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金风玉露10
    临出门前,弈宁问谢渊:“祖父可曾后悔退出内阁?若祖父还在内阁,要参与夺嫡,行事当比如今方便许多吧。”

    谢渊曾受封文化殿大学士,入内阁辅政。后来因谢琨想回京任职,他便卸下了内阁辅臣一职。

    谢渊摇了摇头,笑道:“无所谓悔不悔,此一时彼一次。当初谢家风头太盛,激流勇退,未必不是良策。我若不退,你父亲要避讳我,便无法回京,你姑母在宫中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默了默,他又道:“宁儿,承王有勇有谋,却不参于夺嫡,而是安心守着西北,你可知这是为何?”

    弈宁摇头,事实上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谢渊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既姓萧,也姓褚。”

    弈宁微一愣怔,褚?

    谢渊缓缓道:“当初靖北侯身死,褚家军几乎死伤殆尽。即便派卫功将军出征,但卫家军不能一辈子守着西北。而西北军世代戍守西北,若想重建西北防线,就必须要重建西北军。”

    这些弈宁也大约知道,她静静听着谢渊讲述。

    “你道褚贵妃为何生了两子却一个都活不下来?这中间与其说是后宫争斗,倒不如说是世家与皇权的合谋。西北军明面上是朝廷军队,但更像是褚家私兵。”

    弈宁闻言,又想起那个坐在红榴树下的女子,那般明艳动人,却在后宫之中绝望凋零。

    谢渊继续道:“靖北侯府是开国功勋,曾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后世子孙代代从戎,西北军的传承,靠得不是虎符,而且昔年太祖皇帝亲赐的一枚传家令。”

    历朝历代,为防假传君令,调兵遣将皆以虎符为令。各军皆有自己的虎符,一枚虎符,一剖为二,君臣各执一半,设子母口用于勘合验符。

    但以传家令统领军队,弈宁还是第一回听闻。

    她道:“如此一来,岂非纵容靖北侯府坐大?”

    谢渊颔首,道:“正因如此,褚贵妃的儿子才一个都活不了。即便皇帝愿意,先帝也不会答应,太子的外家更不会容许。送妹入宫,是靖北侯的无奈之举。不追究褚贵妃所受的迫害,也是因为不能追究。”

    弈宁喟叹。

    前朝与后宫,历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要娶高门贵女笼络重臣,稳固朝堂。世家将女儿送入后宫,既是为了拉近与皇家的联系,又何尝不是抵押一个人质给皇室,以安君心?

    可一旦家族坐大,惹得皇权猜忌,后宫嫔妃却是首当其冲。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

    祖父懂得适时放权,明哲保身,既是为谢氏能长久立于朝堂之上,亦是为了保全姑母。

    “以当时的情状,想要重建西北军,光靠一个皇子的身份哪里够?非请出靖北侯府的传家令不能收复乱局。若要掌令服众,这人首先要姓褚。而褚氏嫡系当时已无男丁,与其过继旁支,宗亲众臣更属意将这权柄落在皇家。论资质、论身份,当时的萧川是不二人选。”谢渊沉声道来。

    弈宁不语,她只觉心中无比愤懑。萧川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恶。即便他当时年幼,也不应该被人像个物件一样送来送去。

    她看向谢渊,道:“这提议,祖父也有份吗?”

    谢渊闻言苦笑,沉默几息,方道:“有。”

    不只有,当初皇帝犹豫不定,还是他出面力谏,请皇帝以大局为重。不是他心狠,实在是与家国凋零、山河破碎相比,个人生死喜乐,不值一提。

    弈宁泪盈于睫,所以,萧川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西北?他一次次被父母抛弃,含着那样的苦,又是怎样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地活下来的?

    人人都说承王悍不畏死,哪有人会真的不怕死?只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悲苦,早已不在乎生死了吧。

    谢渊悠然远望,目光落在院中,缓缓道:“宁儿,还有一事祖父一直未与你说。”

    弈宁闻言,抬头去看谢渊。

    只听他道:“承王既有皇室的金匮玉蝶,亦在褚氏的族谱之上。按照当日陛下对褚氏老太君的承诺,他的长子将来是要承袭靖北侯府的。”

    此话一出,弈宁整个人都呆住了。祖父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若她与萧川将来有了儿子,也要将这孩子送与旁人?

    谢渊见她神情,忙道:“你莫担心,孩子自然还是养在你身边,只是他要姓褚,长大了要继承靖北侯府,替褚家承接宗祧,延续香火。祖父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是以并未事先与你言明。”

    弈宁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不过是改个姓而已,只要萧川愿意,她自然不会阻拦。

    更何况,正如祖父所言,这的确不算是坏事。生在皇家,却能脱离皇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

    辞别祖父,一路出府,过外院时,弈宁驻足,远远望向凌霄苑。

    “王妃,要去见见大公子吗?”丁香问。

    弈宁默然良久,缓缓摇头,道:“不必了,走吧。”

    ——

    七月流火,即便马车内放了冰鉴,依然热得很,丁香和豆蔻不时拿湿帕子帮弈宁擦拭。

    刚刚出了西城门,方不过巳时中,路上已少有行人。

    弈宁掀起窗幔,见前方几个护卫,皆都是大汗淋漓,后背衣衫湿透。她唤过秦风,道:“离驿站还有多远?路上若有茶肆酒家,不若先停下来歇过午间再走?”

    秦风一惊,忙道:“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弈宁摇头,道:“我倒还好,只是这天儿实在太热,你等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她坐在马车里,尚且闷热难耐,何况一众护卫还在烈日底下暴晒。

    秦风这才挠挠头,笑道:“王妃不必担心末将等,咱们比这更热的地方也待过,这点热不算啥!”

    弈宁听他这样说,也来了攀谈地兴致,遂笑道:“哦?说来听听。”

    秦风便策马跟在弈宁马车边,道:“太和廿四年,卫老将军班师回朝后不久,瓦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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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心不死,欲卷土重来。褚英将军正面迎敌,殿下领咱们在戈壁截杀瓦剌援军。”

    他说着,抬头望了望天。

    “那会儿也是七月,西北的日头可比这里烈多了。沙子被晒得滚烫,咱们趴在戈壁的乱石沙窝子里,时间长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就会红肿起水疱,有时候甚至能闻到毛发烤焦的臭味。”

    弈宁心惊不已,光听着他的描述,她都觉得疼。

    秦风却不以为意,还笑道:“戈壁上无遮无挡,为了不暴露目标,咱们只能这么趴着。好在也就趴了两天,就等来了瓦剌援军。他们没料到,在那种地方还会有人。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到地方,就被我们全杀了。”

    说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一转头,看到弈宁略带伤感的眼神,突然就住了嘴。

    心里顿时沉了沉,是了,王妃娇贵,如何听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万一因此而嫌弃殿下,褚雷头一个便要剥了自己的皮。

    他忙收了笑,结结巴巴地解释 :“王妃,您别误会,那个、人都是我们杀的,殿下、殿下没动手。啊,不是,也没杀多少,就一部分。。。。。。”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弈宁看出他的窘迫,温和地笑了笑,道:“我都明白的,正所谓慈不掌兵,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殿下并没有做错。”

    她怎会嫌他?她只会心疼他。端看这样的事情,被秦风当笑话一样的讲出来,便知他们在西北的这些年有多苦了。

    旁人只会羡慕萧川战功累累,十七岁便封了亲王,却不知他这一身战功是拼了多少命、流了多少血才换来的。

    秦风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笑着道:“王妃说的是。”

    当日午时到达沿途第一处驿站,秦风早派了快马提前知会驿臣。

    那驿臣一听说是承王妃亲临,哪里敢怠慢?早命人收拾好了房间,备好了食水。

    弈宁此行,只带了丁香、豆蔻,以及两个小丫鬟,一个叫秋月,一个叫春江的,另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未成家的二管事。

    待一行人抵达驿站,丁香便急忙命人传了热水,侍候弈宁梳洗了一番,这才勉强用了些饭食。

    稍稍休息了一阵,躲过了午间最热的那两个时辰,秦风便上来请示道:“王妃,眼下虽还是很热,但若不启程,入夜前怕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

    弈宁虽然娇气,但也知出门在外,难免要辛苦一些。更何况,相较于秦风一行人来说,自己已经很舒服了。

    便也不迟疑,道:“这些事,你比我有经验。今后何时走何时停,便不必来请示了。你安排好,我们听你的安排行事即可。”

    秦风也不推让,这些事情,他确实游刃有余,便道:“末将领命。”

    又道:“王妃再忍耐几日,等咱们过了庐州府,到了南阳地界,就凉快了,不必再这般掐着时辰赶路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七月下旬,一行人终于进了南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