懈。”
“可作为父亲,我却对你陪伴太少,关心太少,以至于我们的关系日益疏远,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挽救。”
“我从来不曾因为你的一半血脉是人族而失望,或者想要疏离和抛弃你。”
“恰恰相反,我为你感到自豪,我的女儿。”
洮奉说:“只有你才能在灵气崩塌后的人间活下去。”
“这是你的机缘,更是龙族乃至世间的机缘。”
天地间灵气渐渐溃散,作为龙神的洮奉必须肩负起守护世间的职责,更要为龙族离开人间做好筹谋。
可失去爱人的龙族洮奉只是被一刀斩成两半的尸块。
他的一半清醒地活着,一刻不停地为这满是窟窿的世间奔波。
另一半埋葬在芜村漫天的风沙中,被沙烁一刻不停地啃咬和侵蚀着,只剩下满是空洞的行尸走肉。
他生命中的光随着那个在黄沙中凋零的女孩一同逝去,再也见不到璀璨。
向来来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也不过是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家伙。
“箐箐,很久之前,有一条小龙,他成天惹是生非,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守护者,所以无所畏惧,无法无天。”
洮奉说:“终于有一天,他的父亲再也受不了他的胡作非为,把他丢出了龙山。他父亲说他不懂守护者的含义,要他以弱小之躯走遍潮海,明白自己要保护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慢慢带上一丝笑意:“就这样,他变成了一条小小的蛇,顺着洋流到处漂。起初十分有意思,他甚至见到了比龙山二十四峰更绚丽的风景,有了不少惊奇刺激的体验。”
“他救人,也被人救,有过相遇,有过别离。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可不管他去了多少地方,都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变得暴躁、迷茫,变着花样地折腾,最后自暴自弃,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直到有一天……”
洮奉的嗓音带上了少有的畅快笑意:“他无聊地跳进一个打着漩涡的暗河睡觉,却被人用一个土瓮狠狠砸醒。”
“那个土瓮的主人正急切地在即将干涸的河床里舀最后一瓮水,去浇灌她快要枯死的棘棘树。”
“他很生气,觉得蛮荒之地的的家伙就是那么没有礼貌。可当那个女孩把他化作的小蛇捧在手心上时,他就在她眼睛里见到了最璀璨的虹光。”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族女孩的眼睛怎么能比第一缕阳光洒在龙山雪峰上折射出来的光芒还要耀眼,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孩眼里的光,是对美好生活最殷切的期许,是对不公平的命运最用力的抗争。所以他决定要帮她,不管多难。”
广袤的沙山上,少女的手掌粗糙但温暖。
那杏目中飘过来的认真,映衬在夕阳下,绚丽地炸在天边。
那是洮奉见过的,最美、最美的晚霞。
他语气渐渐温柔:“那个人族女孩懂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她教他躲避毒虫,教他辨别风沙的动向,教他呵护脆弱的植物……她是那么好,好得让他自惭形秽。”
有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道责任为何物,有人即使身处世上最荒芜的角落,心底也开满了花。
“后来那条小龙忽然就能找到回龙山的路了,因为他总算明白自己的使命。”
“他要守护即使微小也不放弃的希望,要守护竭尽全力创造的幸福,不仅是那个女孩的,更是天下千万人的。”
龙珠缓缓下降,向洮箐靠拢:“他不在意世人如何评价自己,他只想带他的妻子去看三千丈高的瀑布……”
那两道风沙中相互依偎和嬉戏的身影,一起品尝沙土下的烤蝎子,一起看荒漠上璀璨的星空,一起吃棘棘树第一次结出的果,一起追逐天边好不容易飘过来的云彩。
他们约好了,等棘棘树长成,等沙漠变成绿洲,就要一起离开芜村。
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是我的错。”
洮奉的声音渐渐嘶哑:“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却忘记了我的女儿才刚刚来到这满是风雨的世间,没人替她遮风挡雨。”
“等我真正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已经太多太多。”
“箐箐,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不再会追问我你的娘亲在哪里,也不再会把你在小渔村捡到的漂亮石头放到我的案牍上。”
“箐箐,我没想过要你原谅我,只想你活下去。”
“你的力量太弱,无法和龙族一起离开。龙族走后,你会变成其他心有不轨人眼里的香饽饽,他们会千方百计地扑上来试图吞并你。”
“我只好造一个不能进也不能出的安全领域先把你关起来,直到你变得足够强大,足够保护自己。”
早在洮箐出生之前,洮奉就已经意识到半人半龙的洮箐必定会招来那些狂热的血统拥护者的杀心或者觊觎。
他取出了自己的左眼,以一半修为做代价,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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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一个“数万年来第一个怀抱龙珠诞生的混血”。
他不仅是想为洮箐堵住悠悠众口,更是想赠他的女儿一半力量护身。
只是身上担负着无数职责的龙神无暇去细想,也难以顾及,有些伤害并不来源于□□,并不是强悍的力量就能够抵挡的。
况且他的女儿或许潜意识中并不信任他,甚至对他心怀怨气,以至于无法发挥出龙珠真正的威力。
它在洮箐手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颗漂亮的玩具石头。
龙珠的光芒倾泻而下,将洮箐笼罩其间。
洮箐抬手,却不知该不该触碰。
恨吗?
对于父亲,她恨过的。
她记忆中那个龙山上的孩童一直都像一抹飘飘荡荡的幽魂。
光着脚走过冰冷的石阶,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些或是嘲笑或是诅咒的窃窃私语。
在龙山,没有人敢当面为难龙神的孩子。
不过是不小心放馊的饭菜,不小心的推搡受伤,不小心的漠不关心。
只是这样长久的漠然和冷待注定会让人的心中生出委屈和埋怨。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为什么要怪她?
或许就是太急切地想要和世间有所羁绊,太渴望得到认可,太迫切地试图证明自己。
才会在姜渊满是柔情的攻势下毫不犹豫地交出龙珠,等待着来自他人的救赎。
可人啊,只有自己才能渡自己。
期待他人,只会把自己推入更深的地狱。
在湖底那几乎极尽永恒的封印中,洮箐只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心跳与水流声重合。
一声一声,如泣如诉。
每个瞬间都难熬得恍如亘古。
“箐箐,只要你的力量超过我设置的界限,封印自然瓦解。”
洮奉说:“只是世间灵气几近全无,你想要增强力量,唯有依靠念力。”
随着洮奉的话音落下,龙珠是投射出无数复杂而古老的文字。
字符烫金而流淌着青蓝色的纹理,里面的内容和洮箐从狐狸奶奶处得到的秘法几乎没有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洮箐的眼神每触及到一个字符,龙珠都会像世上最耐心的讲解员那般,一字一句地为她拆解其中含义。
把复杂的秘法掰碎了揉开了,深入浅出地一点点教给她。
这样的架势,就算是人族才开蒙的小孩来学,估计几十年也能飞升上仙。
恍惚间,洮箐仿佛看到仍是稚童的自己伏案于父亲的黄花梨木书案上。
她握着比自己的胳膊还粗的大毛笔胡写一气,满屋宣纸横飞,墨水四溢,洮奉却只揉了揉她的头,夸她写得好。
那几乎是他们父女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亲近时刻。
洮奉说:“若是百年过去你仍然不能修炼脱困,或是根本没有听到龙珠里我留下来的讯息,会有人来助你。”
“扶丘姜氏一脉是人族之主,龙族离开后,世间大部分的气运都会落到他们的身上。姜氏每隔五百年就诞生一个集天地之运的灵童。此人可入封印,助你离开。”
“只是你要当心……”
“当心……”
到最关键的时刻,龙珠就像故障了的收音机。
杂音和乱流几乎化成实质性的光斑四处逸散,将剩下的话语都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