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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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时因认为钟琂并不适用普通人的交际法则,因为在此后的大半个月,两个人的关系再度回到了零点。

    钟琂的生活其实很规律,只要不出园区,他就永远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方。钟琂大概也不怎么需要睡觉,他每天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从不去那几个味道最好也最火爆的食堂,吃的不是牛排沙拉就是蟹黄拌面,钟爱面包和咖啡,而且每次都点最苦的那款。

    只要稍加用心,遇见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即使已经一起坐过车,一起抗击过蜥蜴,两人却依旧称不上是熟人。

    园区里那么多工作人员,不论职位,但凡碰过几次面,沈时因都能熟稔地闲聊几句,但她没法和钟琂这样。

    沈时因当然也不会刻意制造偶遇,她的所有心思依旧放在工作上。自从加入了修路项目,她开始把一些基础简单的工作交给胡定荣,在会议室里的位置也在不断往前挪,这代表她在团队中的地位正在不断攀升。

    某天的早会上,张士明忽然红光满面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由我们企业承建的高塔完工在即,它将作为城市新地标,同时也是非洲最高的建筑出现。国内的拍摄团队马上就要过来拍纪录片了,这在中非建交的历程中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于推进共建‘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同样具有重大意义!”

    当天下午,整个园区都陷入了一种欣欣向荣的备战状态。只要暂时没有火烧眉毛的工作,管你是总工还是技术员,都得拿个扫把清理街道。

    园区环境焕然一新,人员培训自然也少不了。张士明紧急召开大会,三令五申让大家千万要保持微笑,要谨言慎行,面对摄像机可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事。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电视台的几辆专车开进了园区。导演和摄像师们扛着长枪短炮,手法专业地对着各个角落一通猛拍。

    身边的人忽然之间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有时摄像头扫过一片区域,那附近的人都会僵硬一瞬,最后定格在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神情。

    沈时因觉得这气氛实在诡异,她来到检验科,和胡定荣一起在实验室里躲清净。

    检测对象是从公路路段挖出来的一截土层,胡定荣记着数据说:“含水量太高了,全是软粘土,根本压不实。”

    “嗯,”检测结果虽然不乐观,但跟沈时因预想的差不多,她说:“那路基就得多用些碎石了。”

    胡定荣坐在电脑前敲击文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他的思绪飘远,忍不住探出头往下看。“我听说他们只在园区拍一周,剩下的时间要去建成的大楼里实拍。”

    “那一周之后才能正常展开工作了。”沈时因无奈地耸了耸肩,现在所有事都在为拍摄让路,就连公路项目也处于半搁置状态。

    胡定荣看着看着就乐了,他笑道:“平时一个个看着挺厉害的,怎么面对镜头都变提线木偶了。你看张工多滑稽啊。”

    沈时因顺着窗外往下看,只见张士明正在摄影机面前一板一眼地介绍园区设施,说的话一径打着官腔,平时那不修边幅的胡须也剃得干干净净,还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西服。

    沈时因很快在人群里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钟琂。他的穿着和平时无异,浅色衬衣和深色裤子,头发没有刻意打理,松散地耷在额前,他还抬手看了好几眼腕表。

    张工带领队伍来到中心花园,园区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他按照流程对导演说:“接下来请我们团队的各位依次介绍设计理念和施工难点,首先是建筑师钟琂。”

    钟琂来到镜头前,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正要开口……

    “好!”王导突然大喝一声,他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兀自感叹道:“这个镜头真是完美,人和景相得益彰,这深邃的眉眼、雕刻般的五官让整个画面的美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钟琂被迫停住,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难得出现了除冷淡和不耐以外的表情。

    王导的两只眼睛都粘在取景器上,像是极为满意地对着屏幕里的钟琂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帅哥,现在可以开始了。”

    机器正对着人脸,钟琂就是想发作也得掂量掂量。他默了一会儿,重新调整好状态,开始介绍起最初的设计理念。

    楼上,沈时因憋笑无果,正笑得前俯后仰。胡定荣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他看看钟琂,又看看沈时因,一脸困惑:“沈工,怎么连你也不正常了?”

    沈时因好不容易笑完,楼下的采访大队也告一段落。她的电话响起,是张士明打来的,语气十分急促:“沈工,你现在快带着电脑和纸笔来顶楼大会议室一趟。”

    没等沈时因问清事由,电话被匆匆挂断。

    *

    张士明这边的拍摄还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摄影团队由室外转到了室内,设备架好,王导动作夸张地强调:“接下来主要是还原设计初期大家思想的碰撞。一定要有激烈的讨论、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这个项目的热爱!”

    由于地域的特殊性,拍摄团队不可能长时间驻扎在非洲跟拍,这就意味着需要补拍一些前期创作的镜头,也就是要大家有一些“演”的成分。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神色各异,张士明心想哪有什么激烈的碰撞呀,基本都是钟琂一个人在拉火车头。

    有个同事问:“是真的要讨论还是做做样子?”

    王导说:“因为涉及到行业机密所以不会收音,大家随意就好。”

    张士明自认没那个炉火纯青的演技,于是说:“那就还是讨论这个项目吧,我们正好也要做复盘总结。”

    交待完,王导伸出两只手,上下嘴唇也张开。所有人都在等他一拍掌一令下就开拍。

    “等等……”王导环顾四周,突然觉得不对劲。偌大的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二十来个人,虽然都是核心员工吧,但显得不像那么回事。虽然也都精心捯饬过吧,但除了钟琂以外个个看起来还是灰头土脸。

    王导是名校导演系毕业,对美感有种天然的向往和追求。他对张士明说:“这样拍出来的画面可能不太好看,能不能再叫几个人过来,至少把会议室坐满?主要是切远景用。”

    张士明依言照办,拿出手机准备叫人,王导在旁边补充:“记得找外形条件好点的。”

    就这样,以沈时因打头的几个员工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脸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王导对新来的几人重新说了一下要求,给沈时因指了一个位置,让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