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淮思绪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家中竟然为他娶了妻。
他不是嫌弃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苏姑娘,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那个时候的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娘这样做难道是为了他死后有人能在他牌位前进香?
“你那时候昏迷不醒,家里请了郎中都说你怕是不好。”贺家大郎贺颂元顿了顿,又道:“村里有人说冲喜或许管用,娘这才给你娶了妻。”
“冲喜?”贺允淮眉头紧皱,心口处也空了一拍。
他念书十余载,从未想过书中让人迷信的词最后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为将死之人冲喜……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来冲喜。
若是有钱有权的人家,或许找冲喜的方便,可他们贺家,那是要什么没什么。
“那苏姑娘可是自愿的?”贺允淮问出这话后自己便后悔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自愿冲喜。
贺颂元(贺家大郎)这几日光顾着高兴,被这么一问,剩下的话堵在心口再也说不出来。
是啊,所有人都在高兴,可无人问苏意安愿不愿意。
“娘从哪里找来的人,咱们家不是早就没有银子了。”如今娶亲就算不是三媒六聘,也会给点银子作为聘礼。
难道家中为了给他冲喜,卖了良田。
“可是卖了田?”贺允淮心乱如麻,抓住自家大哥胳膊的手不免用了些力。
贺颂元看向贺允淮,摇摇头:“家里的田没有卖。”
没有卖田,那还有什么法子凑银钱?贺允淮实在想不到。
“这事说来话长。这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同你小时候定下娃娃亲的那个。”贺颂元见他实在想知道,便把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细说了一番。
“苏家…一开始也是不愿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愿了,早年咱们给苏家也送过不少礼,所以这次娶亲苏家没要东西。”贺颂元看向二郎,又继续道。
“二弟,你别怪娘,菀絮悄悄同我说咱娘夜里自己一人抹泪,也怕耽误了人家姑娘。”毕竟当了爹,贺颂元忍不住又唠唠了两句:“娘当时是真怕你没了。”
别说是贺母,当时家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怕的很,若是那时有人说有灵丹妙药,就算是把家里田都卖了,一家人也肯定会买药来救贺允淮。
这道理,贺允淮是明白的。
他就是心里愧疚,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
“苏姑娘,人很好,你见了就知道。”贺颂元说。
听大哥这么说,贺允淮心中更过意不去。
人很好,人当然好,要不怎么愿意嫁过来,可越是这样,他越不知要如何面对。
-
苏意安背篓中都是野菜和果子,至于她们下山捡的那些柴火都装在了贺母背篓里。
这一路,贺凝文说个不停,偶尔苏意安应和她两声。
“娘,苏姐姐带我摘了平菇,说可以炒着吃,一会儿咱们回去了炒了好不好。”
“你这丫头,就想着吃,说了一路怎么没问问你二哥如何。”贺母眼底带着笑,并不是真的说贺凝文贪嘴。
再说小孩子不想着吃想什么呢。
苏意安本来安安静静听着,直到脑海中捕抓住二哥这两个字眼。
别说,她还是挺好奇的,这贺家二郎到底怎么样了,是能说话了还是已经能下炕了。
“哎呀,二哥肯定没事!要是有事娘那会瞧见我们时肯定就说了。”贺凝文仰起小脸,等着被夸。
理是这么个理。
但贺母难以遮掩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想同她们多说两句。
“你二哥醒了还问起你来着。”
“问我什么啊,娘。”贺凝文被勾起了好奇心,见贺母只看着她笑不回她话,忍不住求了起来。
下山的路都是斜坡,她背着背篓只顾着说话,压根没注意脚下。
一个踩空,人直接仰了过去。
好在一直跟在后面的苏意安动作快,伸手抓住了贺凝文的背篓。
连带人一同,都扶住了。
虽有惊无险,但还是把人吓了一跳。
贺凝文一下蔫了,生怕再摔一下,一个人老老实实的看着路再也不闹腾。
三人下山比上山快的多,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脚丫子踩到平地上,贺凝文这才又欢快起来,说:“终于下山啦。”
“走吧,赶紧回家。”苏意安看向远处升起的炊烟。
心想都晌午了,怪不得家家户户开始做饭。
走这一路她都有些饿了,得赶紧回去做饭才是。
今去山上这一趟收获不小,不仅摘了平菇还白得了许多野果子野菜。
这些东西就够贺家人吃几天的。
再说家中还有买的猪肉和棒骨,到时候不管是炒菜还是熬汤都可以和野菜搭配着。
荤腥都有。
“今天吃平菇炒肉片如何。”苏意安说。
贺凝文是想吃的,可家中以往吃什么用什么都得听贺母的,所以她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贺母……
家中有肉有菜,不吃放着给谁。
“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贺母笑着说,“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不能短了吃食。”
不远处,贺二婶躲在树后一个劲的巴望。
她来了有一刻钟,左等右等都不见贺家人出来。
今日过来,她倒不是为昨日说的那些浑话同贺家大房的人道歉。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村里人说的可是真的。
今个一早,自家姑娘急急忙忙跑回家把村里传闻同她说了一通。
说那贺家二郎醒了,人没事了,还说是王郎中瞧看的,吃了王郎中的药方子人就好了。
贺二婶本来不信,病成那样还能活,少见。可见自家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又心中起疑,这不连晌午的饭都没做就跑来贺家打听消息。
如今见贺母带着人有说有笑的从山上下来,她这心里咯噔一下。
怕是这贺家二郎真活了!
贺二婶小心躲着生怕被人瞧见,等苏意安三人背着背篓进了屋,她这才悄默声得溜了。
与来时心态不同,她现在难受的要死。
咋就活了!
-
贺家灶上熬着棒骨汤,菀絮第一次弄不知道水放多少骨头放多少。
想着既然是喝汤,便加了满满一锅的水,水多了骨头就显得少,想想便又加了一根棒骨。
烧上火,盖上盖,菀絮便又回屋准备弄蒸饼。
家里有笼屉也有面,做蒸饼是最方便的,到时候把笼屉放在锅上面,骨汤和饼子能一块好。
“好香啊。”贺凝文还未到跟前便闻到了味,高兴道:“娘,你提前做好了饭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路上还想着吃平菇呢。”
贺母上山前可没做饭,这饭指定是菀絮做的。
想到她的身子,贺母哎呦一声,连背篓都没卸下就往屋里走。
屋里菀絮正愁眉苦脸的揉面,那面团就是不听她的话,怎么弄都不成形状,还沾的她两个手全是面。
连六岁的贺兴晨都看不下去,委婉的说:“娘,你歇歇吧,等一会儿再弄。”
“娘不累,马上就好了。”菀絮说着又添了一把面粉,她就不信小小面团她还能揉不成。
等贺母进来时,便瞧见她们二人脸上手上都沾了面粉。
不过那面团还真成了形,虽然有些不够看,但也可以拿来做蒸饼。
“阿奶。”贺兴晨最先瞧见贺母进来,不过他手上沾着面,便没有跑过去。
要不他肯定得好好让贺母抱抱他。
“快洗洗好好歇歇,你身子重别累着,这活我来就行。”贺母说着又去舀了半盆水。
菀絮擦洗的功夫,苏意安她们也进了屋。
本来想在院中把背篓卸下来,可这里面装了不少东西,万一拿出来被路过的人捡了去。
那她们这一上午算是白忙活了。
“小婶,你们去山上怎么不叫我啊。”贺兴晨想起这个就委屈,他可是和小婶说好了,要和小婶一起上山的。
苏意安把背篓卸下掏出里面的果子,哄道:“今日着急上山,下次带你上去好不好。”
“那小婶可不能骗我。”贺兴晨接了果子,用手蹭了蹭便往嘴中塞。
酸酸甜甜,让他一下子想起忘了的正事。
他就说他怎么觉得有什么事没说呢。
“小婶,你来,我二叔醒啦。”贺兴晨拽了下苏意安的衣袖,示意她同自己一起进去。
果然是小孩,童言无忌。
其实贺母和菀絮早个就都想让苏意安见见贺允淮。
可这种事又不知道怎么张口,没想到最小的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贺母同菀絮对视一眼,又都默默垂下了头。
“好。”苏意安神色未变。
早晚都得见,这种事也没有躲着的必要。
再说,她虽有意留在这,但若这贺允淮不是个好的,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定要早早脱身跑了才是。
所以见就见吧。
里屋贺允淮靠着枕头半躺在炕上,外面的谈话他一字不落都听了一耳。
以现在的样子见人,他心里五味杂陈。
许是瞧出他的不自在,贺家大郎伸手拍了拍,安慰道:“你昏迷不醒时,苏姑娘还给你喂过药。”
这是在告诉他,别担心,你什么样人家苏姑娘都见过。
若是真的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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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连药都不会给你喂一口。
贺允淮看向门边,强扯出一个笑。
正巧门帘被掀开,贺兴晨牵着苏意安走了进来。
二人错不及防正对视上。
贺允淮垂下眼眸错开目光,心中生出些许懊恼,刚刚他实在是失礼。
怎么就那般正好......
“小婶,你看二叔醒了。”
“嗯。”苏意安看向炕上的人。
许是这王郎中的药真的有用,久病之人竟也能红光满面。
苏意安瞧他脸颊耳畔都红了。
“醒了就好,可还难受?”苏意安问的客气话。
“好多了。”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贺允淮生生止住,临了说了这么一句。
苏意安也不知道再同他说些什么,再者这屋子里还有贺家大郎,说些旁的也不合适。
“那你好好歇着。”
“嗯。”
倒是挺乖。
苏意安没说两句话便又带着贺兴晨出了屋,没再打扰他们休息。
屋子中没了旁人,贺家大郎忍不住又伸手拍了贺允淮的腿一巴掌。
他这弟弟怎么这么不争气,连个好话都不会说。
也不指望他同人家姑娘说什么太好听的,但他刚连个最简单的问好都不会。
别是读书读傻了。
贺允淮没作声,他知道自家大哥什么意思。
那些虚话,他说不出口,那些关心亦是如此。
有婚约这事他一直晓得,那几年没有上门提亲也不是因为对这门自小定下的亲事不满。
那时年少,他在书院一心求学,总想着读书人应该先考取功名再成家。
可不等有功名在身,家中就突遭变故。
至于那门亲事,他早就默认废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苏家姑娘还是嫁了进来,还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
贺允淮郁结在心,以前他都不曾做的事,如今冠冕堂皇的去关切……他做不到。
晌午这顿饭,贺凝文到底是没有吃上平菇炒肉片。
菀絮熬的骨汤实在是多,每人喝了两碗还有剩余。
可惜没有焯水,苏意安尝了一口就吃出不同。
若是棒骨焯过水,汤会更鲜没有腥味,不过这话她没说。
不是她做的饭,乖乖吃就是了。
一锅骨汤,去了大家一身寒气,每个人身上都暖烘烘的。
—
这边贺二婶悻悻地回了家。
还没进院就听见里面一阵骂,话难听的让人臊得慌。
“爹,不就是一块肉,拿了就拿了,您骂杏姐干嘛。”贺二婶的二儿子贺忠把人护在身后,避着他爹,生怕石头砸在自家媳妇身上。
贺永贵(贺家二房)骂骂咧咧,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杏姐身上投。
“小蹄子还躲我儿后面,不要脸的拿着我家东西给男人。”贺永贵恨不得撕碎杏姐,那么大一块肉这贱/人说给人就给人。
贺二婶竖起耳朵一听,啥,她们家的肉给了别人?
“你说啥,咱家肉咋了?”家里前天刚买了一斤猪肉,贺二婶舍不得吃,每次做饭都只弄一丢然后就挂起来,到今个应该还剩半斤多。
“爹……我没有给他。”杏姐泪糊了一脸。
自家公爹这样说自己,若不是相公信自己护着自己她都想一头撞死。
什么叫送人,送男人,这种话传出去不是要她的命。
贺永贵的二小子实在忍不住,气道:“小妹和娘不在,家里就杏姐一个,她又要喂猪又要做饭。哪里能一直守在院里,那人进来偷拿了肉,怎么能怪杏姐身上。”
“那人是她幺弟,不是她把人带进家的?那人不进来能拿得了肉?”贺永贵可不听她们怎么说,他只认自己的死理。
反正肉没了,他刚回来路上就瞧见杏姐幺弟提着肉。
“我没让人进来过。”杏姐抹着泪,哭道:“娘出门时肉还在,我就去了一趟后院喂猪,回来做饭才发现肉没了,我没见过幺弟。”
“大晌午的你不在家,又死哪去了,你要是守着能丢?”贺永贵看自家老婆子从门外进来,也咒骂了两句。
反正肉没了,她们这群没看好肉的都该死!
贺二婶本就窝火,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咋丢了肉还能怪她身上来。
可她又不能把火撒在贺永贵身上。
她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杏姐身上。
对!都是杏姐的错,要不是她看不住,肉咋能丢!
贺二婶有了发泄对象,脱下鞋子就往杏姐脸上糊。
她上了岁数,又是气头上,脚下没稳住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只听咯嘣一声,贺二婶的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