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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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年听蒋潇然的声音惺忪,不知道她是刚睡醒还是正犯困,仰头轻声问:“吃饭了吗?”

    “没,你要去吃吗?”

    “是啊,我很容易饿。”

    晕机再难受也不耽误吃饭,卓年拆了包零食,拎起一个绘有自己名字的帆布包。

    帆布包是大一那年艺术节,在美术学院摊位上买的。

    很结实,容量也大,她背了三年也没坏。

    带上《大学物理学》,准备上完课去图书馆自习。

    “等我,我也去!”

    蒋潇然一边和她那男朋友发了几条消息,一边三两步蹦下床。

    卓年估摸着,蒋潇然应是在向对方报备行程。

    恋爱冷暖自知,她虽然觉得她男友不好,但也没立场劝分。

    蒋潇然很自来熟地挎住卓年的胳膊,卓年换了另一侧肩膀背包。

    食堂人满为患,各个窗口排起长队,卓年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心想要不要在超市买面包?

    蒋潇然已经嗖嗖带她往里挤:“来都来了!”

    卓年想,她是需要果敢自信的人在身边的,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窒闷劲儿舒缓不少。

    排队点了份冒菜,又挑了个人少的窗口买豆浆。

    一个男生站在卓年身后,突然伸手替她刷了卡。

    卓年愣怔回头,竟是本该在异地读大四,姜婧的儿子成朔。

    成朔瘦瘦高高人有些腼腆,朝她温柔一笑:“你就吃这个啊?”

    右手接过她肩膀上的帆布包,很熟练地挎在左手臂弯,在卓年双手捧起豆浆,拿了根吸管后,扣住她的后脑远离人潮。

    卓年习惯这样的兄妹相处模式,成朔和年佑金的儿子,都是对她很好的亲人。

    成朔问:“你这包怎么这么沉?肩膀受得了吗?”

    卓年走向蒋潇然所在的座位。

    “是我每天需要看的书,背习惯也就感觉不到沉了。”

    自家妹妹还是这幅善于自洽的样子,施施然自有一番说辞道理。

    成朔嘴角的温柔笑意未停。

    卓年低头含住吸管,热豆浆熨帖入胃:“你最近还好吗?今年过年你没回家,姜姨年夜饭都没吃几口就回屋了。”

    “还是那样,我过年那阵在校外兑了家奶茶店,不干不知道,牟利太少。将将巴巴挣回一点,把店卖出去才能回本。”

    成朔也如她一般低头看路,但也许是因为在讲自己的窘事,薄唇紧抿,面色僵硬泛上赧然的红。

    “我这次来你们学校,也是想过把名校的瘾,来食堂吃顿饭,好像自己也是这学校的一份子,不会去想一家快倒闭的奶茶店的流水。”

    卓年觉得这可能是偏见,她也会精打细算过日子,也有少有人知的郁郁不得志。

    面对他的心事,卓年想接话说:“你别这样想,同样是和我比较,或许我就没有你那般可以勤工俭学开店创业的思维。”

    但她不想让成朔觉得,这是事不关己的安慰,或是推心置腹的感慨——

    安慰和感慨,往往以她自贬自鞭的方式产生,是会让成朔感到压力的存在。

    卓年自觉闭嘴。

    目光瞧向成朔手上的校园卡。

    “租的?”

    “这个?”

    成朔手指间夹着校园卡挥了挥:“我高中同学的,这次来找他,一块在B市寻个毕业实习。”

    随即抿唇一笑:“我跟你说,我高中也曾考赢过他这个尖子生,但在那之后,他就想方设法地使唤我找回面子,我一会还要帮他打包米饭送到他寝室。”

    卓年说:“你下次来,可以直接来找我,我把我的卡给你。”

    她给年佑金和姜婧钱,现在还要给他钱吗?

    成朔尴尬,反省是否是他不善表达词不达意。

    见卓年没听出来这是代表他和同学感情好的说辞,无奈之余也有些咂舌。

    卓年与他,还有守在祖国边疆的年骞,在他人的重组家庭中,找到了相处融洽的同辈之人。亦或者,这只是在同一面墙缝中生出的三根野草,于天南海北的砖瓦中相汇,根茎缠绕“养分”共生。

    彼此太敏感,谁都不能去占有谁的所有物。

    不远处的蒋潇然大力挥舞手臂,站起身。

    “卓年!我忘拿筷子了,你拿了吗?”

    成朔抬眸瞧了蒋潇然一眼,女孩子单眼皮,脸小头小不施粉黛,瘦瘦高高和他一样是“一整条”。

    桌上有两个餐盘,一份一荤一素,另一份碗有脸盆大的冒菜,一瞧就是卓年的。

    示意卓年回座,他去帮她们拿筷子。

    继续回答未说完的话:“我不要你的卡,”他嘴角下压,扁着嘴:“到时候你天天点外卖,吃这么多,是想累死几个外卖小哥?”

    蒋潇然听见了,懵懵地问卓年:“他是谁啊?为什么损你?”

    卓年淡声回:“我小哥,他就是闷骚。”

    诗人善感,所有未发生的困窘,都是可预料的、藏在眼底的暗流。

    她知道成朔不想叨扰她的意思。

    -

    日子枯燥往复,日日的变格是三餐,日日的不变是复习大学物理。

    成朔在一家IT公司当程序员,偶尔和卓年聚餐也要捧着电脑。

    “对了,我妈和你舅舅,过一阵都要来看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你……来吗?”

    川菜馆包厢僻静,卓年低头在川椒里面挑麻椒,听对面键盘啪啪作响。

    咬唇想了又想。

    键盘声停,卓年感知到成朔小心探寻的目光,轻抬眼眸。

    四目相对时,她内心有一瞬愣怔和尴尬——她是和成朔的母亲吃饭,为什么要在成朔面前表现出犹豫?为什么和亲人约饭都要思考?

    “若是有空,我就去。”

    她要了瓶冰水,没把话说绝。

    正逢四月天,寝室楼下的杏花开,馥郁烟霞沿街连绵。

    卓年和成朔吃完饭,回寝收拾书包,抱着书去文海平的书店“兼职”,会刻意从小路走。

    一路都有分花拂柳般的雅趣。

    今早出版社有联系卓年,最近有没有写新的诗篇。

    卓年觉得她手头上的随感都需润色,也就老成地回了句:“尚未,但尽快。”

    湖边有一座凉亭,蒋潇然正和她男朋友肩并肩坐在一起。他们完全没有情侣之间的你侬我侬,两个人各自低头玩手机。

    卓年没有上前打招呼,她不喜欢蒋潇然的恋人,这男生长得不好看,眼里满满的利己主义功利心。

    她曾和蒋潇然委婉提过:“你喜欢的爱豆,长得真好看,目光很纯净。”

    蒋潇然笑着给她看爱豆微博:“他长得很清秀是不是?!我就喜欢头小的!”

    卓年想说,你男朋友的头不小,但她知道,这句话太过冒昧。

    恋爱脑不能劝,因为谁都想证明自己没有错。如果她的劝说反倒让蒋潇然生了“逆反心理”,那将对她们日后的相处设立障碍。

    “卓年,你有微博账号吗?”蒋潇然那时问。

    “有。”

    “那你帮我给我爱豆这条微博点个赞呗?他刚出道,没什么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