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全本免费阅读
江离战死沙场，末位从侍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自然就是由山海顶上。
江离是死了，但流言蜚语可死不了。山海到了帝京，环境还是一如既往，走在街上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女孩子们把他奉为十个最想嫁的男人之首，可在知道他天阉的身体之后默默把他移到了十个最佳妻子的名单之中。
谁把他当个完整的人，在大家眼中只是一个用来取乐的不健全的玩物罢了。
山海咬着牙承了从侍的职责，不知这是否是他反抗的开端，还是秦垭人噩梦的开始。
入职十个月后，一场强大的疫病在帝京中流行，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使节，都无一幸免。正当局势一片大乱之时，山海挺身而出，不顾人们对他的看法，奔走在对抗疫病的第一线，挽救了帝京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停摆了几个月的执政七人席终于恢复过来，配合着山海一起挽救帝京于危亡，并逐渐掌握了指挥权。
被排除在外的山海乐得自在，反而享受了难得的安生日子，走在路上人们喊他圣人，仿佛过往大家对待他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执政七人席运作了一整年，彻底扼杀了疫病。庆功宴当天，山海向阿加雷斯递交文书，请求外放去邑所金陵。执政官们也很开心，促着将这事办成了。
山海走的那天，码头人山人海，都是欢送他的百姓。神宫里也格外消停，爱议论他的使节基本都死在了疫病中。在这之后，人们反而注重积点口德了。
去了金陵，他索性将管理金陵藏书阁的任务也一并担下，很少再回忘川。阿加雷斯可怜他留守邑所，总是借着“凤鸣”的身份来探望他。
祂又一次不顾身份翻窗进来，吓了山海一跳。
“殿下，”他嗔道，“您自己不顾脸面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啊。再这样下去，金陵的人们又该说某某使节勾结商人谋私了。”
“就是吃的太饱了，吾刚从西尔维斯德回来，秦垭怎么样？”阿加雷斯今天的这个壳子格外兴奋些，说的话也有一丝俏皮之感。
山海皱眉，可怜巴巴地说：“一切如旧就是了，可我明天不想回帝京述职。”
“那就不去。”阿加雷斯摸摸他毛茸茸的头，低声笑上一阵，递给他一壶酒，又从怀中掏出两个油纸小包。
“许久未见，喝上一壶叙叙旧吧，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
山海疲惫许久，没喝上几口就醉倒了。阿加雷斯自顾自拿着透亮的翡翠杯子在灯下把玩，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情思仿佛要飘到月亮上去了。
“三十万……三十万……”他喃喃道。
山海嘴中蹦出几个词，把祂从幻想拉回现实。阿加雷斯闭眼推算，半晌才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没想到你还是走上了这一步……那时的吾又该作何抉择呢？”
大抵神明也会后悔。
·
阿加雷斯从无尽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祂的推算果然显露于世间，山海与世界法则做了交易——用金陵三十万人命交换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美好的未来。
是时候，由祂亲手将这桩冤孽事了结了。
阿加雷斯凝神调息，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祂比山海高上许多，此时站在他面前，就算面色苍白挂着虚汗，但也显得威严十足。
“怎么会！你……你不应该臣服于世界法则之下吗？！”山海大惊失色，持着剑后退，做出防御的姿势。
阿加雷斯轻轻地笑了，“吾说过的，‘世界法则是在规则中恣意游玩的孩子，交易改变不了世界运转的总体方向’。”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山海美丽的眸子中满是惊恐，他完全不敢相信，阿加雷斯居然有和世界法则抗衡的力量。
“吾等确实会受到世界法则的指引，”阿加雷斯说，“但是选择灭世的是吉尔伽美什本人，而非世界法则。”
阿加雷斯手中光元素汇聚，但祂没有主动攻击山海，祂在期盼一个好结局的出现，“世界法则的天平已偏向于吾，吾将代表世界法则的意志，终结这一切。”
山海不愿相信，扑上去和祂缠斗在一起。
“提勒拿和提何因与世界法则交易，换取了规律之外的未知命运，凭什么我不可以！！我就一定要活在你永远的哄骗之中吗？？？”山海咆哮着，招招致命，想要弑神以平息心中的怒火，“我在忘川源头受了整整七十年的折磨，这都是你应得的！！！！”
阿加雷斯默然，祂心中对此有愧，或许这一切从开始就是错的。
祂犯下了贪婪之罪，囚禁并残害忘川主玲珑骰，又造出一个不完美的生灵，让其在谎言与流言蜚语的泥潭中挣扎。
但现在，祂只代表世界法则，在人间嬉游。
山海不是祂的对手，节节败退。他还想再动用一次法则的力量，得到他倾尽一切都在追寻的、渴望拥有的新生。
“阵法已成，我会杀了你们作为最后的献祭，你该自食苦果了。”他冷声道，身上已显现神格。
“你为虚假的表象和其便利所诱惑，而去依赖世界法则，可笑。”阿加雷斯手中水剑现身，晶蓝透亮如冰。
“收手吧。”阿加雷斯说。
剑出，一切化为尘埃。山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在祂眼前消散，他死前想的是什么呢？不甘，怨恨，还是对未来的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切皆未可知，未来的世界中没有他的位置。
阿加雷斯眼中的画面定格在山海消散的那刻。那双透着粉红色梦境的双眼盯着他，一直到在视野中彻底破碎，不复存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曾经哀求祂不要把自己扔进忘川源头的小孩，那个在祂怀中委屈哭泣的少年不复存在了。
由伟大的，代表着世界法则的阿加雷斯亲手将其毁灭。
阿加雷斯明白了为什么格剌西亚拉波斯拼了命也要打破秩序了，千年前的书信浮现在祂眼前——那是血泣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