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不知为什么,心里对华胥之死很是抵触,或许是见证旧时代的落幕吧,祂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即使失去了第一权能,祂心中还是隐隐有了些预感,再加上随着旅程的进行,祂失去的记忆逐渐恢复——潜意识告诉祂,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欧米伽寄生在祂的识海中,共享着祂的意识。
你简直有毛病,他腹诽,谁家死人了是个好兆头。
吉尔伽美什道:“这不一样,莫名的不安强烈极了,我好久没感受到这样的情感了。”
“你怎么对于自己的身体这么的不了解,三千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影响这么大吗?”
“我总觉得有什么在阻挡我想起来一切,”吉尔伽美什坐在船头端着茶杯,疾风胡乱拍打祂苍白的面颊,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个活着的生物,“像是世界的算计,我不明白,我只是世界树上小小叶片的一个小小神祇,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让世界这么忌惮。”
“你刚刚好像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欧米伽说。
“无足轻重,就算说给你听也无妨,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总在话里暴露什么关键的信息,”欧米伽一脸无语,“不是第一次了。”
“这真的不重要——我们活在树上云云,没有意义——对大家来说。对于我来说知道这些也是一样的意义不大,从前我可能知道原因,可现在——你也懂的。”
“又开始打哑谜了。”
克拉斯托尔醒过来了,摇摇晃晃走到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扬州城,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扬州?怎么又回来了?”
“带你去吃席。”吉尔伽美什说。
·
意料之中,华胥国主的丧仪很是隆重。华丽的装饰自是不必说,只是使节就来了近几十人——要知道,秦垭水神使节一共也就一百来人。
“余弦圣子,真是难得一见啊。”神明看着被簇拥在人堆中央那个穿着素净的人,忍不住出言嘲讽。
余弦来了,丧仪的重心干脆就不是丧仪本身了,也不知道华胥会作何感想。当然,祂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只是化作轻烟消散了。
没有人能忍住不去接近秦垭真正的权力中心。余弦对于这种恭维自然是极为享受,笑容荡漾在脸上,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神明人的葬礼,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宴会罢了。
“水神不在,您又将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呢,圣子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对磨兰宣战了?”
听着有人问他最新的最高层决策,余弦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保持着一贯的神秘形象。这样的他往往更受狂热的人们追捧。
一群人正围作一团,只听远方雅乐飘扬。
“国主到——”
前面是开路的乐队和几十侍卫,然后就是真正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根本看不到锦簇在哪里。
这里围成一圈的人迅速散开,各自找了空位跪下,深深下拜,头也埋入衣料之中,丝毫不敢逾矩,窥探天威。
“真让朕感到意外,爱卿也有如此雅兴。”锦簇坐在车上,看着揣着手的余弦,带了些挑衅地望向他。
余弦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那只是不易察觉的一瞬,没人能捕捉到这一瞬间的不悦。他整理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华胥国主于臣有恩,不敢不来。”
“原是如此,”锦簇却并未看向他,而移开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吉尔伽美什一行,“殿下安好。”
“不好不好。”祂是懂怎么让人下不来台的。
锦簇知道祂这死性格改不了,就没有在意,仍旧是和余弦说话:“朕原以为神殿中人从不理凡尘中事,没想到爱卿原是个入世之人。”
“臣并非超然之人。”余弦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承认。
“摇光,开路,”锦簇低头对小姑娘说,“朕要亲自祭拜华胥国主。”
车驾浩浩荡荡去了,锦簇全程并未下车,也只是扶式致意聊表敬畏之心。
“陛下此举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彼此彼此。”
锦簇偏过头去看着荧惑守心,二人相视。荧惑守心深深弯下腰扶她下车,站到余弦面前。
她本就不是什么瘦弱的女子,在弱不禁风的余弦面前还要更高些。俯视之中,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神色高傲又轻蔑。
“陛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余弦低下头,深深作揖,脊背却是直挺挺的,彰显着他为数不多的最后一点傲骨,“臣心服口服。”
锦簇没看他,转过身径直上车了,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磨兰出兵还需再议,不可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倒挺维护水神权威的。”余弦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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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像个戏台子一样,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锦簇一走,原本偃旗息鼓的一伙人又重整衣冠粉墨登场。
“陛下照您小了那么多,怎么这个时候分不清长幼有序起来。”拥趸说。
余弦扯扯身上松垮的袍服,信步走到供桌前,指尖轻轻划过桌沿,将铺平整的白布又带起一丝皱褶。
“她为君,我为臣。言辞不满也是应该的。道虽不同,追求的结果可大差不差啊。”
拥趸哪里能听懂他的话,附和点头,围坐在桌旁吃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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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见事情告一段落,也坐下风卷残云。
“不是,你来干嘛的?就干吃啊。”欧米伽问。
“对啊,不还有表演给你看吗?吃呗,你看看你俩都瘦成什么样了。”吉尔伽美什夹了好大一筷子的菜,鼓着腮帮子嚼,却丝毫不见粗鲁体态,俨然是高贵神明的做派。
秦垭人对于美食的追求可谓狂热,就算是葬礼这样哀戚悲伤的场合,在桌上摆的也是精致琳琅的菜。
克拉斯托尔之前在宴会上从未专注过饮食,今天这菜一进嘴就被彻底迷住了,和吉尔伽美什一样埋头苦吃,丝毫不顾周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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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会怎样呢?”华胥问。
云梦大泽的雨停下来了,泥泞的大地上东倒西歪地横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剧毒的水下白骨森森,时间明明只是过了半个月。
阿加雷斯站在祂身旁,看着这满目疮痍,怜惜道:“生命还是太脆弱了。”
祂又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脆弱点才好,要是过于坚韧那整个终焉将无法幸免。”
“我死后会怎样呢?”华胥还是在重复自己那句莫名其妙的感叹。
“你吗?”阿加雷斯看着祂被雨水打湿变得一绺一绺的额发,“你联系着忘川的力量,你的死亡是旧时代覆灭的序曲,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天地辽阔,点点绿芽在白骨中迸发,水面映着,天也泛起绿色。
可能这就是世界吧,有情面容无情心,旧的去了新的来,循环往复看不到终极。
华胥国名存实亡,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人烟,只是湖水荡漾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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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突然有些头疼,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只要祂的权能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杜阿特站在整个城市最高的碑上,声嘶力竭地质问天上的神明。
得势便张狂,谁又能听进去字字泣血的控诉。
神明抬起手,天边飘来悠扬的乐音,铁骑踏破黄沙,血流成河,哀嚎声不绝于耳。
杜阿特怀里抱着一把繁花缠绕的匕首,脸上泥泞,风沙混合着泪污了全脸,只剩黄金的双眼还泛着点点星光。
“对不起,殿,下。”他一字一句说着,纵身一跃而下。
片刻后地上传出一声闷响,扬起的沙土混淆了视线,将整座黄沙之城彻底埋在尘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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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还好吗?”欧米伽见祂拿着筷子一动不动发愣,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