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菲生日宴后,夏冰赌气把廖云珠送的裙子还了回去,说什么也要搬出公寓,可廖云珠不知跟顾伯远吹了什么风,竟然让顾丽君打电话教育夏冰不要不识好歹,怎么能那么不懂事,说她和顾晓菲虽然是表姐妹,可现在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跟过去的亲姊妹也没什么区别。夏冰气哭了两场,明白母亲这是拿人手短,自己要想抬起头只有等以后工作自立,可眼下这专业,她又根本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公寓楼距离学院还是太远了,夏冰每天不得不花费两个小时在路上,除此之外,还有每天六元的公交费,算算每个月要多出一百多元的路费(因为不住校,顾丽君便把住校的费用直接从夏冰的学费生活费里扣除了),这笔钱还不得不从餐费里挤出来,搞得她原本就不宽裕的经济更加雪上加霜。几经考虑,夏冰从即将毕业的学姐那里买了一辆n手自行车,虽然来回很累,但好歹节省了不少路费。
徐奚文在家无所事事了一个半月,直到黄力行入职到他的办公室,才不得不回去上班。徐敏看他依旧颓废消极的模样,知道他有心结,无奈只好让吴妈想想办法。
几天以后,徐奚文照常开车回家,意外遇见等在别墅门口的春晓。
徐奚文下车,走过去时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从前那张圆脸,平静温和。
“衣服还给你,我已经洗干净烫好了。”春晓一脸认真地把纸袋递给他。
徐奚文皱眉,提过来看,是自己那天给她披在身上的西服。
“我要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啊!”
“回家?”
“嗯,我们镇上新开了一家花木公司,我爸替我找了活儿。”
“是吗?”
“这次是真的!”
清风把她的一绺头发吹到脸颊上,徐奚文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想起那一晚自己无意中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把头发拢在耳朵后面,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远得像是前世。
“以后还会来吗?”徐奚文努力挤出一点难看的笑意。
“不知道,也许等以后有钱了,会带我爸爸来旅游吧!”春晓傻傻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和两个醉人的小酒窝。
徐奚文满足地点了点头,尽管他心里的那个小人儿已经开始失控地大哭,他知道自己欠她的远不止一句对不起。
“那个,谢谢你那天帮我。”春晓脸颊微红地望着徐奚文,许久才把这句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在c城的这一年,对她来说可能终身难忘,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有快乐有痛苦,也有屈辱和安慰,她见识了城市的喧闹和繁华,也领教了人心的复杂和伪善,可她到底是个淳朴到粗糙的善良姑娘,不计前嫌,只念着徐奚文最后的那点仗义。
徐奚文努力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看起来想哭,可事实上在春晓眼里,那样子更怪。
春晓暗想他大概是嫌弃这道谢的话说得太迟,又或是自己笑得太没心没肺,只好悻悻地收了笑意,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再见。”
春晓转身走了,还是来时穿的那条乡气的碎花裙子,乌亮的头发上绑着彩色丝绳编织的蝴蝶结。徐奚文低头去看手提袋,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支票,背面是春晓幼稚的字体还给吴妈,这钱我不要。
祁震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让石磊查遍国内中年画家里有没有一个叫林雪的,石磊查了一个礼拜并无此人,不过,他在一个相对小众,作品主要出口国外的画廊里,发现一个新加坡籍的中年女画家,叫林乔芳,倒是有些符合祁震所说的各项特征。祁震让他以希望收藏这位画家的作品为由跟画廊联系,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态度十分傲慢,说林女士的画不会在国内销售。祁震临时起意,说愿意为林女士在国内开一次画展,对方才有些许心动,让他留下联系方式。
祁震等了两天,果然来了回复,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林乔芳亲自打来电话。石磊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祁震紧张得几乎有点结巴,他对开画展的事自然一窍不通,林乔芳很快觉出不对劲,于是试探着问
“方便告诉我您的全名吗?”
“祁震。”
“祁震?祁策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电话那边明显沉默下去。
“我能和您见一面吗?”
“好吧。”
祁震惊喜万分,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容易,他于是脱口而出地说了几个地标咖啡馆,随后又考虑到对方身份,连忙改口说那些地方不太合适,希望她能留下私人号码,等他选好了地点会立刻通知她。
林乔芳思忖片刻,并没有给她手机号,只给了他一个邮箱地址。
祁震有些失望,可并不敢逼得太急,连忙答应下来。他特意去了蔷薇路附近一条不太张扬的小街,实地查看之后,选定街角的一家咖啡馆,这才慎重地给林乔芳把约定的时间地点发过去。
周五下午,天气开始转阴,乌云缓慢地从东边压过来,渐渐遮蔽住温和的阳光。
最后一节课是概率统计,夏冰看着窗外逐渐阴沉的天色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下课后,她没吃晚饭就离开了学校,本想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公寓,不料半路上车胎破了。沿路没找到修车的店,夏冰只好一路走走停停。晚上九点半,离公寓终于只剩最后一条街了,可是连绵不绝的雨势又密集起来,她只好再一次把车子推到路旁一家咖啡店的屋檐下躲雨。
约定的时间早过了,祁震竭力克制着内心不断涌起的伤感,不相信林乔芳会这样随意失约,他们不是普通的陌生人啊!他于是斟酌着用词,又写了一封邮件,问她是不是因为天气原因耽搁在了路上,他不介意再等多久,甚至乐意现在就去接她,或者到任何她觉得方便的地方见面都可以……然而,邮件还没有发出,他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页面显示收到一封新邮件。祁震激动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没错,是林乔芳发来的,然而内容却是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和你见面了。过去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我不希望现在的生活有任何改变,请你不要怪我,过好自己的生活。
祁震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两行字以外的大片空白,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一般,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就只等到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她到底是有多恨他?竟然都不肯来看他一眼吗?
祁震绝望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窗外被暴雨蹂躏的世界,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穿着雨衣的黑影紧贴在玻璃上,仿佛正在朝他窥视,祁震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爆燃,没完没了了是吗?她徐敏到底想监视我到什么时候?他冲动地跑到店外,把那人打倒在地。
夏冰对突然砸向自己肩膀的拳头完全没有防备,倒地时几乎摔懵了。
祁震暴怒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拽掉雨衣的帽子,“是你?!”他惊异地瞪着夏冰他找了她一个月,几乎翻遍了整个c城,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送上门!
密集的雨水打在夏冰脸上,她笨拙地从雨衣里伸出手来擦了好几次眼睛才勉强认出祁震那张此刻因为愤怒而苍白扭曲的脸,然而她来不及问清自己为什么被打,就被祁震粗暴地拖进了路旁的轿车里。
昏暗的路灯下,倾泻的暴雨在地上荡起一阵水雾,遮蔽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拉扯,巨大的雨声也将夏冰的呼救吞噬干净。没人注意到街角发生了什么,只有咖啡店里一个忙碌的服务生偶然抬头时发现刚才站在门外躲雨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屋檐下空留着那辆车胎瘪了的自行车。
咖啡店离别墅不过三五分钟的车程,夏冰还没有从惊吓中反应过来,轿车就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祁震像驱赶动物一般把夏冰赶下车,推进了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