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水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中,在大洪水来临前,时间神最忠诚的信徒麦金托什聆听到了祂的语言,于是在世界之巅最高原之峰建造太阳永不会落下,日光如溶金永远流淌,洪水永远不会到达的金水城。
但大洪水带来的灾难不只是淹没,而是湮灭。
毁灭性的地震摧毁地貌,金水城被熔浆所掩盖,成为传说中的失落之城。作为时间神信徒后羿,科斯纳尓·麦金托什不惜耗资8亿3千水币,共移植120万株树植动物,建造出一座人工雨林、沼泽区、还有涓涓小溪和奔腾急湖,用时39个月,于2992年10月终让传说中的失落之城重现于世。
此刻,许诺就在这座失落之城·迷你低配版最上层的房间,欣赏麦金托什聆听神谕时的虔诚之姿。
“少爷,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后颈还残留着被敲晕时的钝痛,她颤巍巍地朝同样被捆在柱子上的另一个受害者发问。
白源。
好像被注射过某种精神类药剂,对眼前的一切还有一种身处梦中的困惑,不久前还嚣张跋扈的金发少爷被扒成一只光溜溜的金毛白斩鸡。虽然眼睛睁开了,但意识显然还是一片狼藉。
“要……死了?”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茫然,他本能地重复着许诺的话:“不可能伤害我,她,哥哥,养子,不敢伤害、拒绝我、凭什么?凭什么选择她?凭什么是她!!!”
似乎在混沌的梦境里看到什么恨极了的画面,白源突然发出野兽似的咆哮。
发自内心的恨意外露,许诺吓了一跳。她感觉矜贵少爷更像是白源的面具,深不见底的嫉妒才是这个青稚少年的本来面目。
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
无论具备什么样的知识,什么恰巧会解结,恰巧用某个道具割断,只要绑架者有心,主角们光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逃出生天的。
面对浸泡在金鱼池里沉思者模样的金色老者雕像,许诺面无表情地吐槽。
她身上的是钢索。
根本不担心,或者说巴不得她因为血液无法循坏浑身肌肉坏死或缺氧而死,这样就没必要背负亲手杀死一条一无所知的无知生命的罪恶,她被从头捆到脚,连最基础的转头都无法做到。
余念不是纸片人,白源不是纸片人,余念的师父更不是纸片人。
许诺才是那个纸片人。
毕竟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只有她才是轻易就能弄碎的那个。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趁着顶层套房隔音极佳,许诺有点崩溃地对着白源大吼,“我就一个路过的都要被灭口!!”
她追本溯源,把从醒来第一刻到现在所有的经历推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自身原因导致她被绑在这里。
所以答案很明显,是因为白源。
并非有些暧昧的同学关系,余念想对白源做什么,或者想通过白源得到什么,所以挑选了一个制造混乱的最佳时期,把他困在了这里。
至于许诺。
她只是选择比努力重要的最佳例子。
因为太想活所以抓住一切机会结果反而把自己弄进死局的笨蛋路人罢了……
房间被安装了生物电交流屏蔽场,虽然凝视触发信息字的功能还在继续工作,但许她数次呼唤细雨都以失败告终。
从白源神志不清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不出准确信息,问得越多得到的信息反而越混乱,许诺只好作罢,留存体力等待白源清醒。
脑袋被强行绑在冰冷的承重柱上,绳索粗糙地磨碾着身上的疤痕,加上饱受打击的后颈,疼痛像一针清醒药剂,刺激着体内的肾上腺素分泌让她保持清醒。
【太阳】【许愿】【流星】【降落】听了好久的呓语,许诺最常从白源嘴里听到的这两个词。
【向太阳许愿。】【流星什么时候降落?】
大概是植入意识最深的妄想,当没有外部语言刺激参与时,白源会一直重复顺序不同但意思差不多的两句话。
好在虽然细雨无法答复,但信息库里的东西还是可以脑动提取。比如之前读过的电子书。
许诺再次把大洪水那本书拿了出来。
白源的梦话让她想到了一个存在感很低的神——星月神。
比起拥有勇者作为代行人的圣灵神,星月神的信徒在众神中是珍惜动物,因为祂展现神眷的方式太玄学。
——许愿。
月圆时刻,流星从天空划过,如果当时恰好有人许愿,星月神会有极低概率回应此人的愿望。但在这个天空被拟象充满的世界,星空已经可以人造,观星学者也早已成为传闻中的动物。就算流星真的划过,也只会被当做某个试图欺骗星月神的假象。
太多次没有得到回应的祈祷,太多确切的神迹展现在眼前,无论星月神的神眷是否存在,也没有人愿意冒着被眷顾过的神厌弃的风险,去向一个笼统的神祈祷。
但是……太阳?
大洪水里对星月神的记录实在太少,许诺看半天没找到这个只在夜间出没的神与白天的太阳有什么联系。
“给我——!给我啊————!!凭什么不给我!”呓语了一阵,白源蓦地提高音调,又开始发疯,“海蟑螂!海藻!草履虫!鱿鱼墨——凭什么是你!凭什么!”
被包裹得像只蝉蛹,白源在钢索中疯狂挣扎,养尊处优的肌肤被粗糙的表面磨破,渗出血珠。
不是少爷你……骂人好文明啊。
思索了一会儿,许诺试探地问道:“白源,你的水滴是什么?”
“滚——!”这个问句直接击碎最后的理智,白源彻底陷入癫狂,“——是我的!我才是太阳——太阳——耀眼的太阳!——属于我!”
不对劲!
许诺被吓得一缩。
这哪里像是被注射了什么精神药物,这更像是精神被某种邪恶的信仰控制了。
本来因为赤条条的没敢多看怕少爷醒来挖她眼睛,许诺眯起眼,仔仔细细打量白源的身体。
首先,白源的捆绑方式和她不一样。
如果说对她有种生死不论的敷衍的话,捆绑者在白源身上显然下了点功夫。
没有血管在的躯干是全包式不可能逃脱的捆绑,胳膊和腿部有动脉存在的位置则是选择性捆绑。似乎是为了方便观察血液流通的情况,头、颈、手、脚暴露在外。
他们似乎并不想白源——不对。
目光定格在白源的脚,许诺惊诧地睁大眼睛。
在他两只脚的脚踝内侧,胫后动脉,各有一支极其不明显的自动注射器。藏在钢索内,只露出一个缓慢向内推进的活塞柄。
之前白源没怎么动她还没发现,现在挣扎得剧烈,那两支不足一节指节大小的注射器才暴露出来。
空筒内液体的颜色不一样,一支是粘稠油亮、熟悉的灰色液体,一支是蓝绿色的清透液体。
并且,蓝绿色液体注射的脚尚未有什么明显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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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注射入灰色液体的那只脚,皮肤已经有较为明显的青灰色,呈现出一种死气。
蓝绿色的她不熟,但灰色的,她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灰色液体。
如果是的话,他们想白源死。
非常想白源死。
但只是不是现在死。
余念和余念的师父到底想干什么?
咕噜噜。
脑力消耗过度,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饿了。
想起自己水灵灵香喷喷的麦麸小面包不知道会落入哪个好命家伙的胃,许诺眼泪就要流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3021.8.14,晚上21点。
冰层应该已经融化到第二层,那些尸体想必已经活过来了。
好消息是,她目前是不用担心找不到庇护所的问题了。
坏消息是——喀拉。
有一瞬间,许诺似乎听到了来自地狱的惨叫声。
但声音消失的速度太快,还没在耳膜上留下一点印象,富丽堂皇的贵宾室就重新陷入充斥着呓语的安静。
“是……余小姐吗?”
虽然房间的阴影里空无一物,但是许诺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可怕的凉意。
没有回答,她屏息等待,无意识抬眼看向正前方。
白源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用金线刺着九条鲤鱼的窗帘拉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露出后面光可鉴人的单面玻璃。
被恐惧和死亡逼成白纸色的苍白脸庞成为最好的画纸,因为正对鱼缸,斑斓的鱼尾倒影从她面庞游过,悠闲的生活姿态像在嘲笑许诺作为穿越者的中庸。
许诺眨眨眼睛。
“我做错了什么?是我不配和你吃一样的面包?还是我冒犯了你?或者我碍着你和师父的事了?余小姐,”不知怎么的,她相当笃定余念此时此刻就在房间内,“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可能是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太悲惨了,片刻后,单面镜上出现了余念的影子。
“嗯。你要死了。”
可能不忍心,余念说话时没看许诺。
话音落下,只觉脚上传来一阵刺痛,许诺感觉到一股冰凉粘稠正在向体内灌注。
她低头一看,心凉了半截。
比白源脚上大得多得多的注射器,正精准地扎在胫后动脉上。且生怕她死得不够快,一整管灰液径直注入,几秒之内就注射完毕,连带脚踝处都鼓起了个包。
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许诺,“……讨厌你了!把我的小面包还给我!”
护目镜后,余念琥珀色瞳孔正在微微颤动。
“你这个女人!徒有其表!一副很帅很厉害的样子!结果草芥人命!!啊啊啊啊我恨你!把我付出的感情还给我!!”
使出浑身力气声嘶力竭力压白源把余念从头到脚恨了一通,累得不行,许诺咽了口口水,“我恨死——我…不是,我怎么还没事啊?”
她有点困惑:“你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
见她生龙活虎的,余念也有点困惑了,“灰、灰水?”
许诺大怒:“会感染变异的那个灰水是不是?!”
余念:“是、是的。”
哈哈!
疯狂绷住表情,许诺在心里狂笑。
神眷者果然真的对污染免疫!她就是神选之女!
“你等着!”又得偷着乐又得生气,她脸涨得通红:“等我变异了,第一个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