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在背的视线在“侍者”说出如此话语后慢慢消失了。
白井律子一边笑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卡片。
“您看看我，总是粗心大意的。”她转过头，对上夏油杰的目光，“让您见笑了......”
黑发男人弯起眼来笑的亲善：“没关系的，不用在意。丰实小姐。”
他挽了挽宽大的袖口，伸手冲她晃了晃：“既然能安全回去，那我也不再多送。”
仿佛不愿再在这里停留一秒，夏油杰往出口处走去，头也没回。
而这边，金发的男人也仍然没有卸下那副假身份所带来的面具，而是带领着她进入酒店电梯内。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相应的楼层，走进与卡片数字对应的房间。
等到关上房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才转过身，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看向从进门起便放松下来奔向沙发坐下的白井律子。
阿尼亚被她轻轻放在了沙发另一侧，在被她伸手拍了拍脑袋之后，睁开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女孩乖巧地坐在一旁，怯生生看着他又看向白井律子，两只小手不安地搅作一团。
“这就是你的计划。”细细打量着眼前人与前段时间肉眼所见截然不同的长相，他如此说道。
律子表情蔫蔫地点了点头。
她真情实感开口：“感谢领导，不愧是领导！没你我差点玩完了。——谁知道他还会跟过来啊！他还是在怀疑我？”
“你应该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他说，“信任没有那么容易建立。随口说出的理由也要让它变得合理。酒店房间的预定也得想到。”
白井律子撇了撇嘴，把脑袋往靠背处一歪作咸鱼状默不作声。
“不过，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至少这个身份得到了认可。”
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夸赞，她又精神起来满脸自得：“这不是当然的吗！我这应该是成功混进去了。”
迎着套间落地窗那边的阳光，降谷零讶异地看着眼前人所持有的特征像是变魔术一样快速消失，最终恢复成了他认识的那个“白井律子”的模样。粉发蜕变为茶色，蓝眼睛也变回褚红。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瘫在沙发上，眼皮耷拉着，面上写满困倦。
寥寥数分钟，眼前人像是将易容的过程彻底省略，一步便完成了变貌的效果。
不知为何，降谷零倒是又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拥有高超易容技巧的【贝尔摩德】本人在这里，恐怕也无法在数秒内完成这样的变化。
“能力使然？”
“嗯。但是维持的时间不够长。”浅浅思索片刻，她如实道来，“状态好的话，极限是四个小时。”
听闻她的叙述，降谷零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再过六分钟左右，四个小时就到了。白井小姐难不成喜欢这种赌徒心态？”
“呃......是有点危险。”白井律子有些心虚地挠挠脑袋，“不过这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她全程演戏的能力和心理素质还算不错。
带着阿尼亚潜入那个地方，白井律子将人格和外在状态切换得丝滑无比，除了应对他人询问时的技巧生疏些，几乎也挑不出毛病。不如说......她到更像是经历过数次需要隐藏身份的事件一样。
借由窃听器，他几乎听闻了她与夏油杰交流的全程。在注意到白井律子说出酒店名称又犹豫不决时，他便明白了当下的状况并迅速做出了判断和决策。
“话说回来啊，领导。”她好奇的目光停留在他那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酒店？临时起意，我都没和你们报备过。”
降谷零抬起眼，面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我不知道。”
“......诶？”
“和你的任务没关系。只是刚好在这里以别的身份调查其它案件。”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没想到刚下来就看到某个人心急如焚背对着任务对象一脸绝望。”
律子：“......”也没有那么惨吧？她表情管理应该还行？
“说正事。”简要带过了对方的疑问，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她对面稳稳坐下来，“除了夏油杰，那里应该还有其他教众吧？”
“我看到的好像就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在教内地位比较高。”白井律子回忆着，“那里的地址是用来保护她的。其他人暂且还没有看到。还有......我强化了一下听觉，有听到她和夏油杰提到那些孤儿院的孩子。”
说话的时候，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像是不听使唤地在打架，声音也越来越小。
察觉到这一点，降谷零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精神不佳。”
“......不好意思，有点累。”
“是能力的副作用？”
“嗯。不过我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像是害怕对方会误会，她又补充道，“睡一觉就好了......”
——发动[因子改造]的时间越长，她身体里原本的基因就会不稳定以至于紊乱，表象也会出现各种炎症。身体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摧残会同步相应。
一般来说能最快让它们稳定下来不至于产生其他副作用的办法，就是进入睡眠状态进行自我修复。
实际上，白井律子这么说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么做了。
对方还静静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然而她人已经任凭身体歪倒至柔软的坐垫上，现场表演了一个光速入睡。
降谷零：“......”我行我素的能力倒是只增不减。
正如此思索着，他注意到阿尼亚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担忧的表情冲过去，焦急地试图伸手推醒她。
然而这点力气也根本无法叫醒对方。阿尼亚呆呆地看着她，几秒钟后僵硬着脖颈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降谷零。
她的眼睛又要变成鸡蛋花了。
无声叹了口气，他起身探了探白井律子的脉搏与呼吸。
——体温过高。但呼吸和脉搏都比较正常，不存在昏厥的情况。
“不用急。”他对女孩那么说道，“她没事。”
“比起这个，这里没有什么能给你玩耍的东西。”停顿片刻，他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辛苦你和她一起行动。”
小孩子要怎么应对？
他可没有和真正的小孩子单独相处的经验。
如此思索着，他看到安定下来的女孩从沙发上蹑手蹑脚跳下来，眼巴巴望着电视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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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
他打开电视机，在将音量调至最小的同时顺手调频。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身西装的动画人物。
阿尼亚兴奋地跑上前坐了下来，眼神专注地看向动画中跑动的小人。
......搞定。
像是完成了一件麻烦事，降谷零这才重新坐回去，给风见等人打电话继续安排后续的工作指令。
*
*
等到白井律子再度醒来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她看到的便是铺满了文件的桌面。
再一抬头，对面金发的男人正在将随身携带的枪支仔细擦拭并试图重新拼装。
此时此刻，他已再度换上了那件正式些的西装，正儿八经公安警察的打扮。黄昏时刻的暖光照映在那张不苟言笑便会显得冷酷的面容上，连带着那双紫灰色的眸子也变得格外锐利。
伴随着弹匣合拢于枪中的清脆鸣响，黑洞洞的枪口与她的目光平齐对视。
在重新组装完毕后测试准心的男人在接触到她的眼睛时一言不发。下一秒，他撤回手重新将枪支塞回外套内侧紧贴衬衫的背带夹里。
“休息好了？”他说。
清醒了一大半的律子从沙发上起身，点头如筛糠：“......差不多。”
她转头四下找寻：“诶？阿尼亚呢......？”
“睡了。”
顺着上司示意的方向看去，她发现床上多出一个小小的鼓包，往前走几步就能发现埋在被子里沉睡的女孩。在女孩的身旁，还搁置了一块枕头，避免她睡觉翻滚以至于从高高的床铺上掉下去。
白井律子：“......”完了，草率睡过去当甩手掌柜，她想象不出自己上司究竟是怎么陪一个小孩儿玩，还哄她睡下的。
“她是看动画看累了。”大概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降谷零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我没有时间陪一个小孩玩耍。在那之前，风见拿来了一些案件的卷宗。”
——桌上的文件足以证明这一点。
“倒是你。”他冷笑道，“没有一点防备就自顾自睡过去了。”
“......”白井律子眨眨眼，“那不是因为有您在这儿嘛。我想着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降谷零：“......”
他没再说话，而是将那些处理过的文件收好，从沙发上起身。
“既然已经没问题的话。”他说，“还有工作要处理，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诶？”
眼前银光一闪。
眼疾手快接住那黑色的枪支和银色手铐，白井律子有点懵。
拿着枪的那只手有些沉重，她意识到这是一把装上了实弹的武器。
“会用吗？”
她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慢吞吞地说：“......可以学？”
“我还以为学园都市那边会教你。”
沉默片刻，白井律子挠挠头：“没教过。正常情况下我们一般不用枪......”
“是吗。”他说，“那现在你要用上了。”
“【翺月】两名主犯的藏身地点已经追查到了，先去把他们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