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流光散09
    一路上到处都是积水,城内马车倒还勉强能行,一出了城门,四处都是泥泞。

    行至低洼处,混着泥土的雨水从四面流入,甚至汇集成了水潭,上面浮着的白沫和草根还打着璇儿,一片浑浊,以至于连路都找不见。

    萧川骑在马背上,雨水顺着头上戴着的斗笠边缘,不断线地往下流,竟在眼前形成了一道雨帘子。

    一道道惊雷落下,仿佛就炸在身侧,驾车的马不时发出嘶鸣,赶车的护卫不得不下了车,拉着马辔头涉水而行。

    萧川越走越心忧,这样的雷声,寻常男子听了都心惊,也不知弈宁此时究竟在何处。

    正想着,隔着雨幕就看见前方有车马行来。一直到双方走到面对面,萧川才认出,来人正是王府侍卫。

    陈远看到萧川,立时便从马上下来,抱拳道:“殿下,卑职等人前来接王妃,一路上并未遇到。方才在前方遇见钱三,他们刚从青桐别苑回来,未曾寻到王妃。”

    他抹了一把脸,又吐了吐嘴里的雨水,接着道:“别苑的人说王妃午后便返程了。钱三让卑职等人先行回去看看王妃是否已经回府,他们还在附近继续找。”

    萧川沉思片刻,按照这样说,钱三与弈宁均是午后出发,自东城门出来后去往青桐别苑只这一条路,路上怎么会碰不到?

    “青桐别苑出来后,大概七里地的官道旁有个小岔道,可去寻过了?”萧川问。

    陈远讶然,哪条岔道极窄,车马难行不说,岔道下去后连个村子都没有,王妃不可能去哪里吧?他摇了摇头,道:“不曾。”

    萧川便道:“你先带人回去吧。”说完,便带了人继续往前走。

    又是一记惊雷在半空中炸响,弈宁的整个身子都随着抖了一抖,丁香紧紧地抱着她,拿两手替她捂住耳朵。

    豆蔻带着两个小丫鬟秋月和春江,将她二人围在中间。几人皆是全身湿透,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半截衣裙全是泥。

    上方的茅草棚根本遮不住这么大的雨,不时就有水从头顶浇下,地上的积水都快淹过鞋面了。

    严刚正带着几个侍卫在不远处修车辕,明知弈宁这边情况不太好,别说过来想办法了,几人连眼珠子都不敢向这边偏一点。

    弈宁觉得自己长到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这般怕过。

    她从小就怕打雷,平日里,远远的有雷声传来,都要赶紧将头捂进被褥里。

    她是不想哭的,可此刻身体抖得厉害,她又冷又怕,也不知脸上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萧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他记得没错,这条岔道下来,有一个西瓜棚。这时节,西瓜还未成熟,棚里定然无人。若是路上遇到意外,严刚极有可能会带人到这里躲避。

    可他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般狼狈。车辕断了,一行人是走下来的。

    弈宁一张小脸惨白,连嘴唇都不见半丝血色,看到他时,抖的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发髻散乱,一绺绺发丝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满头满脸都是水。衣衫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映透出里衣的颜色,完全无法见人,全靠几个丫鬟替她挡着。

    萧川觉得心像是突然被人用力地攥住了,抽抽地疼。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弈宁望着他,不说话,也忘记了行礼,只紧咬下唇,抖着下巴,无声地流着眼泪,眼尾殷红一片。

    他快速脱下身上的蓑衣,将她罩住。然后拦腰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不知道是她身上太凉,还是蓑衣太凉。他只感觉怀中的人,浑身冰冷,简直半丝温度也无。

    弈宁搂着萧川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心里的恐惧却一点点消散。

    先前从岔路下来时,一步一滑,吓得她几乎惊叫出声,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滑滚倒在泥水里。

    这会儿被他抱在怀里,却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会滑到。

    他走的又快又稳,她将脸慢慢贴近他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透着暖意,格外令人安心。

    萧川一直将弈宁送到马车上坐好,才下来嘱咐丁香:“车内有干净的衣裳,即刻给王妃换上。”

    丁香应“是”,和豆蔻迅速地爬上了车。

    两个侍卫解下身上的蓑衣递给秋月和春江,萧川又命人将之前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取出带走,一行人这才开始返程。

    车上,弈宁好不容易换下了湿衣裳,却还是觉得身上冷得厉害。丁香和豆蔻没有衣裳换,只得将衣衫攥起来拧了又拧,总算是不往外淌水了。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快多了,萧川一路将弈宁抱进了凝晖堂外间。

    邢嬷嬷立时便迎了上来,又是吩咐人抬热水给弈宁沐浴,又是让丫鬟赶紧去灶上端熬好的姜汤,一时间屋子里乱做一团。

    弈宁正被几个小丫鬟拥扶着去浴室,走了两步,她想起什么,回头张望,却见萧川已出了凝晖堂。

    他既未撑伞,也没穿蓑衣,就那样直直地走进了雨里,留给她一个湿透的背影。

    他冒雨去接她,又送她回来,却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眼眶中有湿意,弈宁吸吸鼻子,又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吓着了,弈宁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昨日又是大雨又是惊雷的,弈宁在野外待了两个多时辰。邢嬷嬷实在不放心,快天亮时,终是忍不住,想着去看一眼,没想到竟然真的就病了。

    弈宁小时候身子弱,邢嬷嬷一直给她调理着,随着慢慢长大,就很少生病了。偶尔有点什么不适,也是睡一夜就好了,鲜少有这般高热的时候。

    邢嬷嬷感觉到她呼吸沉重,点了灯去看时,才发现她早已烧的两颊通红,迷迷糊糊了。邢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了人去请大夫,又服侍着给她用温水擦身子。

    弈宁烧得浑身滚烫,大夫看过后,熬了药喂下去,也是半点儿不见好转。

    凝晖堂一众下人急得团团转,邢嬷嬷原本是不想惊动萧川的。她也看出来了,萧川昨日虽是去接了弈宁,可他连内室的门都未进,心里只怕还憋着气。

    可眼下,弈宁烧成这样,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怎料豆蔻回来时,却急得要哭:“殿下不在府中,尤管事听说是王妃病了,已派了好几个人出去探听殿下行踪了。”

    几人再着急,也是没办法,邢嬷嬷只得派人再出去请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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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萧川今日进宫辞行,不仅去了九台阁,还去了太和的永庆宫。

    因这一去,又不知何时归,太后便留他多说了会儿话。

    “承王今日怎么是一个人来的?阿宁也不说来看看哀家。”太后命人给萧川上了茶,才道。

    萧川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浮沫,向太后笑了笑,答道:“是孙儿的不是,今日晨起匆忙,未曾想到叫王妃同来。回去我便与她说,让她日后多进宫陪陪太后。”

    姜太后闻言心中疑惑,日后?

    便问道:“你的意思是,弈宁不与你同去?”

    萧川垂下眼眸,轻应了一声,道:“嗯。西北艰苦,恐王妃不惯,还是让她留在京中更适宜些。”

    太后看了看身边的掌事嬷嬷。

    这嬷嬷姓孙,是当年太后从姜家带进宫的,对弈宁一向爱护。孙嬷嬷与太后对视一眼,亦是有些忧心。

    太后不语。

    二人刚成婚不久,宫中又一直盛传,这承王对王妃极是心悦。弈宁自己上回也说,萧川待她很好,怎的就要将她独自留在京中了?

    这刚成婚的小夫妻最是忌讳长期分离,更何况,她前日才听人说起,纪妃给承王送了两个貌美侍妾。

    可她到底不是萧川的亲祖母,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过一过,却不能真正说出口。

    待萧川去了启祥宫,纪妃又是一番哭诉,口口声声说着舍不得儿子,言外之意,却句句透着对自己的担忧。

    “你这一走,母妃实是心疼。那西北苦寒,母妃这心里时时刻刻都放心不下你。州儿如今生死难料,母妃心里煎熬的很。若一旦京中有事,可叫母妃如何是好?” 纪妃捏着条绢丝绣帕,哭得声泪俱下。

    萧川心里苦笑,西北苦寒,他又不是第一日去,从前并不见母妃如此伤心。

    纪妃见萧川不语,又扯着他的手,哭道:“你就不能与你父皇说说,先在京中留上一年半载的么?上次回来也是几个月就走了,这次回来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母妃都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说说话。你这一走,母妃在宫中只能任人作践。母妃倒是不怕受苦,就怕等不到你下次回来......”

    萧川心知,纪妃是想让他等萧州的事情有了定论再走。

    他握了握纪妃的手,道:“太子薨世,瓦剌难免人心躁动,儿子需得早些回去安定局势。三哥的事,母妃不必担心。父皇已经允了儿臣,没有铁证断不会随意处置三哥。”

    想想纪妃的性子,若不说的清楚明白些,只怕她又会无端生出许多无望心思。

    便道:“但三哥跟十门教有往来,有过谋害太子的心思,只这一点,母妃就该知道,有些东西便不能再去争了,能囫囵个儿的从这场乱局中退出来,不比什么都强?只要母妃不逾制行事,儿子虽无用,还是能保母妃安然度日的,定不会让人欺负了您去。”

    纪妃也不是傻子,萧川这话,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是警告,她岂会听不懂?

    然而,她虽无多大能耐,也帮不了儿子,但这半点儿也不影响她也喜欢做那个万人之上的美梦。

    如今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一切,成了镜花水月,又岂能真的做到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