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再次发动起来,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一层薄薄的红云远远挂在天边,丝丝缕缕的,好像被水晕开的鲜血。
莱纳德开车,阿西莫夫蹲在他的大腿上,严肃地瞪圆眼睛,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胳膊和手腕,要是换作平时,莱纳德肯定会把它赶到一边,但是今天,尤其是在遭遇那个奇怪男人格雷戈之后,阿西莫夫温暖柔软又毛茸茸的身体让他感觉很安心。
“我们是不是也该看到路标了?”莱纳德开口问道,距离上一个路牌怎么着也开出去十公里了,但路边始终光秃秃的,别说加油站,连个稻草人都没有。
倒不是说他乐意在愈发黯淡的天色里看到那种东西。
“嗯。”奥多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两眼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白杨树林,“你看地图了吗?”
“当然,我看起来像个连地图都不看就四处乱开的傻子吗?算了,别回答这个问题。”莱纳德闷闷地说,指出另一个不祥的事实,“而且,我们已经很久没碰到路口了。”
奥多娜嘟囔了一句,听起来像是“这该死的森林”,她扭过头,问:“这猫能让我抱一会儿吗?车窗漏风,我快要冷死了。”说完径自伸长手臂,从莱纳德腿上捞走了阿西莫夫,猫咪发出一声不悦的“咪呜”,但并没有挣扎。
莱纳德只觉得一阵失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天也黑得太快了。”奥多娜摸着阿西莫夫的脑袋,“就算是冬天,就算是在高纬度,白天也不该这么短,你戴表了吗?”
莱纳德知道自己没戴,但他还是低头看了看手腕,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翻盖手机,不由自主地惊叹出声:“怎么会?”
“几点?”奥多娜一脸早有预料的神色。
莱纳德直接把手机丢给她,奥多娜接住那个小东西,看到屏幕上的时间,也忍不住把眉毛挑得高高的:“零点八分?”她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丢回莱纳德怀里:“你从哪儿搞来的这古董?我看八成是出故障了吧。”
莱纳德翻了个白眼:“欢迎来到2005年,没让你用传呼机就不错了。”
奥多娜哼笑了一声:“不过对于午夜零点来说,现在可是太亮了。”
“是零点八分。”几乎是莱纳德话音刚落,黑夜便向一口钟似的兜头罩了下来,毫不夸张,两人眼前的整个世界霎时间一片漆黑,莱纳德连忙踩下刹车,好半天,他才听到自己紧张急促的喘气声,跟受不了夏日炎热的狗似的,只差把舌头吐出来了。
“奥多娜?”
“我在。”奥多娜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谢天谢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莱纳德,先是胳膊,然后摸索着往上,拍了拍他的脸,“没事,我在呢。”
莱纳德忽然间想起从学校回到故园鸟镇的那个暴雨之夜,他姐姐开着车,两人原本有说有笑,但天色也是这样骤然漆黑一团,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再然后……
几秒钟过去,并没有雷声和雨声响起,莱纳德悄悄松了口气,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又能看到路面了,但车灯并没有在他转动旋钮时亮起来,他们只好继续在黑暗中行车,森林剪影从两侧车窗飞快地倒退,却不知怎地好像要扑上来似的。
“那是,”莱纳德瞪大眼睛,看着夜色里一团漆黑的轮廓,心再次砰砰跳动起来,“……什么?”
“是个人。”奥多娜回答,她好像笑了一声,又说,“或者,不是个人。”她忽然把安全带扣解开,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着莱纳德:“你老实待在车上,别熄火,保持警惕,我要下去看一眼,万一发生什么事的话,”她说着瞟了一眼车前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你可不准抛下我一个人开车跑掉。”
“喂!等等!”莱纳德边说边解安全带,但奥多娜已经跳下了车,还把阿西莫夫留给了他,这猫一得脱自由,立刻敏捷地跳上了莱纳德的大腿,一屁股坐了下去。
得益于曾经接受过的训练,奥多娜夜间动态视力还不错,所以她很清楚此刻站在马路中间的是个人。
至少看起来是个人。
“格雷戈·奥古斯特。”奥多娜叫出他的名字,一边走上前去,姿态戒备,现在她不需要靠近也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臭味了。
“多娜女士。”格雷戈伸手抬了抬头上并不存在的帽檐,脑门上肿起的大包在夜色中都显眼得很,“真是很高兴见到你。”
“你这话说得可有点草率了。”奥多娜微笑着说道,打量着对方牛仔裤上的泥土和草根,“我猜被人从车上丢下来不太好受吧?”
格雷戈摸了摸脑门,龇牙咧嘴地笑了笑:“也没那么糟糕。”
奥多娜眯起眼睛,心里的疑惑逐渐膨胀,如果仅从这几句对话来判断,她会相信对方是个人,也许不大正常,但你大半夜在公路上还能指望碰上什么货色呢?
“你是走过来的吗?格雷戈。”奥多娜终于问道,同时注视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没想到居然领先我们的车这么多,你走得可够快的。”
“我没走,女士,我没走。”格雷戈连连摇头,他忧郁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说,“我一直在这里。”
“是吗?”奥多娜后退一步,余光瞟向车头的位置,果然,那条该死的白色粉笔线就在那里,在黑黢黢的夜色里活像一张裂开的小丑嘴巴。“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因为没有人愿意载我啊,女士。”格雷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看我这满身泥、满嘴的酒气,人家肯停车就不错啦。”
奥多娜忍不住皱起眉头,就算是鬼,这家伙也未免也太啰嗦了,说老实话,她更希望格雷戈直接眼睛一翻,像个合格的僵尸一样朝她扑过来,那样她至少知道该怎么对付。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许愿时一定得谨慎。
奥多娜回到了车上,简短地说道:“开车。”
“开车?那个人怎么办?我是说,他是格雷戈,对吧?”莱纳德憋了满肚子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公路鬼打墙,是的,不怎么常见,但还是碰上了,只能说我们运气还不错。”奥多娜一双眼睛紧盯着车窗外的人影,伸手把阿西莫夫捞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住,终于流露出一丝女孩见鬼时该有的恐惧情绪,“我们还是快走吧。”
阿西莫夫不乐意地叫了一声。
莱纳德踩下油门,小心地转动方向盘,开车绕过格雷戈,后者一直在冲他们行注目礼,右手摸着他那并不存在的帽檐,脸上挂着柴郡猫似的笑容。
把对方甩在身后,莱纳德立刻把油门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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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底。
“嘿,你猜我们还会不会在前面碰到他?如果这是个合格的鬼打墙的话。”莱纳德有些紧张地问,胃里沉甸甸的,像是吞下了一大杯冰水,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管格雷戈是人是鬼,刚才那场碰面都实在太平静了。
就好像,他巴不得他们赶快驶过那条粉笔线似的。
“我猜不会。”奥多娜瞄着后视镜,瞳孔仿佛突然缩小了。
莱纳德跟着看过去,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奥多娜为什么这么说了——后视镜里,一个穿皮夹克的人正甩开膀子、迈开大步朝他们狂奔着追过来。
“还愣什么?快开车啊!”
奥多娜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像鞭子一样敲打着莱纳德的神经,莱纳德一边猛踩油门,一边用最大的声音骂了一连串脏话,甚至来不及因为当着女士的面出言粗俗而感到抱歉,因为奥多娜没猜错,格雷戈跑得确实比车还快。
“拜托告诉我你有办法了!”莱纳德大声喊道。
“我有办法了!”奥多娜扯着嗓子吼了回去,怀里的阿西莫夫受到感染,也跟着叫唤起来。
“什么办法!”
“开!快!点!”
“除此之外呢?我不想吓唬你,但车速有上限,你知道的吧?”莱纳德早就把油门踩到了底,一边庆幸自己租了一辆福特卡车,至少它足够结实,不会被发狂的怪物一撞就散架。
刚转过这个念头,卡车后斗忽然“咚”地响了一声,事实上,整个车身都随着这声响往下沉了沉。
有东西跳上来了。
莱纳德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后视镜,格雷戈狰狞的脸仿佛忽然间变大了一倍,要么是肾上腺素导致的视觉错误,要么就是这家伙刚才追他们的时候还在顺便狂吃化肥,但不管怎样,这张脸撞在后车窗上的画面可绝对算不上美妙。
“听着!你画了那道粉笔线,你知道这是公路鬼打墙,这可不像是外行会做的事。”车斗里活像是载了一头发疯的公牛,莱纳德得用力稳住方向盘才不至于让车一头冲出公路,只听“喀拉”一声,后车窗被撞出了一道裂纹,他提高嗓门:“你要是还知道别的,现在可绝对是个分享的好时候!”
奥多娜深吸一口气,忽然把阿西莫夫推到莱纳德怀里,然后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了把迷你手枪,检查子弹,上膛:“我的方法不多,希望有用。”
她飞快地回身,扣动扳机,朝后车窗点射三枪,砰、砰、砰——
第一枪让开裂的后车窗彻底碎成了几百块,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同时还有格雷戈非人的嚎叫声,第二枪、第三枪紧跟着射在他的脑门和胸口上。
莱纳德在心里感叹,好姑娘,好枪法!
格雷戈被打得接连倒退几步,莱纳德瞅准时机猛打方向盘,那家伙立刻像疯狂大转盘上的跳蚤一样惨叫着飞了出去。
不过莱纳德没有看到的是,格雷戈在滚下车的前一秒伸手扒住了卡车外斗,摇摇摆摆地挂在了车上。于是他刚松了口气,奥多娜就朝主驾位歪过来,“小心!那玩意又爬上来了!”她一手抓住方向盘,一手握住操纵杆:“听我口令,我们要找准时机给车掉头,顺便把他甩下去。”
格雷戈的嚎叫声再次响起,这回要近得多。
狗杂种竟然钻到车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