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熟识的萧禹的皇叔,只有勐王一个。
是了,初来太平庄子的时候,萧禹曾经说过,若谷之中建起来的庄子,都是皇帝亲自下令的。勐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这里怎会没有他的庄子。
“殿下息怒。”被称为刘叔的长者闻言跪地行礼道:“回殿下,昨日勐王殿下出宫来宁靖庄子上,说是要住上几日,老奴许久不见王爷,现下再见王爷,看着他消瘦不少,老奴心疼啊!是以今晨老奴私自出庄子,想在这若谷之中抓只野鸡,给王爷补身。”
管家手下侍卫下人无数,亲自出庄抓鸡,此言简直如戏言般可笑。
“皇叔来了庄子上?”萧禹道:“刘叔自跟跟着皇叔,便一直在庄子里做事,皇叔有时甚至几年都不来这宁靖庄子,真是难为刘叔一眼便能看出皇叔瘦了,一大把年纪亲自为皇叔抓鸡。”
刘叔俯身行跪拜大礼,“殿下之言,老奴悔悟!今日并未抓到野鸡,还险些扰了殿下的事,求殿下责罚!”
这般避而不谈。沈扶从上到下将这刘叔看了一遍,眼见此人虽面上有白胡,露出的脖颈及手部脚踝处的肌肉都十分紧实,定是常年练武之人。
沈扶又看了看那黑面人,黑面人雄伟壮阔,浑身上下充满肌肉感,刘叔这般与之对上,竟能帮助长风抓住人,简直匪夷所思。
除非……
“何为扰?”萧禹嗤笑一声,“长风方才说,这黑面人可是你帮他们抓到的。”
长风适时出声道:“是,黑面人的同伙向着悬崖而去之时,此人落在了最后,他的躲藏之术十分出色,险些在属下眼皮之下溜走之时,刘叔忽然押着此人一粗树后出现。”
眼见刘叔又准备说些敷衍之语,萧禹抬手制止他,道:“孤记得刘叔常年体弱,引得皇叔可怜,才讨得这管家之位,怎么几日不见,刘叔竟返老还童,矫健不少,连这等壮汉都能被你压制?”
刘叔面露尴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刚开口,便被外面的通报声打断了。
“禀殿下,勐王殿下在外请见,说许久不见,询殿下可有空隙,小叙一番。”
萧禹与沈扶对视一眼后,他又看着刘叔说道:“刘叔前脚到孤这庄子后山,后脚皇叔便来了孤这庄子上,还真是巧。”
刘叔跪地不言,萧禹嗤笑道:“将皇叔请来马场便是,正好请他和孤一同审人。”
“是!”
下人去报信,萧禹起身走到沈扶身边,牵着她站起身,下人进来暖亭之中改变桌椅摆放后,又添了把椅子,萧禹让他们在沈扶身侧又添了个火笼。
这厢两人刚坐下,勐王便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刀阔步地走了进来。
萧禹还未言,刘叔看见勐王,便立刻转过身去,行跪拜礼道:“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勐王抬步入亭,看见刘叔似乎还愣了下,“老刘,你怎地在阿禹这里?”
刘叔道:“回王爷,老奴本想抓只野鸡来给您熬汤,却不成想,那肥鸡跑到了太子殿下的后山,老奴又遇太子殿下抓贼,这不……这就到殿下的庄子里了。”
萧禹和沈扶一同站起身,他们行礼过后,都不打断此人的胡言,静静看着勐王。
勐王挑挑眉,看了眼萧禹,又看向刘叔道:“多年的老人了,还这般不懂规矩。无主人允许,下人不可在若谷之中的庄子里随意走动,你今日跑到阿禹的庄子便罢,若是惊扰了其余人,还有命活着出去吗?”
一番话说得圆润没有破绽,刘叔立刻反应过来,朝着两边磕头,“多谢殿下,多谢王爷!”
“行了,别在这里碍事,还不快滚去一旁。”勐王说着接过身后下人手中的箱子,走进亭中,将箱子放在桌子中间道:“许久不见阿禹,你身子可好些了?”
刘叔麻利地站起来,随着勐王的脚步,站在勐王坐下的椅子身后,仿佛他不是被抓来的,而是本就来跟着勐王探望萧禹一般。
粉饰太平的箱子被下人打开,其中两根千年老参摆在那处,打开的一瞬间,还有些香味飘出,可见这参确实是上好的。
萧禹道:“劳皇叔挂心,无甚大碍。前些日子不慎吃坏东西,吐了几口血罢了。孤听到些外头的传闻,说孤将死,皇叔这般疼我,怕是为我忧心许久了。”
若是真的疼他,不说火急火燎地做些什么,便是看看也是心意。萧禹“病”的这些日子,勐王从不曾踏入东宫一步。萧禹这般说,便是很不给这个皇叔面子了。
勐王不以为意,笑道:“前些日子去见皇兄,在外碰见沈大人,沈大人说你中毒,还在昏迷之中,今日阿禹这般说,便是沈大人当日骗本王了?”
暖亭之中,几方气氛暗流涌动,沈扶本不想插话,却不曾想勐王会往她身上引火。沈扶看了眼勐王,又看了眼萧禹,选择不言。
他们二人之事,便是他们二人解决便好。总归上次她与勐王相见之时,所说的不同路之语,已经算是撕破一半脸皮,看这情形,今日交谈过后,怕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勐王见沈扶不言,竟还唤道:“沈大人?”
萧禹偏头,看着沈扶将半张脸藏在大氅之下,一脸抗拒不愿说话的样子,笑了下道:“皇叔莫怪,是我让阿扶对外那般说,毕竟这储君之位坐久了,哪怕再安稳,也难免会有不轨之人想要动摇,这便是好时候。孤只是借此试探,究竟会不会有那不自量力之人罢了。”
萧禹从不在亲近之人面前称孤,今日却一说再说。
勐王也发觉此事,于是只摆摆手道:“阿禹无事便好,你是太子,太子安危事关将江山社稷,可是万万不能有差池的。”
“皇叔说的是,但总有人上赶着作死。”萧禹扶额道:“孤来庄子上的消息,不知是何人散布出去,今日孤在马场骑马之时,便有一帮刺客埋在山上。刺客所用的弓箭还是耶津国特制的长虹弓箭。”
“外邦人进了若谷?”勐王惊讶道:“此处可是我大庄皇室退路,外邦人如何进得!”
萧禹点点头道:“皇叔息怒。长风,将那人带上来。”
长风应下,将亭子角落处的耶津人拽到亭子中间,还顺带将他脸上黑面摘掉扔在一旁,此人彻底暴露在众人眼下。
此人乃是典型的耶津人长相,绿眼紫唇白皮肤,他那微绿的眼睛在亭中之人脸上都看了一遍,看过其他人时是淡然的,唯独看过勐王时,眼神微微停滞一瞬,又立刻转开。
萧禹与沈扶都注意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萧禹朝着沈扶抬了下唇角后,给沈扶倒了杯热茶。
“阿扶捧着便是,莫要冻到。”
“多谢殿下。”沈扶伸手接过,又看向耶津人。
萧禹也转过头去,他看了长风一眼,长风立刻带人上前,他抽出剑站在耶津人前指着他,其余两个东宫侍卫在后,同样用剑指着此人。
“你是外邦人,绝无可能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带着你的兄弟们进来若谷,又埋在太平庄子后山上。”长风并不说无用之言,直接问道:“是何人带你进来的,又或者说,是何人指派你,让你埋在后山,刺杀殿下的?”
耶津人看着长风半晌不言,片刻后用耶津话说了句什么。
长风一脸疑惑,他皱着眉看向萧禹,萧禹无奈道:“问问他们,谁听得懂耶津话,来此翻译,过后重重有赏。”
“是。”长风出去询问一遭,回来道无人听得懂。
暖亭之中一时僵局,沈扶偏头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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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萧禹正在牢牢掌控几人的节奏,引导着众人跟着他走般。沈扶又看向那耶津人,遗憾她不会说耶津话,帮不上什么。
长风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不若属下现下快马加鞭,往返宫中一趟,将大学士请来?”
萧禹“啧”了一声,有些不满。
勐王看着对面主仆,手撑在椅子上,微微偏了偏身子。
刘叔收到勐王的眼神后,上前行礼道:“禀殿下,老奴年轻时曾带着耶津人做过生意,是以能听懂些耶津话,殿下若信的话,不妨让老奴来做翻译。”
沈扶没忍住,哼笑了一声,萧禹挑挑眉道:“这不巧了,人是刘叔帮着长风抓回来的,现下翻译还要你做。既如此,便麻烦刘叔了,事成之后,孤自有重赏。”
“为殿下做事,乃是应当的。”
萧禹摆摆手,长风拿出纸笔,开始对面前之人审问,刘叔在旁翻译着,若遇到这耶津人不答之处,身后东宫侍卫便会直接动剑,砍手指削皮肉。
耶津人没有大庄人这般不折骨的勇气,侍卫几刀下去见了血,耶津人便开始认真回答长风。
沈扶不参与这般事,遥座椅子上看着他们。
半个时辰后,写满罪状的本子递来了萧禹面前。萧禹粗略翻过后,递给沈扶,让她拿着看,自己则与勐王说话去了。
“这耶津人说自己是误入若谷,看见阿禹你衣着华丽,便起了抢劫的歹心,他不知你是太子。”勐王面带笑意,问道:“阿禹,你信吗?”
“孤自然不信。”萧禹吩咐长风把人关去地牢后,对勐王说道:“孤不信世上任何一种巧合,不过都是人为制造的幻象罢了。孤忽而忘了,请问皇叔,我大庄判通敌叛国之罪时,律法为何?”
储君当熟识律法。
勐完笑道:“本王没记错的话,通敌之人当是车裂过后凌迟,再诛其九族,外戚三代之内不可为官。怎么,阿禹可是有怀疑之人了?”
“只是问问罢了。”萧禹道。
勐王点点头,站起身道:“这厢既然无事了,那本王便带着老刘回去了,你既前些日子伤了身子,便让人用那老参给你补身,切莫太过劳累。”
他来此一遭,似乎真的只是来转一圈,看看萧禹,顺带带走下人。
萧禹也起身道:“多谢皇叔。”
勐王走到萧禹面前道:“不必言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心疼你。唉,此处是皇嫂生前最爱之处,本王现下还能记得皇嫂驰骋马场的样子,可惜……天命不眷顾。阿禹,说来,本王来此一趟,是该去祭拜皇嫂的。”
闻言萧禹面色一变,勐王不掩笑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罢,非是该祭拜的时候,本王还是不去了吧。你祭拜之时,记得帮我带声好。”
勐王这般在意孝慈皇后的样子,引得一直垂头看供词的沈扶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她抬眼之时,正好与勐王对视。
“几日不见沈大人,沈大人的模样似乎红润不少。”
沈扶起身道:“多谢王爷,托您的福。”
勐王摆摆手,又与萧禹说了几句话,道别后,便往外走去,走到暖亭台阶之前时,他忽然转身说道:“对了,阿禹,前日去见皇兄之时,下人们忙着整理未发出的圣旨,他们翻出了仲夏之时,皇兄未给你发出的圣旨。”
萧禹皱皱眉,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勐王接下来的话让萧禹瞳孔一震。
“上书,皇兄命你前去神寨之中寻找弥阳族长及其族人做何事,若族长不做便如何,本王并未看清楚,今日本王看见沈大人才想起此事。”勐王笑着看向沈扶道:“你二人佳偶天成,想必是从那时便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