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二章:伦敦生活
    洛克伍德公寓位于奥尔巴尼街下段,是一栋不折不扣的老楼,顶层阁楼上加盖了一个哥特式尖顶,使这栋徐娘半老的公寓凭空多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童话感。

    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尖顶上的麻雀甚至能够俯瞰摄政公园里盛开的玫瑰,而更多的雾气降临的日子里,高耸的尖顶则成为西区居民辨认方位的醒目路标。

    对于快活的西区伦敦佬儿而言,洛克伍德公寓也如同灯塔之于航船那样,是个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只要你口袋里有钱。

    公寓大门面西,大厅两扇采光的窗户常年照不到阳光,反而将街道车马往来的动静全数接收,因此十分热闹。楼背后则有个安静且漂亮的小花园,一条白灰色的碎石小径将花园分为两半,蜿蜒好似中国道教的阴阳鱼图。

    向阳的一侧,由洛克伍德太太亲手打理的石楠和郁金香长得欣欣向荣,角落里还有威金斯太太圈出的一片小菜地,根据季节变换种植欧芹和豌豆,聊以供应厨房。小径右侧是块空地,椴树投下阴影的地方摆着一张圆木桌和几把折椅,供闲情逸致的租客聚在桌边喝下午茶。

    不过据莱纳德观察,除了住在二楼那位闲话很多、爱穿绿色棉睡袍的老小姐之外,平时很少有人光顾这里,或许是威金斯太太总用泔水浇菜的缘故。

    莱纳德的卧室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花园,窗外层层叠叠地盘绕着爬墙虎,盎然绿意与漆成明黄色的墙壁交相辉映,每次推开窗户,莱纳德都恍然有种置身乡郊的错觉,尽管这片绿色只延伸到围墙便戛然而止,再往东则是以浅灰为永恒色调的尤利西斯长街,在那里,戴尔士造纸厂的烟筒不知疲倦地向城市上空吐出浓稠的白色烟雾。

    以利亚的卧室跟莱纳德隔着一个小客厅,住在临街的那一边,莱纳德每次进去都听得到街角报童卖力的吆喝声和马车轮滚过石板地的吱呀声。当然,自从第一天被女仆苏珊娜撞见后,莱纳德就很小心地没在以利亚卧室待过足以令人生疑的时长,也就是说,他们从不在卧室里商量正事。

    只除了第一天晚上,以利亚连声招呼都不打,半夜三更悄悄摸进了莱纳德的卧室。

    当晚莱纳德早早睡下,尽管凹凸不平的木板床害得他辗转反侧,但朦胧的梦境依然笼罩了他,深冬的细雨敲打着窗玻璃,在梦里像是隔着一层大棚塑料膜,听起来忧郁而沉闷。

    当以利亚站在他床头轻推他肩膀的时候,莱纳德敢肯定自己正在做噩梦,因为他听到自己像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叫唤了半声,后半声立刻被以利亚伸手捂住了,然后他在黑暗中低声说:“是我,拜托了,可千万别把洛克伍德太太招来,你听到她的话了,这种丑闻可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以利亚?”莱纳德惊魂未定,梦境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心头只留下一阵惴惴,像被推到沙滩的小螃蟹似的,在沙地上爬搔出无数细小的足印,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好确认自己真的清醒了,问,“老天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可以把那副大祸临头的表情收起来了。”以利亚拖了把椅子到床边,施施然坐下,十指交叉搁在身前,两条腿往床沿上一搭,“我就是想起来,咱们白天还有个话题没聊完呢。”

    莱纳德定了定神,感到理智和逻辑重新回到脑袋:“什么?哦,要在伦敦找个人,你说、你说除了那张草图还有其他线索来着。”他试图回想那个铅笔勾勒的人形,但脑子里唯一清晰的想法却是,外面还在下雨。

    以利亚一扬眉毛:“没错,不过我想了想,也许这件事我们不该太着急。”

    “什么意思?我们要离开?”莱纳德不想承认自己内心闪过一丝隐秘的喜悦,更不会承认这个地方总是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他胳膊上冒出鸡皮疙瘩来,不管是不苟言笑的房东太太,还是一翻身就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还有这场没完没了的雨……天啊,那该死的雨压根就没停过。

    但以利亚却给出了与他期待相反的答案:“不,我们可能会待得更久一点,接下来我还有点事要办,不,我一个人足够了,你白天可以在城里转转,皇家剧院、大英博物馆,你可以去海德公园看大白鹅,还有几家很不错的餐厅,我把支票簿借给你,红酒随便喝,怎么样?”

    他说着挤了挤眼睛:“别忘了,这里可是19世纪的伦敦。”好像这个时期的伦敦是什么香饽饽,而不是距离著名的“大恶臭”只有二十来年似的。

    一定是莱纳德脸上的失落表情太过明显,以利亚把腿从床沿上放下来,压低肩膀凑过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被雨打湿的鹅卵石。

    “没什么。”莱纳德慢慢摇了摇头,他还没绝望到把伦敦雨夜当成鬼故事讲给以利亚。

    当然,等到真正的绝望降临时,他已经来不及告诉任何人了。

    第二天,以利亚像他说的那样一大早就出门了,莱纳德下楼时听到有人在讨论那个“埃塞克斯郡商人”,说他“一看就很有教养”,立刻就知道不是在说自己,这一点莱纳德还有自知之明。

    尤其后来在餐桌上,四楼那个带着女儿的寡妇在看到他用面包蘸咖啡时不赞同地大皱眉头的样子,虽然莱纳德不在意,不过那足够说明问题了。

    比起他的沉默寡言和不合时宜的举动,以利亚显然很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魅力,金钱当然是一方面,不然房东太太不会忍受公寓的住客像猫头鹰一样消耗她储藏室里的蜡烛,但是连厨娘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每天都早早煮好第一壶咖啡亲自送到楼上,晚饭点如果以利亚不回来,她还会把一罐鸡汤或番茄汤是煨在小火上,好让以利亚半夜回来能有热乎东西吃。

    以利亚就是有这个本事,别人羡慕不来。

    莱纳德不知道以利亚这些天都去了哪些地方,更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倒不是他不好奇,不过除非莱纳德半夜不睡躲在对方卧室里等着,否则一整天都很难见上以利亚一面——莱纳德后来还真这么做了,不过结局要比想象中离奇许多。

    借用那个住在公寓一楼、明显囊中羞涩的年轻银行书记员的话,以利亚的行踪“相当诡秘”。

    莱纳德认为他的判断不无道理。

    不过他到底还是听从了以利亚的建议,除了吃饭和休息时间,莱纳德基本在附近街区闲逛,用以利亚的钱买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并且乐在其中,伦敦老城的魅力是一方面,躲开洛克伍德公寓里一双双评头论足的眼睛和热心八卦的舌头则是另一方面。

    不管怎么说,在这座常年受到泰晤士河滋养的城市,多得是比洛克伍德公寓有趣的人和事,尽管颇为讽刺的是,泰晤士河本身反而不在其中,这条河到底没能躲过工业革命的荼毒,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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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德只有一次散步时眺望过河岸,并且不等走近便果断掉头折返,他对此地的看法直到后来也始终如一,当代作家约翰·伊夫林形容得相当生动并且准确,隔着半条街望去,泰晤士河岸的确如同“地狱般阴惨惨”。

    在遇到那个传奇人物、开启那段传奇冒险之前,莱纳德几乎已经习惯了眼下的生活,走过一座城的大街小巷是了解一个地方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老肖恩很久以前就这么告诉他。

    这话说得没错。

    这天下午,莱纳德正在一家俱乐部里打台球,像退伍军医约翰·H·华生那样靠绅士游戏消磨被同伴丢下的大把时光。

    平心而论,他打得还不错,也许比起他的对手来略逊一筹,不过对方显然在这项活动上投入的时间比他多得多,连浆得如同铁板一样的衬衣领和勒得紧紧的马甲都没能影响他发挥,并且始终保持扑克脸,莱纳德敢打赌他玩桥牌一定也很厉害。

    就在莱纳德丢掉关键一球,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对手不紧不慢地把球一颗颗地撞进洞里时,有个年轻男人靠过来,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语气不无惋惜:“要我说,这一局游戏胜负已定,杜弗伦先生。”

    “哦,您是?”莱纳德歪过头,打量着对方,倒是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个家伙在他附近转悠了好久,莱纳德都能听到他肚子里的算盘声了,要是他再不过来搭讪,莱纳德搞不好会主动出击。

    “大卫·博伦特。”对方朝莱纳德伸出手,手掌宽厚结实,指甲剪得短短的,“介意一起喝一杯,聊聊天吗?”

    “这个嘛……”莱纳德目光在台球桌上流连,装作对这场游戏恋恋不舍的模样,对方立刻又说:“我手里有一些消息,你或许会感兴趣。”

    莱纳德抬起头:“什么消息?”

    博伦特露出讨人喜欢的微笑,漆黑的小胡子下,一口白牙整整齐齐:“你喝威士忌吗?”

    莱纳德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喝酒,但这个地方也不卖果汁。

    “刚才的介绍含糊得很,请别介意,我是《西部新闻晨报》的专栏记者,认识的人都叫我都弟。”博伦特把加冰威士忌推到莱纳德面前,语气仿佛他刚才自我介绍是猫王,而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伦敦小报记者。

    莱纳德不感兴趣地点点头,单刀直入:“都弟,你手里有什么消息?”

    博伦特得意地一挑眉毛,压低声音:“是关于那条河的消息。”

    凭那副神气和架势,就算博伦特的秘密消息是关于时间旅行和变异蘑菇,都不会大出莱纳德意料之外,可他做足了心理预期,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脱口而出:“就这?”

    有一瞬间,博伦特的表情宛如吃了屎一般,他肯定是从莱纳德脸上读出了真心实意的不屑,而非为了套话的虚张声势,好半天才挤出一丝微笑:“当然不止如此。”

    莱纳德耸耸肩:“是吗?那你展开讲讲,我的下巴准备好掉下来了。”这时他还以为博伦特肯定是认错了人,后来他才知道,错的是他自己,而且是大错特错。

    博伦特纠结了几秒,但还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折成四四方方的画纸,翻转倒扣,用食指推到莱纳德面前:“看看这个,你会明白的。”

    莱纳德捏起一角,把画纸展开。

    他的下巴果然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