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尼也很紧张，蹲在谭易面前，歪着头从上往下打量他。
菲尼尼蹲的久了，有些不耐烦地上手扒拉谭易的裤腿，被对方挣开了，它便恼怒地要跳起来啄他，被宋止拎着后颈扯到一旁，非常不满的挣扎着。
有一缕红发随着菲尼尼的动作被带到宋止眼前，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宋止没有去管，只是抱着菲尼尼，盯着谭易，冷冷地说，“小舟，不用浪费时间检查了，他根本没受伤，对吧？”
“啊？”小舟和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伊芙和江财远对视一眼，他俩都很讨厌谭易，但都默契地没在这个关口出声。
“谭易，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宋止轻声笑了。
“教练果然是聪明人。”谭易冷冷的笑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的确没受伤，但如果要我回去拿下这场比赛，我需要确定的首发位置，一整个赛季。”
唐颂脸色一沉，霍行戈来了之后，队里就有三个中型机甲了。
在无人转型的情况下，谭易这个举动，几乎是明晃晃的挑衅自己。
她看了宋止一眼，纤细但锋利的眉毛拧起，眉心到眼角那一道疤弯成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弧度。
同样听了谭易的话，宋止却不觉得惊讶，她放松了对菲尼尼的钳制，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在空中一下下抛动着。
“如果我说不呢？”
菲尼尼见状，十分纠结地在继续试图攻击谭易和抢戒指之间选择了后者，它蹦起来一把抓住储存着不死鸟的戒指，坐在宋止臂弯里玩了起来。
凤凰幼崽有责任心，但不多。
宋止极少将戒指摘下来，对它来说这个机会可比讨伐谭易这个不听话的选手要重要得多。
谭易单手插在作战服的兜里，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那我就会走出去，告诉所有人，我受伤退赛。按照车轮赛的规则，底比斯光辉失去最后一名选手，自动告负。”
“你他妈有病吧？”
江财远指着谭易的鼻子就开始骂起来，他早就看这傻逼不顺眼，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货了，妈的，在这等着他们。
叶临风脸色惨白地挡在江财远身前，竞技场内队内互殴也是会被判违规的，这里虽然有光幕挡着不会被直播出去，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赛事组的监控范围内。
“唐队，你怎么看？”
宋止并没有直接回答谭易的要求，而是不疾不徐地偏过头，看向旁边存在一直很低的底比斯光辉队长。
唐颂眉心一跳。
说实话，她今天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这家俱乐部好，若是在自己的首发位置和一场常规赛的胜利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
毕竟，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经历过太多只差一个胜场，就能进季后赛的遗憾。
沉思片刻，心底那一点点微末的不甘心让她陷入了思索，但宋止似乎并不是非得从她这里要一个说法，而是快速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众人对面，还下意识捂着手腕的男人。
“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宋止抬起那只空空荡荡的左手，神色微寒。
“我怎么知道？”谭易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慌，扯出来一个和哭一样难看的笑容，“总不能是死了吧？”
宋止轻笑了声，没有回答，眼底却敛起了最后一丝笑意。
她仰起头，视线越过额前的碎发，看向灰幕尽头的天空。
蓝色的天幕一角升起了几缕红色的烟雾，与橙色的焰火纠缠着。
“好吧。”
宋止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谭易，声线瞬间柔和下来：
“你就从这里走出去，告诉所有人两件事。”
谭易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宋止不可能放弃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一定会被他拿捏，可刚才他依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等到了宋止的妥协，他的眼底终于带上了得意的笑容和轻慢。
宋止张口，说出来的话却脱离了他的预期：
“第一，你受伤退赛了。”
谭易眼中的笑意还未散去，嘴角却已经凝固。
宋止放开了菲尼尼，终于腾出手，将那缕碍眼的头发拨到了脑后，眼前瞬间明朗开阔起来。
迟迟无人出声。
“那第二件呢？”
伊芙隐隐约约知道这好像不是她说话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小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宋止颔首，依然盯着谭易，“第二件事嘛——
告诉所有人，你被解雇了。”
听清楚宋止说话的一瞬间，谭易愣在原地，他的脸上闪过愤怒、疑惑、不甘。
小舟放开伊芙，惊慌开口：“小宋教练，你不能就这么把谭易解雇了——”
宋止挑眉，“为什么不能，我很确定这是教练的权利，我的队伍里，也不需要一心想转会去其他俱乐部的人。”
“啾啾啾！”菲尼尼猛猛点头，它似乎是唯一支持宋止决定的人。
它早说了，要把不听话的都卖掉！
谭易看向小舟，通过她的表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些天来的行为都早落在几人眼中。
他理性上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但感性上，他被架到了这个位置，一口气也顺不下来，完全是一个骑虎难下的姿势。
谭易彻底垮了脸，阴狠地对着宋止：“你会后悔的。”
“我生平有不少后悔事。”
宋止从菲尼尼手中取回戒指，带回自己手上，眉目舒展，平静而温和地迎上谭易的目光。
“但这绝不是其中一件。”
谭易不再多言，拿出身为机甲单兵最后的锐气，挺直脊背，从灰色的光幕中踏了出去。
他背后，一直没人出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灰幕之外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和掌声，有雷火的机甲迷开始燃放起冷焰火庆祝，灰蒙蒙的硝烟从天边飘了进来。
底比斯光辉剩下的队员们，沉默着坐在这灰色的、混沌的云雾里。
伊芙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叶临风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捂着嘴巴不说话了。
【让我们恭喜维斯特雷火，获得了本轮比赛的胜利！】
乔安娜高呼着胜利者播报的同时，环绕着底比斯光辉准备区的灰色光幕散去了。
看台上的人们，带着惋惜的、探寻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向着底比斯光辉的主教练和队员们看过来。
唐颂没有质疑宋止的决定，眼里却有沉重的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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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多呆一秒，脱下外套搭在肩上，大步往选手通道内走去。
众人低着头，不敢去看远征的客场机甲迷，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但围绕着众人的低气压并没有影响到菲尼尼，凤凰幼崽只知道号角吹响，就代表比赛结束了，它才不管赢没赢。
它跟着众人在通道里走了一段，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摩拳擦掌，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粉色的签字笔，一脸期待的望着赛后采访台，昂着头挺起肚子，就要朝那边走去。
宋止面对谭易的突然发难都能轻松应对，这会儿却有些头疼了。
她伸出手拦住菲尼尼，有些很艰难的和它解释道，“菲尼尼，今天不能签名了，我们没赢啊。”
菲尼尼叼着翅膀，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宋止的意思。
凤凰幼崽眼睛里的光突然就消失了，它慢慢垂下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措的转动着翅膀握着的那根笔。
“怎么办。”伊芙看上去比菲尼尼还要伤心，“我们菲宝看上去要碎掉了。”
江财远叹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往菲尼尼跟前一凑，“尊贵的菲尼尼大人，你给小的签个呗？”
菲尼尼耷拉着脑袋，没有理会他。
宋止注意到，有记者正探头探脑往选手通道中拍摄着，要知道，成功者的高光固然值得回味，但对失败者的眼泪感兴趣的观众也大有人在。
她清楚那些记者的想法，现在这只变异小凤凰很火，流量可高了，鸟血馒头应该也会很好吃。
但凡能拍到它失望懊恼的模样，传到机哩机哩上，又是妥妥的收视保障。
叶临风向来不喜欢说话，并没有如伊芙和江财远般上前安慰菲尼尼，而是不经意挪动了下脚步。
宋止注意到，他现在站的角度刚好能挡住狭长的通道那头，拍向菲尼尼的镜头。
小舟有些紧张地翻动着背包，视图从里面找出些东西来转移菲尼尼的注意力。但是无论是泡泡机还是正在播放视频的光脑，都没办法让小凤凰重新打起精神。
就在这时，卡洛斯像是一堵行走的高墙一般，目不斜视的经过底比斯光辉众人，带着磅礴的怒气向着更衣室走去。
即使赢了比赛，维斯特之鹰的心情依然非常糟糕，在他眼里，他们这场比赛就是输了，mvp给到他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
他甚至不愿意接受采访。雷火队长史蒂夫只能代替他出席。
维斯特雷火唯一的女选手鞠听云正从选手通道走回更衣室中，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又折返回来，脱下外套，蹲在菲尼尼面前。
她抿嘴笑了，圆圆的脸上挤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菲尼尼，我好喜欢你的，能给我签个名吗！”
菲尼尼蹭一下抬起头，眼睛里一下子又有了光，蠢蠢欲动的小翅膀已经拽上了鞠听云的衣角。
菲大教练小翅膀一挥，一团龙飞凤舞的鬼画符就成功画在了雷火的队标上。
鞠听云笑了，从脖子上褪下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谢谢你啦！作为回礼，我把项链送你吧！”
凤凰天生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更何况是有收集癖的菲尼尼。
它看见这么漂亮的项链，连连点头，嘴巴都合不上了，激动的泪光隐隐有从嘴角向下流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