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应该说……”
“您想知道什么?”
索兰紧盯着她,路数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并且也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即使在《风信子日报》里,没有人对路数有任何清晰的正面报道。
“……长官?”
索兰放低了声音,试探着喊出这个称呼。
果然,路数想。
——她知道。
——索兰不仅知道她到底是谁,她同时也知道她不属于、她已知的任何一个地方。
毕竟,所有的时间塔的指挥官,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而几乎是乞丐奶奶出声的那一瞬间,Wind的风刃就划过了索兰耳边——
这是一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警告。
索兰姿势不变,面露深思。
路数则静静地回看面前的老妇人,并不回避:
对方该庆幸站在这里的是Wind,而非Shadow。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后者……
卞之影根本不会有那个雅量,施施然等索兰高高在上地“点评”完他再出手。
——在这家伙心里,有资格“点评”他的人本来就不多,更没地方再划给索兰一个位置。
只是。
路数目光微微晃动,似有所动:
即使索兰有再丰富的想象力、再敏锐的观察力,都不会看出,她究竟来自哪里。
而那个已经离路数极其遥远、看似已经毫无关系的世界……
现在,竟然成为了她的底气。
让路数可以坐在这个世界上、很可能是最博闻强识的观察者面前,接受她的审视——却不需要畏惧对方所提出的任何问题。
信息是如此重要,这就是路数一开始为什么会这么介意“废物”的情报处。
因为路数构建战术的过程,就是这样一点点的信息差累积起来,运营起来……才成就了最终的决胜局。
多做有把握的事,胜利的概率就会无限大,这就是她的诀窍。
而现在。
路数是如此确信:
——她来自远方,且无人知晓过往。
这是她的课题。
也是她的答案。
路数笑了,可对着如临大敌的“乞丐奶奶”,她却轻声道:
“索兰女士,初次见面,您好。”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地下二层的信息,以及……”
她盯着索兰,忽然语气笃定:
“您口中的‘故事’。”
银发指挥官微微颔首,礼貌发问:
“请问,我想了解这些信息,需要向您支付多少报酬?”
桌面上,淡金色的酒液还在流转,转得面前老人家的眼眶,似乎微微润湿。
索兰此刻一点儿也不刻薄了,她没有反问路数任何刁钻的问题,也没有尖酸地借机讽刺军团无能的情报处——尽管她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立场。
然而此时,索兰像任何一个疼爱孙女的长辈一样,她局促地擦了擦手,又忙不迭将那杯金杯酒推远了些。
她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原来真的是您……”
老人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索兰:“如果是您的话,无需支付任何报酬。”
路数挑眉,面露不解。
而下一刻,索兰的话让她瞬间严肃了起来:
“感谢您没有放弃这个世界的时间。”
“长官……欢迎回来。”
银发指挥官看着对方。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继0506之后。
而在索兰说出这话以前,路数一直以为那是《时间塔》的系统设定词,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可现在……路数惊觉,这个世界的秩序,似乎比她预想的,要复杂的多。
于是。
路数按下心中的猜想,微微颔首。
没有回答。
……
而另一边,已经整装待发已久的2队,总算也得到了队长“行动开始”的通知。
卞之影会做出这样的判断,理由很简单。
莫约十分钟前,在裁决酒吧即将打烊转点的时候,唐菁给他发来两条讯息:
[可以过来了。]
[光明海那边是夫人在代理,我只和她说我留了几个客人在里头。]
唐菁的“言外之意”很简单:
——要不要暴露身份,你自己看着办。
卞之影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回了个“收到”的固定邮件。
于是,一行身型各异的黑衣人,便赶在裁决酒吧在莫比斯市“打烊”的前一分钟,精准而谨慎地卡了进去。
他们一进酒吧就找了个距赏金墙较近的角落,视野保持在既能看到一层异动、又能迅速夺门而出的范围,没有惊动任何多余的人,同时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错。
与其他酒吧不同,裁决的“打烊”,往往需要走两个程序。
其一,便是将那些“入场券”次数到期的酒客清出去——这个无需担忧,毕竟裁决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众多“先例”在前,现在已经没有客人会妄图挑战它的权威了。
其二,那就是通知其他酒客,它要开始转点了,要走赶紧走。
没错,裁决酒吧的“打烊”,从不是指真正经营意义上的“打烊”不做生意——而是换一个场地接着“开市”,颇有种“移动式24h便利店”的即视感。
所以。
虽然卞之影一行五人的装扮、在莫比斯市的酒客们看来相当可疑,然而留下来的酒客、都是知道裁决下一站“转点”在光明海的家伙——
更准确说,这些酒客中就有冲着光明海来的,所以比猴还精的客人们眼珠一转,顿时把“羔羊教会”旗下不知名分散组织的名头,安在了这一行五人身上。
换言之,由于2队的时间卡得过于精准,不少人都觉得他们的出现代表“裁决已经到达了光明海”,所以完全没有往其他方向联想……
何况、2队的气质肉眼可见的互不相容,如果说零和、阿斯克、卞之影还勉强像是一个队伍不同定位的三人,那么优哉游哉洗牌的Mist,以及从身高开始就“鸡立鹤群”的Lock,就显得尤为突兀。
——让人很难不想到羔羊教会传教时宣称的“人人平等”理念,以及他们根据该教义招收的素质参差不齐的教徒们。
这也间接使这些酒客,“误解”他们得愈发真切了起来。
此为后话。
当然眼下,一切都按照指挥官提前布置好的战术正常发展着,目前还没有出现意外事件。
于是。
卞之影低声道:
“准备好了吗?”
他问的当然是指挥官此次的战术目标,可以简单概括为四个字——
“延宕战略”。
而余下四人也不约而同地点头,显然已经将本次任务的战术要点牢记于心:
“延宕战略”,顾名思义,便是“延缓、跌宕”的作战策略。
即通过延迟某些核心行动发生的时间点,使本该强大的能量弱化,使本该聚集的力量分散,使本该庞大的势力缩小……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2队的主要目标就是:
在午夜区尽可能分割开维利科技与羔羊教会的“联军”,使其短时间内——至少在指挥官解决完地下二层的事件之前——都处于一个“力量分散”的状态。
而现在,他们要完成的就是任务的第一步:
找到那个“核心行动”。
它是什么,在哪里,由谁完成,何时发生。
然后,阻止它——
越快越好。
越久越好。
核心行动被打断的次数越多,对面联军的会合耗时就会越长,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对军团的后期作战都是极其有利的。
这就是他们所有的“战术目标”,也是指挥官有史以来设计过的,最“自由灵活”的战术。
“好,现在开始,分头行动。”
卞之影低声安排着:
“Mist,Lock,以及阿斯克先生,你们负责查羔羊教会那边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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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零和,去找维利科技的痕迹。”
“……半小时后回这里集合。”
阿斯克率先应声,嘱咐包含卞之影在内的另外两人:“注意安全。”
Mist和Lock则习以为常地朝他点头,自然起身。
转眼间,一行五人就只剩他和零和。
蓝发青年抬眸,神色复杂:
“Shadow,我确实有找到利的方法……但是。”
他声音轻了下来,语带不可思议:
“你不怕我给你带陷阱里去?”
情报处的大部分资料整理工作都没有避开零和,毫无疑问这是得到了指挥官的授意,所以零和很清楚——
以卞之影的权限,即使对方原本不知道他和利有那一层“师生”关系,现在也应当确认的差不多了。
然而就是因此,零和才更加惊讶。
卞之影是什么人?
他是这整个时间塔军团名副其实的“王牌”,他是指挥官最信任也最偏爱的队员,他是指挥官“消失”的两年间、独自带领小队完成数次任务的“T3”级指挥……
自来到军团后,卞之影总是担任着“带给谁”安全感的那个角色——
然而零和明明记得,在尤里时期,如果要选一个最桀骜不驯、不听指挥、我行我素的孤狼型战士,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选择卞之影。
所以,零和是真的惊讶——
惊讶、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零和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已经被卞之影划到“值得信任的同伴”行列里了,如果非要说的话,假如站在这里的不是他零和,而是鱼聪——那明显合理得多。
而对面的黑衣人闻言,带着些凉意抬眸:
“假如你真的能做到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至于现在。”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卞之影压制已久的烦躁终于涌上心头,他觉得他的指挥官多少还是对他的耐心程度、有着过于乐观的估计了——
倘若现在开启一场对局,卞之影估计是那个迫不及待想按“倍速”的人,虽然路数必然不会同意。
零和闭嘴了。
——人家都不担心的事,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左右承担风险的又不是他。
零和正这样想着,走到酒吧吧台,本想顺势套点话——
这个绝对是卞之影难以胜任的任务,但对在维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零和来说,却不在话下。
只是,零和才刚开口第一句:
“您好,请问一下新一期的《风信子日报》……”到了吗。
零和话还没问完,对面已经起身了。
吧台对面,穿着白衬衫的吧台小哥“唔”了一声,试探着瞥向零和身后的卞之影——然而兜帽把二人遮得严严实实,别说眼睛了,脸都看不见半张。
所以准确来说,小哥是盯着卞之影那除了他自己、迄今没人分辨出区别的纯黑护腕:
“这位客人,您先别急着套话。”
那小哥冲着零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零和盯着那双温柔和煦的水色眼睛,觉得自己今天诸事不顺。
却听那哥们搁那自言自语:
“没认错,确实是‘极光’系列……天,差点忘记我都设计过什么东西了。”
卞之影耳力惊人,何况对方还触发了关键词“极光”,怎么看都不像是随口蒙的。
他微微抬眸,静待着对方下文:
“……”
却见那小哥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盏淡金色的酒液,酒香扑面而来,是一种带着些沉淀的醇芳。
——金杯酒。
在场几人都是识货的,所以零和的神情严肃起来,卞之影的眼神也带上了审视。
“初次见面,我是贝加尔。”
贝加尔干脆利落地把酒杯往吧台外侧一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人托我给你留的,还有张字条,别忘了看——”
卞之影微抬酒杯,面无表情地揭开压在杯底的字条:
[请你的,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