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数其实有很多问题，却在仰头看见那人澄澈的目光时，哑然失语。
最终，路数眨了眨眼，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那么，Blue。”
“你迟到了。”
说完，不待对方对此进行回应，银发指挥官就极其冷静地开始同步进度：
“云端帝国正在重建，维利科技原总部的库存军团直接征用了。”
“……维利现总部‘乌托邦’已经并入版图，短时间内对方应该不会再来。”
Blue安静地听着，不时感慨：
“云端重建啊，Lock盼很久了。”
“维利的库存？哈哈……”
“‘乌托邦’并入版图了？那以后有机会我得去看看。”
路数见过0209线的Blue，他在外表上与此刻的Blue并没有什么区别，说话时下意识的断句也差不多。
只是大概0209线的队内氛围实在太“紧张”了，那边的Blue在气质上明显更独一点。
表现在日常聊天时，就是0209线的Blue会下意识省略具体事件中的人名，或是削弱其他人在他话中的存在感。
——可能他是有意在避嫌，只要不表现的与谁关系更好，就可以不在那边的“修罗场”中被迫站队。
所以，即使是同样的对话，0209线的Blue也会更偏向于拆解事情本身：
“云端重建，这是个大工程啊。”
“维利的药剂还是很不错的，我们这也会大量储存。”
“‘乌托邦’是维利少有的大据点了，想造下一个，不容易的。”
这一丝丝区别，在路数真的见到Blue本人时，被放大的极为明显。
就像刚刚Blue那三句回应，路数就从里面至少听到了三个人的存在。
甚至Blue还因为不大清楚现在的Wind和鱼聪在指挥官心中是个什么形象，而有意打了个掩护——
但路数还是听出来了，即使是这样一个遣词上的小细节。
……因为在意。
路数顿了顿，才接着道：
“那么，你呢？”
她说了这么多，又铺垫了这么多。
居然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句，状似无意的问话。
然而Blue明白指挥官在问什么。
他很自然地接话：“啊，其实也没什么。”
“我只是去了您的世界。”
闻言，路数呼吸一滞。
——她方才想对易憬说的话，就是她怀疑自己触发了时间塔的某个尚未上线的功能。
譬如，“梦境之门”。
这很容易推理。
因为就有限的经验而言，易憬作为“欧皇”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她在Blue回归卡池里、最后抽到的这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SSR卡牌……
就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比如。
“……我听院长说，您似乎要过生日了？”
“我帮他们做了个蛋糕，也许下次能带进来。”
Blue真诚地看向她，开始揣摩：
“长官，我打听过了。”
“照您这边的生日礼仪，所有人都要给寿星送礼物的。”
“……所以，您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Blue非常虚心，并没有因为在孤儿院待了一段时间、就被里面除院长以外全员不靠谱的氛围感染——
这体现在，比起那种“整个大的”的惊喜式思路，Blue还是更倾向于稳稳的幸福。
所以他开始针对性完善自己的方案：
“根据大数据调查结果，似乎大型抱枕是您的同龄人比较喜欢的礼物。”
这位全舰知名的手工达人用一种非常学术的态度，非常严肃地求证：
“那么长官，您会喜欢影龙抱枕吗？”
Blue张开双臂，比划了个长约一米的橄榄球状的曲线：
“类似长度的填充物，我之前做过许多。”
——譬如战术训练室的沙包，又譬如经常被拿去垫脚的布袋。
是的。
除了卞之影，如果非要挑出一个“最了解影龙的人”，那必然就在时常被二者的对战波及到的队友之中……
而Blue常年驻舰，有丰富的闪避影龙经验——
所以毫无疑问地拔得头筹。
银发指挥官看向对方，平静道：
“鲸鱼吧。”
“不能经常待在身边的，才需要做成抱枕。”
直到这一刻，路数才明白死亡真正的意义。
不是非要让谁记得，也不是非要换来些什么。
死亡没有意义，它只是把一个人所有的秘密，都埋藏在了时间的环形废墟。
如果有人想起，就可以来这里走一走，或许你会走进谁的心里。
如果无人问津，那就当它是一场静悄悄的地震，就当经过一片易碎的森林。
——你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才能坚信，艰难地活下去，会大于轻松地死亡。
果然，Blue愣了一下：
“鲸鱼啊……”
他随即失笑：
“长官，想点开心的事，给你送礼物呢。”
路数想说他的上一个礼物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你到底有多喜欢送礼物。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只是嘴硬：
“影龙我有真的可以抱，干嘛要抱枕。”
Blue在心里勾勒了一个胖头鲸鱼的形象，转而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
“好吧，那我可要被Shadow拉进黑名单了。”
路数眨了眨眼。
“不用这么悲观。”
她慢吞吞地夸奖。
“他脾气……其实还不错。”
——至少卞之影对很多事情的反应，都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银发指挥官想了想，又补上几句：
“你已经见过院长了吧？”
“如果她问起来……让她别担心。”
“这个世界还不错，我过的也还不错。”
Blue却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
“长官，你知道的。”
“不可控的事情，我们不能假设。”
……
而另一边，莫名其妙被“踢”出去的指挥官0209回到指挥室，开始怀疑人生。
当然易憬也没闲着，他先是读了0407给他的留言信息——
【YQ0407：往这个坐标走，然后这几个点要注意，羔羊教会的人很活跃。】
【YQ0407：当然你自己也别浪，他们最近好像想搞个大的，多注意点。】
闫清发来两条留言。
前一条应该是群发，她只言简意赅地说了接下来会合的地点，以及她世界线各个危险势力的近期动向。
后一条易憬非常自觉地对号入座，并深以为然。
——“士别三日”的他已经升华了，人总不会两次踏入相同的河流。
这样想着，易憬又扫了一眼，羔羊教会，那确实得防一下：
教会的凝聚力主要靠信仰，而信仰这个东西，又是比较难以用言语衡量的——
用人话说，就是信徒可能隐藏在各行各业之中，防不胜防……
但还是得防。
所以闫清给的是羔羊教会的活跃地点和主要传教处，免得他们几个过来的时候被阴到。
然后下一秒，0308就发来了该组织近期动向的预测报告，简称“战术重点”：
【LY0308：《羔羊教会近期活动路线（1）》】
【LY0308：《羔羊教会可能出现地点（2）》】
【LY0308：还有一份个人预测，晚点传你。】
易憬赶紧接收，并把它存在了光屏上一个巨大的文件——“战场小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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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
【YJ0209：君若不弃，憬愿拜为……】
【LY0308：心领，免了。】
“咚……咚。”
外面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太礼貌的推搡，细听能听到咬牙切齿的谩骂。
“……嘶，谁推我。”
“靠，谁这么阴险，踩我一脚抢第一个进是吧？”
“闭嘴。”
易憬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放努力作战的小队进去挨个挑完了礼物。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联系0506了解情况。
易憬：“大佬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长官正在走SSR卡牌剧情，您无需担心。】
0506的权限还没到能旁听谈话的程度，但这个它还是知道的。
只是易憬的“风声鹤唳”，在0506看来完全就是“关心友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于是0506扫了眼指挥室内挑礼物的众人，又扫了眼“关心友爱”的易憬本人。
0506感动道：
【难怪长官之前说，您是一个善良慷慨，热情大方，还特别乐于助人的人。】
易憬：“？”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语境，但这话怎么听都是好话。
易憬大为感动，又不确定道：“真的？”
——0506是个什么性格他们都知道，路数没说过的话，它是不会空穴来风的。
这就又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果不其然，见易憬居然质疑，0506勃然大怒：
【当然是真的！长官亲口说的！】
易憬一顿，他心虚之中又带着点惊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飘飘然。
于是银发青年一挥手：
“这话我爱听，你等大佬出来叫我一下。”
易憬掐指一算：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不是要给影龙带礼物吗——”
“择日不如撞日，走着。”
易憬低头给“狐狸手套”的设计师轰炸数条消息，大意是他要带人来“骚扰”对方了，希望对方做好准备。
【滴——】
对方回的很快，然而易憬已经在翻衣柜了，遂潇洒地一扬手：
“0209，你看一下。”
0209看了眼消息，开始沉默：“……”
易憬莫名：“怎么了？”
0209努力美化了一下对方的说辞：
“嗯，他说地点不大合适。”
“但如果您非要来，也行。”
易憬奇道：“什么地点还不合适上了？”
“你读一下，我听听。”
0209见阻拦无果，顿时眼一闭心一横，干巴巴道：
“本来有你这个朋友，我就已经很自卑了。”
0209特意念得毫无起伏，却更添了几分嘲意：
“你非要在这种场合聊这个的话……哈，算你厉害。”
最后是一个定位。
——裁决酒吧。
易憬刚听完前半句，其实还是有颇多话想说的。
然而最后这个坐标一出，他愣了两秒，却嘟囔道：
“这么巧……”
易憬拿出0407给的区域图，对比了一下。
心下顿时有了想法。
……
“你说什么？长官往哪去了？”
棕发男人不可置信，而0506甚至重复了一遍地点，还表示这是战术演习的一部分。
——真话，但除了0506以外没人相信。想来真是悲哀。
“带着影龙走的……这是理由吗？”
棕发男人肉眼可见的面目狰狞，他脖子一拧，桌子一拍，怒发冲冠：
“不管是不是，反正这肯定不是长官的问题！”
刘易斯眼刀一甩，隔着大半条世界线精准命中目标：
“既然如此……”
“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