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乌托邦的天空回响起钟声。
它从中央广场传来，荡开很远，整个城内都能听见。
这代表着，卞之影的战局也正进行到白热化。
众所周知。
由于设计师本身的求学背景，“乌托邦”肉眼可见的大多数建筑设计，都和已经停办的尤里军校趋于一致——
但“乌托邦计划”本身，终究是维利科技投资的项目。
何况维利科技后期也是大力扶持了39号项目的相关运营，且原21号项目组组长零和也拉来了很大一部分的资源和人力……
所以。
最终的“乌托邦”，也不可免俗地沾染上了“智械联动”“对照组实验室”等颇具维利特色的专业项目。
不过，在卞之影正式前往“乌托邦”之前。
——海法向指挥官提交的情报，已经足够详尽了。
“……除了以上内外防御墙的布局特色以外，还有一点需要特别留意。”
海法面色沉稳，条理清晰：
“乌托邦在极端情况下，会进入特殊警戒模式。”
“首先钟楼会连响三声，重复三次，提醒附近的平民及时躲避——不过等我们进攻的时候，应该只能赶上最后一次了。”
“然后中央广场会释放大量催眠瓦斯，以此来控制大规模来袭的敌人……最好还是戴上防毒面具。”
海法补充道：“那段时间维利开始提供资金了，所以乌托邦用的是军用级别的催眠瓦斯。”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卞之影确实碰到了海法特别强调的“特殊警戒模式”……
不过具体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首先是大量的——也有可能是全部的——平民都聚集在了中央广场，并且被军用催眠瓦斯直接干昏迷了。
唯一需要指出的是，维利科技所判定的“军用级别”，距离Blue所认可的“军用级别”还是弱上不少。
至少卞之影一眼就看出来了，当前浓度只会让平民强制昏睡，而不会使他们在睡梦中直接死亡。
所以。
卞之影只需要在催眠瓦斯释放到一定浓度之前，强制停止整个程序的自动运行，就好了。
——他也正是如此做的。
不过在此之前，卞之影还需要解决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比如维利科技的实验产物，智械人和实验体。
当然，海法对此也有过详细说明：
“考虑到催眠瓦斯也会对实验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智械并不受相关化工气体的影响……”
“所以权衡之下，他们最终选择主要应用智械来进行防御。”
说到这里，宝石蓝墨镜女子将镜框用屈起的中指向上一推。
“也就是说，智械会防守那些关键路口和战略要点，以协助实验体达到‘包围战术’的效果。”
黑夜，给了阴影丈量全城的机会。
智能计算机模拟出的“月光”，也因为能量不足，而显得黯淡异常……
因此，影龙的行动完全不受干扰。
所以，卞之影“看”到了。
相隔两条街，乌托邦的最后一批智械人也激活了“特殊警戒模式”。
那些智械人行走在系统程序规划的路线。
他们开始进行必要的巡逻。
卞之影必须处理他们，因为乌托邦的智械人还未脱离维利科技的阵营代码。
换言之。
虽然那些智械人知道，“乌托邦计划”已经被维利科技完全放弃了——
但如果在巡逻途中，不巧遇上了被检测为“外敌”的卞之影……
他们还是会上手攻击。
对于这个问题，零和倒是表示过，他能协助解决——
零和的“总负责人”权限还未被维利科技废弃，也就是说，他可以直接让智械人的芯片启动自毁模式。
但卞之影拒绝了。
零和困惑：“……为什么？”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想再为自己的方案争取一下：“我这里只用操作一次，而且一劳永逸。”
零和不明白为什么卞之影一票否决了他的方案，而要更加麻烦地去一条街一条街排查智械人，一批一批地去“处理”……
而非直接“毁坏”他的敌人。
零和不确定地推测：“这是你们指挥官的命令？”
如果一定要他为卞之影的行为找一个合情合理的逻辑基点，或者说找一个足以说服他自己的原因——零和只能想到这一点。
然而。
卞之影道：“不为什么。”
卞之影有一套清晰的判断逻辑，所以他认为，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虽然现在是战争年代，虽然与维利立场对立，但他也确实没必要做这么绝。
毕竟，智械人的阵营代码、是可以修改的。
据卞之影所知，Blue以前就研究过这个，还留下了一组可靠的测试数据。
——想来鱼聪应该能看懂。
但芯片不一样，卞之影知道，智械人的芯片嵌在心脏，嵌在整个躯体最重要的部位。
而在芯片具体权限方面，因为维利科技已经“放弃”了乌托邦，所以那些智械人事后只需要做个小手术，就可以将其从心脏摘除——
任何一家正规诊所都可以，甚至盏这个药剂师都可以直接上手。
因为智械人的身体构造很清晰，从中摘除一个无主的芯片、工序并不复杂，也不会有其他的负面效果。
但如果现在零和直接启动芯片的“自毁模式”，这和直接让那些人死，没有什么区别。
“……”
黑衣人没什么情绪地看了青年一眼，转身离开。
下一秒。
卞之影双手一攥，巨大的影龙从他背后跃出。
影龙快速扇动着双翼，黑暗中传来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眨眼间，只见影龙颇具技巧性地一个空中滑翔。
张开的龙翼遮天蔽日，影龙直直地冲向了乌托邦“头顶”的人造月亮。
整个乌托邦的天空，都被龙行的阴影彻底覆盖。
永恒的“极夜”，正降临在它从未想象过的“乌托邦”。
然而，就在这时。
【滋……滋……滋……】
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启的权限，正在被曾经的管理员一键激活。
【滴——管理员权限已接入——】
【已成功开启全城广播。】
短暂的停顿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从四面八方。
“……卞之影，好久不见。”
黑衣人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摄像头，以及摄像头旁边的广播。
——既然人家叫的不是“Shadow”，而是“卞之影”。
那么礼尚往来，他也不会先入为主地使用对待敌人的态度。
所以，卞之影也冷静地回道：
“好久不见，鱼聪。”
他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卞之影手握一个提前下好的命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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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等待兑现的嘱托。
鱼聪接下来的回答，会决定他先完成哪一个。
广播响起，对方的态度相当严肃：
“我想和你的指挥官对话。”
“帮我。”
卞之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在二选一的问题里，总有人会两个都选，也总有人会放弃选择。
零和是前者，利是后者。
而鱼聪，他将两个选择合而为一。
很不错的解题思路。
至少……卞之影不用选择了。
于是他道：
“好。”
……
其实。在执行“乌托邦”战术之前，海法来找过卞之影。
宝石蓝墨镜遮得住海法的脸，却遮不住她恳切的语气：
“Shadow，我听长官说……”
“这次去执行‘乌托邦’战术的人，是你。”
——但这其实并不需要“听长官说”。
卞之影“五队队长”的身份，在路数那场惊世骇俗的“押题大会”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传，连新兵都有所耳闻他“一人成军”的名号。
当然，就算仅仅作为情报处曾经的卧底精英，海法也不需要如此迂回地表述某个消息的来源。
所以……
真相只有一个。
——并非为公，而是为私。
卞之影知道，他和海法之间的交集，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范围太小，另一个干扰项又太明显。
卞之影甚至都不需要做排除法，就能得到正确答案——
“乌托邦”原设计师，39号项目组现任组长，鱼聪。
可卞之影的态度，却干脆到近乎直白：
“长官如果有相应的战术考量，我会正常执行。”
海法正色，听出了军团王牌的言外之意。
——维利的归维利，鱼聪的归鱼聪。
卞之影分的很清楚，他并不会因为当前的阵营对立，就否认另一个人在另一些事上的贡献。
而从他的态度中，海法仿佛能窥见另一个人对此的态度。
这时，海法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她感激道：“好，实在打扰了。”
海法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乌托邦”的海风，一别经年，再一次吹到了她的身边。
真好。
她想。
……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听到了鱼聪的回答。
零和恍然。
——难怪卞之影会说，让他学鱼聪。
数秒后，零和却又自顾自笑了笑。
他和鱼聪不一样。
他永远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不久之前，在他和利的最后一次对话中，对方是这么说的：
“零和，你现在觉得痛苦。”
利心平气和地说服他，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
“是因为你正在被改变。”
“零和，没人能知道你的改变是好是坏，我也不能。”
利道：“但你确实在成长。”
——很痛苦的成长。
利垂下眼，并不觉得意外。
她开解道：“大多数人在作出决定命运方向的抉择时，都是痛苦的。”
“但是零和，你得想清楚。”
“你究竟要什么。”
去做你从未做过的事情。
去拥有你从未有过的东西。
——这是交换。
……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