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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末,骄阳似火,蝉鸣聒噪,国公府紧锣密鼓准备六小姐的笄礼,齐殊将请帖抄好搁在一旁,“六小姐,陈公子已经寻过我,将我母亲的遗作收走了。”

    沈芫热得将团扇使出残影,披肩的长发直接被她拿一根红绳全部绑起,闻言她道,“你可听闻《庄汐传》?”

    齐殊点头,“喻言书坊的开门之作,已经拜读过,与家母的某些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将会是一个系列之作,行芝散人与临安一闲人将会成为这一派系的开宗人物。”

    沈芫举起团扇给齐殊画大饼,他沉吟道,“什么派系?”

    “女主复仇流,前世受尽苦楚,临死前悔恨不已,幡然醒悟,因为某些契机,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不仅报仇雪恨,也抱的美男归,最终收获圆满的故事。”

    齐殊赞叹道,“六小姐概括的很精简,家母也特别喜欢这种故事。”

    “往往现实里难有的,世人才会想在话本子里实现。”沈芫忽然问齐殊,“你的理想有改变吗?仍是做父母官护一方百姓吗?”

    齐殊不觉得求是书房燥热,心中平静,他道,“一直未变,六小姐,你在梦中获悉未来,我想祝愿你如话本子所写那样,战无不胜,求得圆满。”

    团扇停了下来,他听见沈芫怔怔道,“很多事情改变了,梦中事或许并不会成真了。”

    “六小姐,事都是由人做下的,只要人还是原来人,事迟早会是原来事,应该早做打算,先发制人。”齐殊告诫道。

    沈芫叹口气,撑着脸道,“齐殊,我在梦中就如笼中鸟,关在那院子里,所见闻的天地只有抬头能看见的那一片,事事皆不明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齐殊劝解道,“鸟被置于笼中,是人的错,不是鸟的错,怎能怨鸟不识得天地广阔。”

    出孝一年多,很多事与前世完全不同,一切都在改变,沈芫对梦的记忆亦在一点点失真,那些怨恨遗憾,被深埋在心底。

    她看向窗外的绿意盎然,“齐殊,好多事情不一样了,话本子只是话本子,庄汐的敌人一直在暗处,几千年来从未改变,她挣破前夫的牢笼,外面罩着的不过是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齐殊的脸色慢慢变得慎重,他正色道,“沈芫,有些事靠你一人是无法完成的,我们要徐徐图之,对牢笼的一点点损害都值得称赞,打破它的希望或许不在你我,但一定会在。”

    沈芫噙起浅笑道,“不说这些了,我的笄礼就是生辰宴,你要送我什么生辰礼?”

    齐殊笑道,“知你夏热,送你一根降暑乐器。”

    沈芫挑眉道,“难道你有万年不化的冰?不如做成首饰给我,乐器在我这可没什么大用。”

    齐殊闻言笑而不语,只道惊喜不能多透露。

    沈芫被他吊起兴趣,一日三问,惹得沈玄尘从朝事中抽身出来打听,“齐殊要送你何物?”

    沈芫正试着笄礼的妆容,绿筠和蓝瑛一致认为沈芫浓妆更显气质,将她要寡淡的想法否决。

    他视线一转过来,沈芫拿起团扇挡住脸,竟有些羞涩,她道,“哥哥,我也不知道齐先生要送我什么,才好奇的一直问他。”

    那一闪而过的风情让沈玄尘喉头干涩,他道,“我亦给芫娘准备了生辰礼……”

    沈芫便道,“真好,那笄礼当日哥哥可要亲手送给我。”

    沈玄尘咳嗽两声,“明着送的有一份,还有一份哥哥私下给你。”

    团扇缓缓下移,沈芫的两只眼睛露出来,眼尾上扬,晕开的胭脂像是一朵花瓣,她笑道,“怎么你们都准备了惊喜。”

    说话时她眉眼俱弯,仍带这些稚气。

    沈玄尘忍不住也笑,夸道,“芫娘今日真好看。”

    沈芫刚忙将团扇遮住脸,羞赧道,“哥哥,我还没全弄好,你快走开。”

    他心漏跳几拍,手背在身后握紧,他道,“那哥哥就先去忙了。”

    此宴是沈玄尘主理,沈芫只在不停的试妆买首饰,礼服是沈玄尘早先定做好的,为了配这身礼服,沈芫费了好大劲。

    礼服主色是正红,沈芫的花冠中将姜花融入进去,毕竟是最新的百花仙子,仍有这份殊荣。

    今年因挨着太子婚事,向府并未举办春日宴。

    金灿灿的华冠往沈芫头上一带,她都觉得脖子沉重几分,不得不端正姿态看向铜镜。

    里面的女人好像宫中大宴上的沈妃,像是一尊美丽的摆件,沈芫左右转转头,笑道,“这华冠融成金子也是不菲,哥哥真是破费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同样美丽精致,但这些都是属于自己的,是沈芫能带走的。

    沈芫示意绿筠给妆娘赏钱,绿筠掏出个钱袋塞进妆娘手里,还道,“我家小姐笄礼时就拜托你了。”

    妆娘试试分量,笑眯眼睛,连忙道,“小人必不负所望。”

    见客人便不能顶着如此重的华冠了,她又上下翻飞将沈芫的发型稍作改变,插入其他装饰,沈芫仍将那只蝴蝶点翠簪带上,希望萧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个妆容就更为轻便,见礼时头能轻松低下。

    笄礼当日,沈芫早早起来,听见采苹院外有喧嚣声传来,好奇问道,“怎么这么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蓝瑛从外进来,“小姐,是沈家族亲来人了,国公爷在求是书房见的他们。”

    沈芫眉头轻轻皱起,一个庶女的笄礼,沈家派人来做什么?

    她道,“我过去看看。”

    蓝瑛过来服侍她洗漱好,给她简单绾起头发,穿好衣服,就提起灯笼给沈芫照亮前路。

    沈芫缩起身子蹲在熟悉的窗下偷听,书房内聚着的是沈树几个沈家“德高望重”的老人。

    沈树道,“侄孙,你父虽然留下的子嗣不多,可也不能任由外人混淆他的血脉。”

    沈芫的心像是被揪起,难道沈家已经找到证据了?

    沈玄尘道,“沈芫就是我的妹妹,今日的笄礼不仅朝臣会来,老郡主也会来,你们难道要让沈家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不成?”

    沈树旁边的老人像根枯柴,他明显更有成算,与忠国公沈壤也更熟识。

    他苍老的声音响起,“沈壤留着此女是为送进宫中替婠儿怀子,如今你不送婠儿进宫,却给此女的笄礼办得如此风光,可是另有谋算?”

    沈玄尘知道此人,算是沈壤谋士之一,多年未出,忠国公去世后更是不见踪迹,没想到沈树竟能将他找来。

    沈玄尘恭敬道,“伯爷爷,晚辈没有父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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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雄才大略,只想将妹妹都找个好归宿,自己做个孤臣,忠君爱国,办好差事即可。”

    那沈榕叹道,“侄孙,你身份如此,万事不由己,你若不早规划,迟早身首异处。”

    沈玄尘道,“那便让我一人在异处,我的妹妹们不必陪我。”

    两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沈树道,“此女非我沈家血脉,不如就请榕大哥做个媒,让她嫁到我沈家来。”

    沈玄尘眉心一跳,虽然知道这个伯爷爷不会有任何好主意,但仍被这提议搅得思绪不宁。

    沈树继续道,“我有一孙儿,名叫沈笃,与她年纪相仿,正是良配,侄孙你既然要为她找个好归宿,不如就选个亲戚,还好照应。”

    沈芫手握紧,这个沈笃,不就是用国公府名头嫖妓的人之一,只是那天闹事没被抓住,没想到这个伯爷爷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沈玄尘却道,“既然我已认下沈芫这个妹妹,那她就是国公府的六小姐,断不会再嫁给同族。”

    他一字一句说出此话,像是在念一句谶语或是告诫自己,将内心的那些妄念斩除。

    沈树气道,“此女白白沾我沈家十五年光,都要嫁人,何不嫁我沈氏,让她为妇生儿育女还沈家恩情。”

    沈玄尘气得拍桌,“她是国公府的六小姐,我国公府丢不起这个脸,为她安排这门婚事,此事休得再提!”

    沈树张口就要倚老卖老,被沈榕拦下,他道,“侄孙,我们在临安打听到此女是名妓白氏与一名姓陈的商贾所出,生时是二月初六。陈氏经商失败,要将白氏和此女卖出还债,两人遂离开临安,上京寻到你父亲。”

    “白氏将此女的生辰往前推了五个月,说成你父亲女儿。你父亲一直知道她血脉有异,便将计就计,让她作为婠儿的媵妾进宫。侄孙,你一直未说对此女的谋划,难道你是想让她直接进东宫吗?”

    沈榕虽老,但眼神清亮,可见仍是精明老成之辈,他视线看向沈玄尘,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沈玄尘面不改色,仍是道,“晚辈没有意图插手东宫,只想护住国公府剩下的亲眷,还请伯爷爷见谅。”

    窗下的沈芫心跳如雷,她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沈芫心有所感,前世沈玄尘送她进宫,与这沈榕脱不了干系。

    沈榕道,“国公府不过是大楚新贵,离世家大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若不替后辈规划,沈家的荣华富贵在你这就会断绝。”

    沈玄尘明白他所指的那件事,他与楚鉴难辨真假,如今身份有别,楚鉴想要的便是沈玄尘自断传承,保他楚家的江山千秋万代。

    送沈婠和沈芫进宫,诞下有沈家名义的皇子,再牺牲沈玄尘一人在山中苦修,沈家仍能煊赫几十年。

    沈壤谋算甚好,只是未料到会被匪盗几欲灭门,沈玄尘也不得不下山与楚鉴正面相见。

    沈芫心中将思路理清,所以前世沈玄尘是按照沈壤的谋划仍是送一个妹妹进东宫,只是沈婠是他嫡亲和看重的妹妹,沈玄尘没有牺牲她。

    泪水滴答在窗下的枯叶上,书房中是令人感到死寂的沉默,沈芫感到清晨的朝露在一寸寸侵蚀自己的身体。

    让她变得潮湿泥泞。

    有种粘稠到窒息的空气裹住她,让她无法呼吸,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