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民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走了。”
叶昭反应极快,她淡定笑道:“我不是说给你找证据去了吗?”
“你找了什么证据?”
“等等你就知道。”叶昭坐下,“苏叔叔,我给力帮你找证据,你也要给力,清君侧!”
“你懂什么清君侧?小孩子!今天中午在这儿吃饭。”苏应民笑着走到门口,叫刘秘书打多一份午饭。
没多久,刘秘书送了两铁盒的饭菜进来,有啤酒鸭和豆芽,叶昭肚子饿了,吃得欢快。
“这肯定是领导特餐吧?我听说工人餐,又难吃又没油水。”
苏应民说她:“小小年纪,什么都懂。以后你要真的来管理这个厂子,你可不能那么精,要适当装糊涂,水至清则无鱼,明白吗?”
叶昭瞥他一眼,这是提前给她洗脑吗?
“等我有钱了,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谁要来管这个破厂。”
“口气挺大。”
叶昭微笑着,埋头吃饭。
白韵萍急匆匆走到门口还没进来,便瞥见了叶昭,她现在看见叶昭就想躲着走,结果还是被苏应民看见,把她叫了进来。
“什么文件?”
“薪资调整表。”
苏应民放下筷子,拿过来看,“张主任他们这几个加薪幅度不小啊。”
“他们办公室上次评了优秀。”
“行,你放桌上,我等会儿看。”苏应民话音刚落,广播窸窸窣窣播放着杂音。
来了。
叶昭给苏应民一个眼神,苏应民这老狐狸秒懂。
广播里有个女声撒了个娇,一个男的说了句什么,白韵萍耳朵尖,她一下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
“冯志远在搞什么?”
白韵萍以为是男女不正当关系,正要出去,估计是想叫人赶紧去阻拦,被苏应民叫住,“白经理,你别管!”
“苏总,这太败坏风气了!有小孩在这儿呢。”她看了看叶昭。
叶昭不搭理她。
广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只听高月月说:“走开点,不跟你玩了,我还饿着肚子没吃饭呢。”
冯志远:“等你广播完,我请你吃饭。”
高月月:“去吃食堂饭啊?不去!难吃死了。不是说食堂要换人了吗?什么时候换?”
冯志远:“换什么人,也就一开始请个把月大厨来掌勺,后面还不是换汤不换药。我们不吃食堂,去外面吃。”
高月月:“哎,换汤不换药什么意思?”
冯志远:“这事不好说,哥带你到外面吃就行了,你管这个干嘛。”
白韵萍听着直冒冷汗,广播室没电话,她这个时候就算冲过去,也来不及了。
高月月单刀直入:“我明白了,我都听说了,你们这次安排了好几家来围标,要把食堂承包权拿下来,是不是?你有份吗?冯哥,你发财了可不要忘了我。”
冯志远:“你听谁说的?”
高月月:“好几天前就有人议论了,说你们偷偷发通知要补充资料,把通知贴在犄角旮旯里,就是为了不给别人看见,你们自己好安排人围标啊。不是吗?”
冯志远紧张了:“你们别在私底下传这些话。这事跟我也没关系,领导让我干啥我干啥,发财的又不是我,领导吃肉,我能喝口汤就不错了。”
高月月果然是聪明人,她精准捕捉信息:“你领导究竟是哪个呀?白经理还是张主任?”
白韵萍一听脚都差点软了!心里只有一种呼声:“完了!完了!”
冯志远嘿嘿笑了两声:“都是我领导!白经理张主任不都是一家的吗?说这些!他们都是皇亲国戚,我们是小国寡民。”
高月月:“那你们招标纯粹就是走流程呗,那有什么意思?直接包给老板亲戚做不就好了吗?搞这么多麻烦事,害得我还挺期待这次食堂改革的。白期待了。”
冯志远:“没办法呀,以前食堂都是厂里花钱,现在的改革,明面上是为了改善伙食,实际上是厂里少花点钱,工人多掏点,厂里高层领导乐见其成,他们都不管这种小事,睁只眼闭只眼……”
声音突然停止,可能是被人敲门打断,也可能是高月月看见目的已经达成,她把广播关了。
白韵萍声音颤抖着,“冯志远在胡说八道!我从来没管过食堂外包的事,都是张主任在管。”
她在自保。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弃车保帅了。
苏应民抿着唇不说话,叶昭继续吃着她的啤酒鸭,完全置身事外,“要是有汤就好了。”
一阵急急的高跟鞋脚步声传来,刘秘书跑过来说:“苏总,工人在食堂里闹事。”
“知道了。”
之后的事就是,白韵莲表弟张强这个办公室主任下台了,冯志远被开除,高月月失去了广播播音员的肥差……
食堂承包权重新招投标,工人一人一票选择承包商。
叶昭吃了饭就赶回去重改报价。
她把原先报价4毛的价格抹掉,重新报了个5毛2分的价格,厂方出资4毛9分,工人每餐1分。
1分钱吃饭,屁股决定脑袋,她不相信工人不选择她这个方案。
结果也正如她所料,几乎99的票,都投给了李正新秦月娥团队。
就这样,叶昭在暗中操作,拿下了艾琳玩具厂食堂的承包权。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艾琳玩具厂,更不是艾琳玩具厂里的食堂,但她现在急需一个大血包,食堂就是她目前最合适的血库。
现在她的资金基本上都压在了厂里,她得想办法先去一趟西山。
她要跟宋荣记合作,就必须早点去西山订够足量的西山小黄姜,她要跑一趟西山,大概估算要多少订金,才好回来想办法从血库里筹钱。
自从知道苏应民把三个女知青的合影照片烧了之后,叶昭心里就有很大的疑问,她之前想要去档案馆的事,又被她重新拎了出来。
去西山的前一天刚好是周四,叶昭又去了一趟档案馆。
档案馆终于开门了,工作人员问她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不给查阅。
叶昭不懂:“什么介绍信?”
工作人员不耐烦道:“你的单位介绍信啊。你为什么要来查资料?凭什么查资料,得有工作单位介绍的才可以。”
“我还是学生。”
“学生查不了。”
什么破规定?叶昭想了想,耐着性子问:“学校出的介绍信可以吗?”
“那得你们学校愿意出介绍信,你一个学生,又不是职员,学校为什么给你开介绍信?走吧,别耽误我们下班。”
这人态度可真恶劣!才五点不到,就想着下班,要是再晚几年,有服务投诉机制,叶昭准投诉她。
这事不好办,她还得想办法搞一个介绍信。
从档案馆回来,叶昭跟巧姨说她准备去西山一趟,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巧姨正剥黄豆准备煮汤,她问:“哪个西山?西山小黄姜那个西山吗?”
“对,距离深城不算远,我查了,有长途汽车直达,四个小时能到。”这还是因为没有高速公路,等有高速公路之后,估计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这么远啊,你去西山干什么?”
“我去订购小黄姜。”
巧姨忍不住笑了:“你干啥?你要摆摊卖姜啊?”
“那你支持我吗?”
“真摆摊啊?支持!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这叫自食其力,你这个觉悟好。”
叶昭洗完手出来帮忙剥黄豆:“我上次在大剧院表演的时候,遇见了宋荣记的宋太太……”
巧姨诧异:“港城那个大名鼎鼎的宋荣记?”
“对啊,他们家就是靠卖姜糖起家的嘛,他们家姜糖只用西山小黄姜来做,别的姜做不出这个味道。”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你遇见宋太,然后呢?”
“我给她留了联系电话,她今年会找我来采购小黄姜。”
“真的?”
“真的。”
“她为什么找你买啊?”
“今年小黄姜会出状况,她到时候买不到姜,肯定会来找我。”
按照原著所说,宋荣记老板和人对赌,赌的就是宋荣记今年的业绩,本来他们预计今年11月中旬业绩就能达标,谁知他们订购的小黄姜出了状况。
没有姜就产不了姜糖,12月大批海外新年的订购逾期,交不出货,赔了大笔钱,导致最终业绩没达标,对赌赌输之后,宋荣记老板失去了宋荣记的控制权,从此家道中落。
而对赌赢了的那一方,是没落豪门钟氏,也就是骆申继母娘家,钟家因为获取了宋荣记控制权,整个家族运势逆转,后来涉足商业地产,赚得盆满钵满,也成为了骆申继母最强大的后盾。
叶昭没办法跟巧姨说明具体原因,只好忽悠她:“我找人算过了,算命先生说,我今年会遇到两个贵人,一个是姓曾,一个姓宋。我今年会发一笔横财。”
巧姨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不就姓曾吗?”
“是啊,所以你是我的贵人啊。”
“天天逗我开心。祥崽要像你这样就好了。”巧姨把剥好的豆子端进厨房,“今晚喝黄豆汤,喜欢喝吧?”
“喜欢!”叶昭往房间里走去。
“我问你什么,你都说喜欢。”
回房后,叶昭开始收拾东西,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两千块钱了,她准备都带去,怕路上不安全,她想着还是把钱缝到贴身的衣服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巧姨又道:“我想了想啊,西山那一带车匪路霸特别多,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曾祥想都没想:“我陪她去。”
“不行。”巧姨一口否决,“你一个小男孩,她一个小女孩,看着就不成熟好欺负!你以为在曾屋围?这里你称王称霸没人管你,在外地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带上家伙呗。”
叶昭笑道:“没事。我从宛城那么远,带着一个拖油瓶我都来了。”
“坐火车去的地方和坐长途汽车去的地方不一样。现在多少车匪路霸,半路抢劫的事,每天都上新闻,西山又是个特别排外的地方,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叶昭没想到巧姨这么暖心,她有点受宠若惊,“那不好吧,巧姨你跟我出去,那祥崽……祥哥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让他去肥婆英家搭伙吃饭。”
巧姨决定了之后,不容两个孩子反对,就在饭桌上决定了。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巧姨和叶昭坐上了去西山的长途汽车。
这次坐车经历比上次好点,因为是上午,没有那么热,车上的乘客也不多,而叶昭身边上次有个拖油瓶,这次她自己成了拖油瓶。
这边路刚修好,还挺好走,巧姨手上拿着一把小折扇,她给自己也给叶昭扇着风,路上的风景,很是怡人。
看着外面一大片的菜地,巧姨说:“这是东山,这里水土好,种的大萝卜可好吃了。以前有句话叫做‘东山萝卜,西山姜’,这两个地方的人,在古代都是很有钱的。现在嘛,反而落后了,特别是东山,西山还有知名的小黄姜,东山只有菜。”
叶昭:“他们也可以卖菜啊。”
“菜跟姜不一样,姜可以存储,菜今天不吃,明天不坏后天都坏了。”
“萝卜不也可以存挺久的嘛。”
“萝卜种的时间久,还不值钱。西山小黄姜能卖几毛钱一斤,萝卜也就一两分钱。差几十倍的价钱呢。”
那倒也是,叶昭不懂这些,她今天只是冲着姜来的,她也只研究了小黄姜。要不是原著写了西山小黄姜,她连西山小黄姜都不知道。
中午十二点多到的西山,从长途汽车站出来,对面就是卖小黄姜的市场,市场最外面有好几家打着出售西山小黄姜牌子的店铺。
她们问了好几家,都说没办法提前预订,想要今年的新货,得10月11月,直接来买。
问为什么,又都不搭理了。
后来她们找了一个在边边角角的小店铺,店里摆放着泡姜和姜糖,她们借着买姜糖,问店家能不能订购今年的新姜。
“没办法订购,你10月底直接来买。”又是这句话。
“给钱也不能提前预订吗?”
“现在不是给钱就有货。今年大部分姜农的货都订出去了,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货来卖。怎么预订给你?是吧?”
叶昭:“都被谁定走了?”
“一开始是港城来的发哥在订货,后面宋荣记也来了,他们各自定了好几个村子的货,基本上把货源都订光了。”
宋荣记也直接来订货?
原著里,宋荣记是直接从中间商那边拿货的,为了应对这次的对赌,他们提前跟中间商订了足够多的小黄姜,谁知道最后中间商失信,没办法给他们供货,而市面上的小黄姜也都被对赌的另一方钟家提前安排人买走了。
这最终导致了宋荣记的悲剧。
叶昭可以理解,发哥应该是钟家安排的人,那宋荣记怎么这次也直接到农家订货呢?
巧姨叹了一声,“我看没机会了。宋荣记自己订了那么多小黄姜,直接采购,一手价,便宜很多。”
那不一定。
叶昭又问那人,“两边抢着订货,那发哥和宋荣记岂不是要打起来了?”
“宋荣记一天晚上就订了好几个村子的货,一口气订够了量,没什么好打的。”
叶昭记得钟家为了赢得宋荣记的控制权,可谓不择手段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宋荣记通过中间商采购,他们早就跟中间商勾兑好,中间商给宋荣记断货就行;如果宋荣记提前跟姜农采购,那就在小黄姜收获前一周,散布姜瘟,让宋荣记没有还手的时间。
所以,她还有机会。
关键是,要找到足够多的货源,并且在成熟季之前一周收获。
在市场上走了一圈,有个店家给他们介绍了一个人,那人叫黄栋梁,专门下乡收货的姜贩子,他门路多。
在一个小院子里,黄栋梁正在劈柴,他打量着巧姨和叶昭,以为她们是母女俩,“深城来的?”
“对。”巧姨把早就买好的香烟,给对方递了一根,“抽烟,兄弟!”
“没货了。都被港城人订走了。我们今年都要吃谷种了。”黄栋梁把斧头扔一边,接过巧姨递的烟,点上。
叶昭:“你帮我们找货源,到时候都交给你去收,算你费用。”
黄栋梁看看叶昭,想着小姑娘说的话,未必作数,他又看向巧姨,“你女儿?”
巧姨忙笑道:“听我女儿的。只要你帮我们找到货源,事情交给你做,就不用吃谷种了。兄弟!是不是?”
巧姨说得豪气,黄栋梁抽着烟,“还有一个村子的货,没人订,你们要吗?”
“为什么他们村的货没人订?”
黄栋梁:“我是实在人,我就实话跟你们说吧,他们村的土质没那么好,姜比较小,其实味道更好,知道吧?我可以给你看看货。”
黄栋梁从屋子里的沙堆里拿出几块小黄姜,“你们看看,这就是张家村的姜。我每次收他们的姜,都是存到最后,市场上没货了,才卖得出去。就是品相不好。”
叶昭接过来看了看,确实品相差,掰开一小块,闻了闻,味道很正宗。
为了做成这笔生意,叶昭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小黄姜,她觉得这个货可以用,没问题。
“是不是价格可以便宜点?”
“你们要多少?”
叶昭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着有多少钱做多少生意,自从有了食堂这个血库之后,她换了个想法,能做多少生意,再想办法筹多少钱。
叶昭:“包了他们村所有的小黄姜,有多少要多少。”
这么豪气?黄栋梁明显比刚接待她们的时候积极多了,他说:“能便宜5分钱,今年货贵,别的村都是8毛钱,张家村的7毛5分可以。”
这价格确实太贵了!
巧姨叹道:“都快比肉贵了!外面的生姜也就几分钱,最贵卖一毛。”
“西山小黄姜就是这个价,你们吃过宋荣记姜糖吗?一小盒就要十几块钱,畅销全世界。”
叶昭觉得只要有货,价格可以接受,进货贵,卖出去自然也贵。
巧姨又问:“7毛5分钱包含了给你的佣金吗?”
“不包含。”
“你佣金怎么算?”
“每斤我收1分钱。”
叶昭表示可以,巧姨有点犯愁,货太贵了,万一砸手里怎么办?这不算是一笔好买卖,但她也不好阻拦。
叶昭问:“张家村的产量大概有多少?”
黄栋梁面露难色,“这个小黄姜产量低,张家村总共也没多少货,产量低的时候,两万斤左右,产量高,也就三万多斤。”
宋荣记年底的出货量几乎占全年的一半,都是赶给海外客商的新年货,他们的姜糖跟别家的不一样,耗姜特别厉害,单年底这批货用姜量至少十万斤。
“还有其他地方有货源吗?”
“张家村的货还不够?那真没有了。其他的一些散户种的少,收购不了几千斤。主要是去年产量高,卖不上价,都当普通生姜价格卖。今年种小黄姜的农户就少了很多。”
“那你帮我留意,哪怕是散户的,我们也要。所有的这些农户,定下来,我要签合同,给订金,然后什么时候收获我说了算。这个要写进合同里。”
黄栋梁说签合同没问题,他没搞懂为什么叶昭要指定时间收获。
“我有特殊需要,就提前10到20天左右收获就行。”
“那都得说好,就怕有斤斤计较的,觉得早十天二十天,这重量也会少一些,人家会不乐意。”
“这样,我们先去跟农户谈,谈妥了再签合同。”
“那也行。”
黄栋梁开着他收货的拖拉机,带着她们去张家村种植小黄姜的农户家谈合作,张家村的小黄姜因为个头小,从来没有提前订出去过,这还是头一次。
农户们甚至私底下觉得这母女俩可能不懂行,是被黄栋梁忽悠来的。
为此,大家对这大冤种客户都非常客气,谈合作更是积极配合。
其他条件都没有问题,唯独对可能要提前收获,大家有一些小意见。毕竟他们的小黄姜本来个头就小,再提前时间收获,个头更小,重量更少了。
最后叶昭主动加了1分钱,搞得农户都不好意思,才算谈成了。
总共24家种姜农户,叶昭手写了48份协议,手都写麻了,最后跟农户签字按手印,叶昭带的2000元刚好勉强够给订金,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签完协议,天已经全黑,村里种植面积最多的种姜户张军杀鸡宰鸭做了大餐,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黄栋梁说现在回镇上,也不好找地方吃晚饭了,不如就在这儿吃吧。
起初叶昭和巧姨还天真地以为这是特意宴请她们的,谁知后来要上桌了,才晓得,人家主要是宴请妹夫,而请她们是顺带的。
等真上桌了,把妹夫三催四请地请来,才知道张军妹夫就是巧姨楼下那个被她赶走的包二奶租客陈连发,这个租客不是别人,正是替钟家收购小黄姜的发哥。
陈连发前几天把他老婆张月丽打了,张月丽半边脸都是肿的,躲在屋里不好意思出来见人,所以之前叶昭都没看到她。
而张月丽的母亲和哥嫂还得把这个打自家女儿的女婿,客客气气地请来,希望夫妻能和解,和和顺顺过完下半生。
叶昭听完这些破事,气血上涌!她想打人。但她不敢,她还得按住一旁比她还气愤的巧姨。
还有,陈连发既然替钟家收购小黄姜,为什么不收购他老婆娘家的货呢?
而且到时候要散布姜瘟的人应该也是发哥安排的,如果他看娘家人不顺眼,很可能第一个就拿她已经订购了的这批小黄姜下手啊?
天,满地的地雷,无处立足。
还在恍惚的叶昭,只听“啪”一声,陈连发结结实实甩了他老婆一巴掌,当着他岳母和大舅哥的面,简直没王法了!
屋里的女人在小声啜泣,外面的狗在狂吠,叶昭和巧姨都没说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既无奈又无力。
张月丽的母亲在小声嘀咕着,看在孩子的份上,都忍让忍让吧。
张军看妹妹被欺负,只站在大门口抽烟,替妹妹主持公道,万一真离婚了,这妹妹后半生怎么办?两个孩子怎么办?
唯一圆滑一点的张军老婆云嫂子,把陈连发给拉开,拉到偏厅来上桌吃饭。
陈连发这才看见巧姨。
“包租婆?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在曾屋围,巧姨也不好板着脸,只轻轻笑了一声:“这不是巧了嘛。”
陈连发这人也是奇怪,他对于曾二巧把他们一家赶出来的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热情招呼:“你怎么到这山旮旯地方来了?”
云嫂子忙介绍:“你们认识啊?这是深城来买姜的客人。”
“她是我们以前租房的房东,在深城好几栋房子收租,气派的很!是吧,包租婆。”陈连发阴阳怪气地说着。
这倒让叶昭放心了,看来他是个正常的俗人,对于被赶出门的事,还是有芥蒂的。
陈连发直接坐到巧姨边上,道:“你怎么做起小黄姜的生意了?”
巧姨也聪明,她故意往远了扯:“我一个北方的亲戚做生姜生意,她想在他们那边试着卖小黄姜,今年先试试水。”
“你们用张家村的姜来打开北方的市场?”
巧姨:“别的地方没货了,只有这里有。到时候一收获,我们就运到北方去卖。”
“那祝你们发大财咯。”陈连发贱兮兮笑着,他不是不照顾娘家生意,而是有足够信心,张家村的姜品质太差,肯定会留到最后。
不过这次留不留到最后,都没有意义了。
陈连发在半个月前开始预订西山镇的小黄姜,并跟将近一半的村落签订了合同,不知道怎么走漏的消息,宋荣记毫无预警地突然杀过来,一晚上把剩下几条村的小黄姜全包了。
自那之后,他就放弃继续订购,他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套方案,在收获前散布姜瘟。
所以在陈连发看来,曾二巧花的都是冤枉钱,他不会放过西山镇任何一个村落的任何一块小黄姜。
叶昭盯着陈连发那邪魅的笑,猜到了这人在想什么,她坐在角落,不被注意,一言不发。
陈连发不认识她,也没主意到还有个小姑娘。
黄栋梁抓住机会跟陈连发套近乎,疯狂拍马屁,希望发哥以后有机会也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开饭了,张月丽哭肿着眼,端碗给小儿子夹菜,陈连发命令道:“吃完饭跟我回去。”
他家在隔壁村,他今天开了老板给他配的小汽车过来,很是威风。
张月丽小声嘟囔:“她不走我不回去。”
“你今天不回去以后也别回,你别后悔。”
“那个鸡婆不走,我就不回!”张月丽在深城的时候举目无亲,不敢反抗,她已经受够了。
“你骂谁鸡婆?你是不是想骂我鸡公?”陈连发气得摔碗,当即抓了他老婆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拽!
张月丽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在地上,陈连发站起来,连连踢了几脚。
站在一旁的张母忙去护着:“阿发你干什么呀!你别打她了!别再打了!”
老太太哭着大叫别打了,她除了这样护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月丽的哥哥只在旁边抽着烟,懦弱地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
张月丽小儿子才岁,他看见妈妈被打,发疯了似的冲过去,逮住他爸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你他妈的!你咬我!”陈连发一巴掌直接甩过去。
这一巴掌打过去不要紧,打到他儿子脖子上的伤口了,这是以前的脓包,还没痊愈,伤口裂开,鲜血直流。
张月丽看到儿子脖子在流血,整个脑袋嗡嗡直响,她冲进厨房要拔刀,被她哥嫂给制止住。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我也不活了,我带着儿子去死!”
叶昭狠狠掐着手指头,她在努力忍着,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巧姨跟她一样!
“真他妈不是人。”旁边传来低低的怒吼声。
叶昭侧过头去,发现黄栋梁也气得双眼通红。
坐在角落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心里都有了主意。
这晚饭实在让人无法下咽,他们一行人没怎么吃就告辞了,黄栋梁开着拖拉机载着她们回镇上。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陈连发开着车吹着口哨,往家的方向走。
虽然老婆没接回来,但娘家人卑微的态度让他很舒心,他相信过不了几天,那臭娘们会自己带着孩子滚回家。
夜黑路窄不好走,他开的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轮胎声音不对,路上到处都是小石子,难不成有铁器扎到轮胎了?
他停下车,手里也没带电筒,想看看轮胎情况也看不明白。
“妈的,真漏气了?”
这乡下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还得走路去镇上找人来拖车。
早知道今天不过来了!
他锁好车,快步往镇上走去,幸好还有月亮,不然这摸黑都没办法走夜路。
走着走着,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心噗通噗通乱跳,他正要回头问是谁,结果眼前突然一黑……
他被麻袋套头了!
然后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陈连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因为踢他的脚就从四面八方踹来,每一脚都这么狠,都恨不得取了他的老命。
这是谁?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恨他?
痛!全身痛!
他不行了,再打才去,他今晚就得归西。
他苦苦哀求,求打他的人,大人有大量,给他一次机会,放过他。
外面突然停了,他一动不敢动,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再打老婆孩子,下次就直接要你的狗命!”
这是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估计只有六七岁?哪里来的小女孩?怎么会是小女孩呢?明明是大人的脚啊。
“你是谁?”
“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
骗鬼呢?这个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鬼神?
陈连发挣扎着把麻袋取下来,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吓得他一阵寒栗。
陈连发整个人摊倒在麻袋上面,浑身是伤,只能小声呼喊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