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国公府印信和朝廷的通关文牒一路畅行无阻,沈芫趁机观察路过的城市人疫情况。
果然多是紧闭门户,医馆处多有病者,商贸的坊市都关停了。
途径樊城,寻到四姐和四姐夫门上补给,隔门递的包裹,四姐夫许羿喊道,“六妹妹,我家里出过病人,就不让你进门喝茶了。”
沈菲趴在墙头上,踩着许羿肩膀,眼泪汪汪问她,“芫娘,二姐怎么样了?早些时候她路过我这去两江道就任,这又是洪灾又是时疫的,二姐她还好吗?”
沈芫抬头看见四姐圆润的脸,笑道,“四姐富态了许多,二姐报过平安,她和衣衣都好。”
沈菲的泪在砖墙上溅出几朵暗色的花,“大哥……大哥呢?我听人说,他其实已经……”
她执绢帕的手都有些颤抖,哭得让人肝肠寸断。
沈芫红了眼圈,对她道,“四姐,我相信哥哥没事,我去两江道看看他,他一定没事的。”
沈菲哭声被噎住,“你要去两江道?!”
她嗖地跳下墙头,抽开门闩冲出来,“不准去!”
沈菲不是胖了,原来是怀孕了,肚子看起来四五个月,动作竟还矫健,蹦出来就保住沈芫。
“你不知道那里什么情况吗?那可是瘟疫!会死人的!我看见一个马夫咳着咳着就大呕鲜血,倒地就不动弹了,六妹妹,你可别犯傻!”
许羿被媳妇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赶忙追出来扶住她,“夫人,你小心着点,千万别摔了。”
沈菲才不理他,抱着沈芫劝道,“几个妹妹里,哥哥最看重你,他也不会希望你冒险的。”
沈芫竖起耳朵,“哥哥最看重我吗?”
沈菲无奈道,“京中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好吗?沈国公的六妹妹,是他的心尖子、眼珠子。”
“妹妹你快别犯浑,等哥哥平安了,定会送信给你,他是朝廷的节度使,再不济也会将他尸身运出来让国公府安葬。”
沈芫将她缓缓推到许羿怀里,摇摇头对她道,“四姐,我一定要去,姐夫,照看好我四姐,她是双身子的人了。”
许羿抱住沈菲,安抚道,“六妹妹不是拎不清的人,她要去一定是有要去的理由,夫人,你被太担忧了。”
沈芫也道,“四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沈菲拿绢帕快速将眼泪擦去,郑重道,“妹妹,国公府的人一个也不能再少了,你千万要保重呀。”
沈芫对她一福身,牵着马走出巷道,往两江道方向继续前进。
从樊城出来,就离京城远了。
快马在行半月,两江道最近的县就在眼前。洪水退去后,这里满是泥淖,有些隐蔽处还能看到枯骨。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空气中飘着燥热和腥臭味,熏得绿筠和蓝瑛面露绿色,赶紧寻出帕子来挡住鼻息。
绿筠道,“小姐,焚尸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听到过小姐嘱咐萧钲,让他焚烧尸体,避免腐烂传病。
沈芫叹息道,“这么大量的尸首,根本烧不过来,放着就烂了,怪不得还是生出瘟疫来。”
蓝瑛厉声道,“什么人,快出来!”
有个枯瘦矮小的身影从墙根处探出来,辨不清男女,只能认得是个孩子,她出声道,“姐姐,饿。”
才能知道是个女娃。
沈芫问道,“朝廷每日不是有稀粥发放,你没去吗?”
她不知道什么是朝廷,听到粥字,委屈道,“哥哥爹爹喝了,我喝不到。”
绿筠还有些困惑,蓝瑛却是了然,“这里多是农户,饥年都是紧着家中能干活的男丁活下来,孩子和女子能不被交换吃了就不错了。”
沈芫紧抿双唇,“这样不对,我想她们活下来,没有女子哪里来的人烟?哪里来大楚的生机?”
她神情带着些许悲悯,看着手中国公府的印信,掏出笔墨模仿沈玄尘的字迹语气写就节度使令。
命此地官员,派发赈灾粮食和施粥时由家中孩童或女子优先领取,按人头数发放。
看在能领粮食的份上,女性或许能多存活一些。
那女孩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她们,沈芫掏出一块干粮递给她,她下意识的要带走给家里人。
沈芫道,“这这里,吃掉它,不准带走。”
女孩看看手中的干粮,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眼沈芫,见她点头,立马就狼吞虎咽将干粮塞进嘴里。
噎得伸长脖子,沈芫将水袋递给她,她谨慎地闻了闻,没有异味才敢小口喝下。
女孩将手中的碎屑都食尽,舔舔嘴角,“谢谢。”然后跑走了。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沈芫带上斗笠,敲响县衙的大门,“县令何在?节度使命,速速领命。”
蓝瑛和绿筠都被沈芫的举动吓了一跳,六小姐也太大胆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如此理直气壮。
县衙的门被打开,那小吏上上下下飞快打量一眼沈芫,看到那衣裳的料子确实不凡,却又是个女子,一时有些为难。
沈芫厉声道,“直接将信给县令送去,我还忙着赶路,可别耽误我的事。”
那小吏被她严肃的神情惊到,赶忙道,“这位夫人,你且稍待片刻,我马上去寻我们县令。”
他给守门的县衙侍卫使了个眼色,自己脚底抹油溜走了。
绿筠悄声道,“小姐,他真的会叫县令过来吗?”
沈芫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等着呗。”
没过多久,刚刚的小吏领着一大腹便便着官服之人走到门口,指着沈芫道,“大人,就是此人带着节度使的命令而来,还有国公府的印信。”
于县令扶了扶官帽,对沈芫的身份亦是疑心重重,他客气道,“这位夫人,沈节度使多日未在人前露面,怎会让一女子替他传令?”
沈芫道,“不瞒县令,这令其实是节度使给我留下的,让我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于县令第一反应不是沈玄尘荒唐,这修道归来的沈国公以老成持重谨言慎行著称,既然这般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所以于县令想的是:这女娘到底是沈玄尘的谁?
这般得他信任?
“敢问娘子与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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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
沈芫就道,“沈国公不露面你们见不着,我关起门来天天见,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于县令眼睛一亮又一亮,态度恭敬几分,双手接过沈芫的信令,“下官唐突了,节度使为民着想,下官定竭尽所能,为百姓效力,为朝廷效力,为节度使效力。”
他忠心表得铿锵有力,挺拔的肚子颤颤巍巍,沈芫在斗笠下的神情似笑非笑。
“好,那就看于县令的表现了,我拭目以待。”沈芫语气浑不在意,尽显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反倒让于县令心中更信几分。
“下官定尽力而为。”他拱手作揖,躬身而立,以他的身形,这个动作都有些艰难。
沈芫翻身上马,对蓝瑛和绿筠道,“我们走。”
三人的身影绝尘而去,于县令才敢起身,那小吏好奇道,“这女子到底是沈国公的谁?连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于县令道,“沈国公可是一品公爵,我不过芝麻大点的官,怎么可能被他看在眼里。这女子多半是沈国公的房中妇人,吹得枕头风就够我们吃一壶的,还不小心点供着。”
小吏摇首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于县令掸了下信令,“快让人落实下去,等她回来没看到我们这般做,将我们告给沈国公,我就唯你们是问!”
小吏点头哈腰接下令,腹诽道,“弄来弄去原来还是我的活。”
马蹄声急,将人烟远远甩在身后。
蓝瑛好奇道,“小姐,于县令都未验明你的身份,就对你的话言听计从……”语气带着些疑惑。
沈芫接过她的话,“你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绿筠小鸡啄米似的,“小姐,这也太奇怪了。”
两双眼睛灼灼地盯着沈芫,她解释道,“天底下不值得稀奇的事情多了,若县令是个务实之人,我澄清利弊,他自会有考量。”
“但于县令明显是个务虚之人,对待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丝上位者的虚幻感,他就能自己臆想完整。”
“只要是权势所要求的,他都会照做不误,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三人将马拴好,点火做饭,动作麻利,转瞬火堆便升起,沈芫坐在草垫上看顾着锅。
蓝瑛做到她身边,看着火舌舔舐锅底,忧虑道,“小姐,这样的人多吗?”
内心沉甸甸的。
沈芫想要缓解这气氛,故意带笑道,“还忧国忧民上了,别担心,哪朝哪代哪个国家都会有这样的人,天塌不了,只是赶巧让我们碰上了。”
她这般一说,蓝瑛脸上如释重负,添柴的动作都轻快不少。
沈芫收拢手指,紧紧抓住地上的草垫,违心之言,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她曾审视过大楚为何多灾多难,楚邝平定了乱世登上皇位,都以为会开启太平盛世,安稳个几百年,可没多久便是衡王造反,南边打仗。
后又是沈玄尘直入皇宫,给本就飘摇的大楚送上最后一击。
沈芫想着,或许她们不是在盛世的起点,而是在乱世短暂的休止之中,未来会越来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