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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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命无虞。”

    江淮之携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朝她缓步而来,声音一贯的清冷,“今日的事,怎么回事?”

    得了肯定的答复,她终于放心了些:“本该冲我来的,是萦月救了我……”

    紧张与担忧在她的心头迟迟无法消散,面对这位说话并不好听,且午前刚刚将她气得跳脚的江家三郎,她没有心思再与他闹任何脾气,从递信到邀约出门,直至落水前的一刻,她给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个遍。

    甚至连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她能想起来的,也尽数抖落出去了。

    她方是第二次见眼前之人,对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并没有一丝的好印象,但他是萦月的亲哥哥,她相信江淮之绝不会将妹妹的清誉当作玩笑。

    “潭水未结冰?”

    听她没什么逻辑地胡乱讲了一通,江淮之捕捉了重点,淡淡发了问,“知道你着急,但像这般‘想当你小姑子’的闺中话似乎也不必讲给我听吧。”

    若是苦主都和她一般乱讲一气,大理寺怕不是要变成京都最大的八卦场。

    被当事人当面点破,符柚耳根一红,连忙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顺势答道:“对、对……水很凉,不是温泉,我跪在岸边拿莲花的时候,膝盖特别疼,就像是跪在冰碴子上一样。”

    “是人为。”江淮之略一沉吟,颔首儒雅,“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去追,记住,不要张扬。”

    “我知道,事关萦月的名声,我不可能胡来的!”

    她小拳一握,急急作着保证。

    “你可以查到吗?你给萦月出了这口恶气好不好?”

    他微微垂眼,瞧着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语调终究是温和了些,“她是我亲妹妹,你的叮嘱是否多余?”

    语毕,符柚竟像是心中大石落定,彻底松下口气来,蓦然炸开了哭声:“对不起……”

    江淮之背在身后的手顿时僵了僵。

    他刻意放轻了语调,怎么反倒是真哭了?

    眼前这小娘子,午前刚刚给他递过了茶,虽说这茶是他自己煮的,课业也还半点没教,但是好说不说也算他半个生徒了,一脚踢出去总归容易毁他自己名声。

    可太子很少哭,偶尔幼时哭闹过几场,也都被他手板打得服服帖帖的,半点也不敢再出声。

    只是太子皮糙肉厚的,如何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比。

    视线淡淡在符柚正不断抹着眼泪的小手上停了停,江淮之低声叹了口气,斥道,“门关着,你在里面哭得这么大声,传出去像什么话?”

    符柚葱一般的手指果断朝旁边一指,抽搭个不停,“窗、窗开着呢,没事,呜……”

    “……”

    江淮之默了默,“因为担心月儿吗?”

    见她用力点点头,他犹豫了好些会,才跟哄太子一般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试着措辞安慰,“月儿不会有事的,这件事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柚儿不哭了。”

    “我相信...嗯...相信江先生。”浓重的鼻音模糊了她一贯清甜的声线,“是、是因为这个,现在还有一点点其他的原因……”

    “是何缘由?”

    “今、今天在讨厌的人面前哭了两次,还被、被讨厌的人哄了……”

    似乎真给她委屈坏了,蜷缩的跟个团子一样。

    “好丢人呢……”

    “……”

    江淮之重重一甩衣袖。

    他就多余安慰!

    眸中一凉,他尽力强迫自己保持那江家三郎恰如其分的温雅风骨,“我有事,自己出去哭,你想看看月儿就去看,其余的地方不许乱走。”

    逐客令都下了,符柚只得抬抬小手抹干净眼泪,扥了扥那皱巴巴的湿了一大片的小锦裙,无辜地“嗯”了一声,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像真是被赶走的是吗?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错了是吗?!

    他胸口似乎被气得微微起伏,温柔的笑意里夹带了明显的威胁,“还不走?”

    “不认路……”

    “平日不是常来?”

    “没走过大门。”

    “出去有人带你。”笑意噙在眼角,似乎快挂不住了,“去吧。”

    再不出去,他怕他忍不住破坏自己的好形象。

    纵横东宫二十余载,他头一次觉得在气人方面有了对手。

    “那我去看看萦月啦。”符柚歪歪她那小脑袋,从那双似笑非笑的好看眼睛上挪开视线,临走前顺手推了下窗,“这么冷的天,先生就别开窗了吧,我给你关上,一点小事不用谢我。”

    “打开。”江淮之眸中微微一暗,“自作主张。”

    “又凶。”

    符柚扁扁嘴,提起小裙摆,一条腿终于迈过了那道门槛,忽又缩了回来,“对了,江先生!”

    又怎么了?!

    江淮之刚刚冷下来的脸见她转头,瞬间如春风拂面般温和:“还有事?”

    “江唤怎么样了?”自进府后就没见过那护卫,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确实是冒犯了萦月,但也是为了救人,听说他还是先生的心腹,先生会处置他吗?”

    “你倒是心善,什么人都要关心一下。”他声音有些淡了,“他是我从小养的死士,眼下还不是他死的时候,只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终归要付出些代价。”

    符柚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大概听明白了那人不会死,也不好再多问人家的家事,方重新将腿迈了出去。

    “对了,江先生……”

    江淮之再也笑不出来了。

    正欲发作,却只见门前那小姑娘迎着冬日温暖的日光,转过身来嫣然一弯唇角,随即便失了踪影,只余一句话留在风里,“先生说话不好听,但是长得真好看!”

    江淮之:“……”

    说的什么东西?!

    -

    自待客的前厅中走出,很快便有嬷嬷得了吩咐迎了过来,领着她穿过一道垂花门,又踏上一方上好的楠木铸就的游廊。

    符柚好奇打量过去,大院两手边数座上房并着厢房,雍容大气却不似自家装潢奢华,廊桥、甬道乃至牌匾,处处都布置得素雅而不失精巧,颇有诗书礼仪传家的文人风骨之气,叫她瞧得入迷。

    不愧是自开国以来便代代相传的帝师世家,院中不似其他家族般各有各喜爱栽种的花,反而三步一青松,十步一竹群,三十步内必有一书架,精心打理的书卷哪怕在风吹日晒下,也瞧不出半点的萎靡,冬风一来,青松竹叶并着书页簌簌作响,入耳甚是好听。

    没有花香来打岔,符柚只浅浅一吸气,鼻尖便萦绕上了淡淡的书墨香气,她不自觉轻轻闭了眼,鸦羽般的长睫随风微微扇动着,心底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见她入神,跟着她的嬷嬷慈眉善目,规规矩矩一抬手,“江家以诗书治家,小娘子如今所处的这座院子正是江府的主院,也是最能体现我们江家风骨的地方。”

    符柚很难得的没有胡言,安安静静听嬷嬷讲。

    “方才那处前厅,是家主待客之地,家主作为帝师久居宫中,陪伴帝王身侧,家中诸事如今大多都是夫人与三公子商议着打理,婢子听闻小娘子新做了三公子的门生,近水楼台,想来也能近身体会到三公子的温和儒雅。”

    ?

    他更多的难道不是毒舌和气人吗。

    她没好意思打断人家说人家未来家主的坏话,小嘴一张又默默合上了。

    “这边是我们家夫人的住处,那边便是三公子的屋子了,公子也很少回来,小娘子若寻他,怕是还是要往东宫多走一走,至于那边……”嬷嬷仍不知疲倦地待着客,谈及此忽然顿了顿,“大公子从不见客,小娘子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我平日只找萦月。”

    言下之意,她对别的屋子并没有一点兴趣。

    只在对方介绍江淮之住处的时候,她才好奇地往那边投了投目光。

    嬷嬷知趣地噤了声,领着她又穿过一道拱门,进了一处小小的内院,方行礼退下了。

    屋内很是安静,盈满了浓浓的药草气息,知她来了,初初醒转的江萦月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撑着胳膊费力想从床上坐起来。

    “你别乱动!”符柚连忙小跑几步过去又强行扶她躺下,“我看你一眼我就走,你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江萦月脸色苍白的厉害,声音微哑,“小柚子,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就好好休息。”

    “今日的事情我都跟你二哥哥如实交代了,他会好好调查的,你放心就好了。”

    她以为她关心是谁在背地里害她们,孰料江萦月缓缓摇了摇头,费劲地朝她耳边挪了挪,开口极轻,似是怕被人听了去,“江、江唤他……还活着吗?”

    饶是符柚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听了这番话,一双清冽的眸子里也难免有了疑色。

    “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只是问问,毕竟救了我一命。”

    “嗯……我不好多问,但是听江先生的意思好像只是罚了他,没有要他性命。”

    “那便好。”不顾闺中密友愈发疑惑的表情,江萦月舒心一笑,径直转了话题,“你唤哥哥作先生了。”

    符柚这才跟意识到什么一般,面上一窘:“茶都递过了,不是迟早的事嘛……”

    “小柚子放心,二哥哥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温柔是温柔,可我总觉得他是装的……”

    符柚小声嘟囔了句,见她身子愈发虚弱,登时便起身告了别,“等你好了,我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你家中规矩太多,走正门太费劲了,我走我就跟以前一样翻墙走了呀?”

    “慢一点。”

    身后传来熟悉的叮嘱声,符柚翻窗出去,寻来次次用完都被江萦月偷偷藏好的砖石,小巧的身子灵活一跃,便扒上了那处砌得结结实实的矮墙。

    说来也奇怪,她来找萦月的次数说不上多也绝不算少的,这矮墙上的瓦次次被她蹭来蹭去,倒还是如第一次一般坚固,丝毫不见松动,也不知江家用的是什么瓦,改日定要问问,她也买来给自己的饮溪苑用一用。

    正待扭身跳往墙外,不远处的正院里忽得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