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如期而至。
晚会开始前的几个小时,经过最后一次调整,褚之南的独唱,被放到了压轴的位置。
这无形中又给她增添了压力。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声,晚会节目精彩地上演着。
当观众聚精会神地观看台上的小品节目时,褚之南躲在侧方进场的幕布后,悄然观察着场下的情况。
掀开布帘,一道道数不清楚看不过来的人脸便挤入她的视线。
整个场馆大致呈一个扇形,主舞台在圆心的位置,舞台两侧有几块对着观众席的高清大屏,也就是说,即便座位不理想也能通过场上大屏看见舞台内容。
而观众席是阶梯座位,一排高过一排,舞台不过比第一排座位高上一米,几乎陷在最低层。
场内观众的面孔,一个叠一个,立起来如山一般高。
听着此起彼伏的欢笑声,褚之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仿佛身处山谷,正在被高山之上的人俯瞰,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迫感。
被安城胤说中了,她还是会紧张。
“都说了叫你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毋同一手合上幕布,一手抓着褚之南的肩膀把将她拉回。
她瞧见她那一头汗,直摇着头,“你家安城胤真的不来了吗?”
“不知道……”褚之南沉浸在那股压迫感中,还有些飘飘然。
“哪有他这样的?这种大事他都不来吗?”毋同端着手,为褚之南抱不平,“要不踹了他得了,我看林亦清就比他好!”
“……”
“依我看,那小子肯定喜欢你,都天天赖在你的练习室不走了……”
“别乱说了!”褚之南急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毋同这样八卦,对她和林亦清都不好。
“行啦行啦,别在这愣着了,我们去观众席吧,林亦清马上就要上台了,他可是特意交代我带你看他表演的。”其实毋同刚才那番话,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见她状态好了些,她立即把她拉到了观众席的看台。
毋同是学校里的大姐大,虽说观众席人满为患,但却没人敢占她的位置。
即便她们去晚了,依然有座位。
她们来得正巧,刚座下没几分钟,就到了林亦清的表演。
女主持慷慨激昂地念着串讲词,一说出林亦清的名字,还没等到他上场,观众席上就响起爆裂的呐喊声。
尤其是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甚至有人摇旗呐喊。
褚之南从来不知道他们乐队在学校的影响力这么大。
一片欢呼的浪潮中,五位少年提着各自的乐器登场。
他们简单调试了几下乐器,便开始一展绝技。
学校的音响设备不错,几个人更是默契十足,他们弹唱的是一首自制曲,曲风是纯正的摇滚风味,既包含蓬勃向上、激情四溢的生命力,又蕴藏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是一曲青春的乐章。
在其他人心底,感受到的是他们传递出的滚烫激情,而褚之南想的却是,他们唱得可真好,一个音都没错。
大屏上的镜头近距离扫过台上几人的脸时,褚之南听见好几个女生扯着嗓子高呼林亦清的名字。
她听歌的兴致被打搅了一下,下意识也跟着望了眼会场的大屏。
不看不知道,褚之南这才发现那大屏居然这么清晰,连表演者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清楚地看到站在台上的林亦清泰然自若地弹奏着吉他,他的唇角隐约露着笑意,满脸是轻松愉悦。
褚之南深吸一口气,紧紧捏了把汗,不知自己上台时能否有这么沉着的表现。
毋同发现她在看大屏上的林亦清,以为她在感叹林亦清的爆发力,于是提了一嘴,“其实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也没料到他是会搞摇滚的人。”
褚之南深感认同,“他看起来很斯文,确实不太像。”
毋同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林亦清时的场面,“你绝对想不到,我第一次碰见他时,他正在被他们年级的几个小混混欺负,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呐!关键是这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居然连还手都不会!”
毋同想想就气愤,想当初,褚之南被人欺负的时候都知道反抗。
她实在见不得有人被霸凌,当场就救下了林亦清,并且承诺以后会罩着他,后来接触多了,她才知道林亦清还会玩些乐器。
褚之南没想到林亦清还有这样灰暗的过往。
她又多看了他几眼,不过,并没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怯懦和卑微,反倒只有满满的自信。
她不由得对他生出些许钦佩。
场馆的最高层,屡次看到褚之南盯着大屏上的林亦清后,安城胤随手摔了一个望远镜。
他身旁的裴庭早有预感,提前跳远了,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这么多年来,他表哥的脾气真的一点都没变,裴庭犹记得高一那年的秋季运动会,表哥也是这么暴躁。
他不懂,表哥现在都是正牌男友,还在这吃什么醋。
下一步,该不会再次上演一出苦肉计吧?
裴庭机灵得很,两眼弯弯,摆着一脸等夸的表情问安城胤:“表哥,要匕首吗?”
安城胤的唇角抽了抽,“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看我像不像匕首?”
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一天天的,不是往他头上扣锅就是怀疑他要自残……
他气得要把裴庭生吞了一样,裴庭只能干笑一声,转移话题:“表哥,你要是担心南南,想替她加油的话,不如下去陪她啊!”
安城胤撇撇嘴,“我已经预告过我不来了。”
“……”裴庭在心里暗骂,死要面子活受罪。
褚之南看完林亦清的表演后便回到了后台,虽然她是压轴表演的,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她上妆之前,她给安城胤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来不来看她表演。
这种时刻,她是希望他能来的,但直到她化好妆,准备去换礼裙时,打开手机还是没等到回复。
换好礼裙后,在焦急的候场过程中,她还是总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
结果本来就焦躁不安的心,变得更加魂不守舍。
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过后,她选择把手机关机,并且告诫自己,安城胤爱来不来,随他去吧。
节目单上被划掉的节目越来越多,褚之南听见主持人开始介绍倒数第三个节目、倒数第二个节目……
当主持人以不变的热情喊出她的名字时,她的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
后场一些已经结束表演的同学,自发地为最后一个上台的她鼓掌,台下的观众更是翘首以盼,原本看表演看得睡着的人也已被身旁的同学摇醒。
褚之南所要演唱的是一首温暖治愈的歌曲,灯光师特意调暗了舞台的灯光,只留下几束四处扫动的氛围灯,按照彩排时敲定的方案,灯光师会等褚之南上台后,在舞台中央给她打一顶暖色聚光灯。
导演和工作人员一致认为这样的舞台简单但温馨,在彰显表演者个人能力的同时又很契合这首歌的内涵,届时一定能够引起全场共鸣。
舞台缓缓变暗,观众席也跟着场上的氛围安静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舞台上,他们期待着,好奇着,最后一个节目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
幕布拉开后,褚之南在万众期待中走入舞台,只不过舞台四周太暗,在场观众还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身影,看不清她的庐山真面目。
即便知道目前没人看得清她,褚之南的第一步,还是迈得没什么力气,甚至有些发虚。
她紧咬着下唇,逼迫自己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不去听不去看观众席上的人。
只是,那一道道聚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无法忽视。
迈出第二步时,她已无法不去听不去看。
她屏住呼吸,强行拖动双腿,昂首挺胸地向前,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和心底的恐惧博弈。
她不断告诉自己:人人都会恐惧,恐惧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了。恐惧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因为恐惧而想要退缩。
所以她不会停,她要一股脑往前走,唯有行动,能够战胜恐惧。
既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听觉、视觉,索性就开始放任它们。
然而当她敞开心扉接受那些视线和呐喊时,她发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是鄙夷,是欣赏;传到她耳畔的声音,不是辱骂,是鼓励。
接下来的路,她越走越轻松,她不再被自我束缚。
她甚至看见,舞台中央,有个身披霞光的小女孩,在朝她招手。
那是她想找回的曾经。
回到舞台中央的路并不远,但褚之南却走了很久很久,大约有十年那么长。
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与某些不堪的过往和解了,她曾经的胆小怯懦、卑微敏感,已然被此刻的她一步步踏碎。
成功抵达舞台中央后,她感到无比的畅快。
再次抬头看向观众席上那一张叠一张的脸时,她不再觉得自己身处深谷,而是觉得,自己站在群山之巅。
她自信地扬头微笑着,等待聚光灯亮起,等待着音乐声响起。
可是,当她站在约定的位置时,聚光灯并没有如期照到她的头顶,甚至场内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整个场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