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床了,贪睡鬼。”以利亚又在叫他。
“不起。”莱纳德哼哼唧唧地,闭着眼睛抗议,“我昨晚在实验室干到半夜,不多睡会儿懒觉我扛不住。”
“你在说什么胡话?睡觉睡傻了吧。”
“哦,我梦见我们还在学校里,我,呃,你因为睡懒觉上课迟到了。”
“滚蛋。”以利亚上来伸手掀掉莱纳德的被子,无情地把他拉起来,“最后提醒,给你三秒钟睁眼,我要拉窗帘了。”说完便松开了莱纳德。
莱纳德还没在地吸引力的作用下回归床铺的怀抱,“唰啦”一声,窗帘被人拉开,他“啊”地大叫一声,捂住脸控诉道:“以利亚,你好狠!我要瞎了。”
“快看看外面阳光多好。”
“不看,我瞎了。”
“你想睡也起来跟我去沙滩上再睡,有海风吹着,还有海浪声催眠,保管你睡得更香。”
“不去,我在床上睡得挺好。”
“别闹。”以利亚又伸手过来拉他,莱纳德闭着眼睛乱躲了一阵,终于还是被拽了起来,他睡意未消,满脑袋头发支棱八叉地,愤愤地拨开以利亚:“想睡个懒觉怎么这么难?度假的意义难道不就是想干嘛就干嘛吗?”
“度假的意义是亲近大自然,省得你整天长在实验室里,变成一颗蘑菇。”以利亚有理有据地反驳。
“谁整天在实验室了?我不是每天按时出去吃饭?”莱纳德揉揉脸,拖着脚步去刷牙洗脸。以利亚跟在后面,恨不得揪住他耳朵摇晃一通:“那是有我监督,不然你早就饿死了。”
“承认吧,就是你想看海了。”莱纳德吐出一口牙膏沫,从镜子里斜乜了以利亚一眼。
以利亚笑嘻嘻地露出两排白牙,理直气壮:“我从来没说过不是啊。”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又说:“毕业旅行的机会又不是每天都有,等工作了谁还有机会出门旅游。”
“放松点,没准你以后当导游呢。”
“滚蛋。”
“再说,要毕业的是我,你不是还要读博士吗?”
“别咬文嚼字的,杜弗伦先生,你毕业也算毕业旅行。”
“那为什么不听我的?”莱纳德嘟嘟囔囔,拧开水龙头准备洗脸,“我更喜欢公路旅行。”
“你要是想,等在海滩玩够了,我们可以租辆车南下,听说95号公路风景不错,我们可以一路开到佛罗里达,阳光之州,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去看海?”莱纳德哼笑。
“这就叫一举多得。”以利亚回敬道。
“你上辈子肯定是条鱼,这么喜欢水。”莱纳德掬水洗脸,恶作剧的念头忽然冒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再掬起一把水,转身兜头朝以利亚泼了过去,“干脆跟水多亲近亲近!”
以利亚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红酒顺着他的脸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进领口里,把白衬衣染得一塌糊涂,仿佛一滩稀释过的血迹。
他面前,金发女郎瞪着他,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以利亚先生,你这种态度恕我不能接受!说到底,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的?这可是莱尼的好日子,希望你别连它也一起毁了!”
以利亚眨眨眼睛,睫毛湿漉漉的,挂着几滴颤颤巍巍的酒液,他垂下头:“佩吉,我……”
“别叫我佩吉!对你来说是玛格丽特·杜弗伦女士,请放尊重一些。”金发女郎提高声音,寸步不让,莱纳德从旁边拉住她的胳膊,小声劝道:“佩吉,别这样。”
佩吉甩开他的手,转过来,满脸不可思议:“都到这地步了,你居然还打算替他说话?你可真是个大傻瓜!”
莱纳德痛苦地说:“我不是替他说话,但现在大庭广众的,吵起来对谁都不好。”那身燕尾服刑具一样套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小丑,而周围人的目光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那些冷漠的、嘲笑的、窥视的目光,仿佛化为实质,嘁嘁喳喳地窃窃私语着,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甩也甩不掉。
莱纳德简直想要逃跑了。
但他不能,就像佩吉说的,今天是属于他的日子。
佩吉抱起胳膊看着他,冷笑着说:“傻弟弟,你还想着对他不好,你问问他,他把你骗得团团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你好不好?”
“玛格丽特,我没有骗莱尼。”以利亚低头擦了擦脸上的酒液,但看起来还是颇为狼狈,他冷静地看着佩吉,“这是个误会,我能解释,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别叫我莱尼。”莱纳德也生气了。
佩吉几乎是同时说道:“我不想听!”
“好吧,真不愧是杜弗伦姐弟。”以利亚苦笑着喃喃,他后退一步,“既然不想听,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抬起头,用那双薄情的灰眼睛郑重地看了莱纳德一眼,说道:“再会,杜弗伦。”
他顿了顿,最后说:“不管怎样,我很抱歉。”
说完以利亚便转身离开宴会厅,门口的服务生替他推开大门,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楼外,雨下得正急。
莱纳德忽然拔腿追了出去:“以利亚,等等我!”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惊讶地倒吸冷气声。
佩吉在他身后愤怒地大叫:“莱纳德·杜弗伦,你给我回来!别再丢人现眼了!”
但莱纳德好像没听见,义无反顾地一头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冰凉的雨水拍打在脸上,又像小溪一样淌进脖子里,时间久了连冷都感觉不到,莱纳德的双眼被雨水糊住,几乎看不见前路,却只顾闷头狂奔。他又大叫了一声:“以利亚!”立刻有雨水灌进了嘴里,冰凉又苦涩。
旁边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拽,在雷雨中大声说道:“跟着我!”竟然是以利亚!莱纳德的心一瞬间落回了肚子里,他们到底不会分开,莱纳德和以利亚在一起,这才对头。
但以利亚的表情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他一脸惊慌地看着莱纳德,连声说道:“快跑!快跑!”一边拉着他一路向前狂奔,两人的鞋子在满是泥的路面上疯狂打滑,踩出“啪叽”“啪叽”的水声。
莱纳德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穿的不是刚刚打过鞋油锃光瓦亮的皮鞋,而是高帮厚底的靴子,作训裤脚紧紧扎在里面,他们身上也不再是蹩脚的燕尾服,而是沾满泥土的牛仔裤和皱皱巴巴的法兰绒衬衫。
仿佛两人不是刚刚在宴会上决裂的好友,而是一对刚从囚笼里逃出来的亡命徒。
“怎、怎么回事?”莱纳德气喘吁吁。
“坏时机,莱尼,妥妥地坏时机,就是这样。”以利亚脸色苍白,显然也并不比他轻松。
“老兄,跟你在一起,时机就从没好过。”
“说、说得好。”
“至少告诉我你的计划。”
“来不及了,他们追上来了。”以利亚的语气里有几分绝望的意味,身后,手电筒灯柱像探照灯似的乱闪乱晃,有人在粗声吆喝:“喂!站住!不然开枪了!”
开枪?!
追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莱纳德脚下打滑,差点一跤摔倒,以利亚用力把他拽起来,在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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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别怕,他们不敢开枪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那几枪显然不是朝天放的,莱纳德甚至感到有流弹擦着自己的耳朵飞了过去,脸颊一侧顿时热烘烘地淌下血来。
“他们开枪了,天呐,你明明说说他们不会。”
“妈的!全乱套了,妈的!”以利亚骂了一连串脏话,他落后半步,用力推着莱纳德的后背把他往前推去:“快跑,快,千万别忘了,我……”他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仿佛有一大块海绵噎进了喉咙里,一眨眼便吸光了他的声音和力气。
莱纳德一回头,登时惊了,只见以利亚的衬衫前襟上一大片刺眼的猩红,在雨水冲刷下很快被稀释,但那不是红酒,不是的。
那是……
脚下忽然重重一绊,莱纳德整个人朝前飞扑了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脸被一丛灌木硬刺划得生疼。
“见鬼!”莱纳德呻吟着爬起来,这才看清绊倒他的竟然是一块墓碑。
他扭头四顾,周围的环境令人心惊的眼熟。
丛生的杂草,湿淋淋的石头小径,跟他在镇公墓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还有那块墓碑。
总是那块墓碑。
——以利亚·X·海伊克默里希长眠于此。
莱纳德站起来,目光牢牢地黏在墓碑的烫金字母上,他不明白,以利亚明明一直跟他在一起,是的,两个人有争吵矛盾,有起起落落,但生活难道不都是如此吗?
所以究竟是谁把他葬在了这里?
“你这几天一定过得很糟糕。”佩吉在他身后说,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裙,手里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替莱纳德挡住了雨水。
“我挺好的。”莱纳德伸手抹了把脸,他和周围的人一样,穿得跟乌鸦一样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阴沉沉的严肃表情,好像有谁死了似的。
哦对,这是以利亚的葬礼,当然了。
人们在葬礼上总是穿着黑色,目光恓惶,嘴角下垂,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屁话,像是“他现在和天使在一起了”“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安息”之类之类的。
他也应该照做,不是吗?
可以利亚并没有亲人,唯一需要被这些善意谎言欺骗的,只有他自己。
“别逞强,莱尼,那不是你的强项。”佩吉似乎笑了笑,她伸出一只手搭在莱纳德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刚才的悼词说得很好,很感人。”
“谢了,但安慰人显然也不是你的强项。”莱纳德说,然后吃痛地叫了一声。
佩吉用力掐了他一把,似笑非笑:“你说得对,打醒你才是我的强项。”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郑重起来:“你陷得太深了,莱尼,有时候我真想一巴掌打醒你。”
“我没有。”莱纳德反驳。
“你失去了一个人,我知道,你很痛苦,但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相信我,或迟或早。”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没错,但不管那是什么,现在都结束了。”
“别说了。”
“好。”
“我只是……我好难受,佩吉。”
“我知道。”
“告诉我该怎么办,求你了。”
“是时候醒来了,莱尼。”
“可我、可我怎么能丢下他?这里这么冷、这么黑……”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可我还能怎么办?”
“接受现实,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还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