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姚府的马车,他自然识得。
寒门出身的姚思甫,凭借才学和气度,一路顺风顺水,做到御史中丞,也算得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宋阿叔却曾指点过魏修晏不得与之结交,全因,他是凌王一派。
那日李淇一案堂审,姚思甫在大理寺堂上那副模样,魏修晏还道他是个深谋远虑之人。
今日,听闻了涂氏的遭遇,魏修晏心内冷哼,连自家的娘子和孩儿都护不住,不知他是不是跪凌王府跪得久了,在家中也不知如何才能直起腰杆了!
但想到涂氏所说,他心下又实在是惊骇愤怒。
魏修晏从小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继承了长辈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后虽是入职了大理寺,又一向体察民间疾苦,但在这有违人伦的事情之上,魏修晏仍是半分不能忍耐。
待到了城西办案之地,见到黄录事后,他便立时吩咐黄录事,让他去核查历年五月,城中遗弃孩童的记录。
“寺正,这是……”黄录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下,明明办的是金部员外郎贪腐一案,怎的又扯上遗弃孩童一事?
“世法平等,五月出生何罪之有?今年,某便要正正这风气!”魏修晏声音冷峻异常。
原来是这事,黄录事自然是听说过这等遗风恶俗。前些时日,他的娘子刚给他添了个胖小子,他这二儿子出生前,一家子还曾担忧过,就怕拖到五月才能降生,日后,他人对孩子指指点点。
想起家中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和小脚丫,黄录事对魏修晏插手一礼,郑重道:“是,寺正。”
说罢,黄录事便离了金部员外郎这个被抄没的宅子。
这宅子不甚大,是个两进的院子。金部员外郎一把年纪,一直在要职当差,只住得这样一个院子,大理寺众人皆觉讶异,不知道他贪腐的钱财都去了何处。
魏修晏在这宅院中踱步,忽见院中供奉一神龛。他想起杜时笙今日给涂氏出的馊主意,嘴角不由弯了弯,亏她想的出来。涂氏的舅姑,怕是有段日子要不得宁日了。
魏修晏一边想着,一边走近神龛,只见龛内供奉的是个獠牙的魁星点斗,已是积了不少灰尘,唯有魁星手里的那支笔,还稍微干净一些。
“阿耶说,不准任何人靠近神龛!”一个奶凶的声音响起。
魏修晏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三岁的幼童,正瞪着自己。
“阿璃,闭嘴!”一旁哭得眼睛红肿的妇人,急忙上前,一把将幼童扯到了自己身后。
“阿娘,痛……”她用力太过,那幼童臂膀被扯痛,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那妇人原本也在抽泣,但见魏修晏朝自己这边望过来,忙侧转过头,不敢与之对视。
魏修晏知道,这母女二人是金部员外郎的续弦和续弦所生的小女儿。
这妇人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深知一朝成了阶下之囚,全无地位和尊严的道理。在大理寺这等权势面前,她二人便微末如蝼蚁。
而有时,蝼蚁的悲伤,并不能引起权势的同情,反而会使之惊讶,权力竟是如此有用之物,这时,等待蝼蚁的便是更大的灾祸。
此刻,那妇人只希望,自己和孩儿不要引起这大理寺官差的注意才好。
可她并不知晓的是,他是魏修晏,三代魏家人的沉浮,父辈的舍生忘死,令他时常对自己所拥有的权势反躬自省。
门庭衰微之后,使他又能走到今天的,是对弱者的悲悯,和心中的执念……
林家获罪那一日,她便也是如此般哭泣吧,魏修晏看着幼童默然。
“送她们去门外的马车内等候吧。”魏修晏叫来宋录事,轻声吩咐道。
宋录事顿了一下,抬眸看着魏修晏,只见他眸光深沉地望着那对母女,眼神似是穿过了十几年的光景一般。
此刻,宋录事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高官,好似已在宦海沉浮多年一般沧桑。想到此前听说的魏家的种种,宋录事有些晃神。
先帝末年,在御史大夫林邵霆卷入太子谋反一案之后,魏都督曾多方为其奔走,却因此触怒先帝,令其停职自省。
魏都督在家中写千字谏书后,便于房内自尽。
这份谏书,便由于魏都督的以死相谏,被上奏到朝廷之上。
据说,当时还是监察御史的宋相公于朝堂之上,将这谏书当众念出,太子谋逆和林邵霆获罪的种种疑点,全部被公之于众。而魏都督身为臣子的赤胆忠心,对国之将危的无奈悲戚,朝堂上无人不动容。
先帝怒极,现场呕血,从此一病不起。
后来才有了那事……
圣人上位后,大稽终得以恢复万里同风,上下同心之状。
虽是不曾亲历此番种种,宋录事却也能想到彼时魏都督的悲壮惨痛。
魏寺正那时,听说也只有七八岁上下。
宋录事垂下眸子,虽是同年,魏修晏身上的那种冷静沉着,坚毅果敢,甚至是冷淡漠然,他每每自比之,都觉犹如云泥。这许是造物神明的偏爱,叫魏寺正能这般超尘拔俗。
然而今日,魏修晏面上悲悯的神情,让宋录事胸中渐生闷痛。
宋录事带着那妇人和女童到马车上后,又瞧了瞧站在园中的魏修晏。忽觉,他平日周身的光环似是变淡,与年纪不符的肃穆,竟让他与这园中的一草一木一般,染上淡淡的哀戚与凝重。
待宋录事带那母女走后,魏修晏又走近神龛瞧看,想起小女孩阿璃方才所言,心念微动。他叫来几名小吏,命其小心地将那神龛搬回了大理寺。
夕阳西下,直至是酉时,这从昨日夜里便开始的抄家调查,方才接近尾声。
魏修晏只觉胸怀中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不如,去她那处再吃个晚饭吧。
魏修晏微一挑眉,利落地翻身上马,又去了清欢小馆。
已快要打烊,杜时笙和阿泰、巧环二人正在烹煮三人的晚饭。
袅袅热气,朗朗笑声,昏黄温馨的光晕,魏修晏一到清欢小馆的门口,便觉胸口的沉闷骤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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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魏修晏又来了,杜时笙微微有些惊讶,上前招呼道:“魏郎君下值了?想吃些什么菜?”
魏修晏点了点头道:“杜娘子看着做些便好。”
杜时笙见他有些无精打采,面上尽是疲惫之色,又好似有些愤懑悲戚,转了转眸子,笑道:“郎君想吃点什么?现下锅里正炖着冬瓜排骨汤,还有瓷盅蒸蛋羹,是我们做来吃的,郎君可要尝上一尝?”
“好。”
果然,魏郎君还是往日做派,从不挑拣,将神仙食客的美德发扬到底。
“魏郎君可好想喝点什么?儿铺中今日,有一种新的饮子,喝之能使人身心愉悦,乐以忘忧,郎君要不要试一试呀?”杜时笙眨了眨眼,笑着问道。
魏修晏看见她眸子中闪过一丝调皮,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烦劳娘子了。”
在一旁收拾桌椅的阿泰挠了挠头,小娘子说的到底是什么饮子?今日铺中也没有新鲜饮子啊。
却说杜时笙回到厨房,吩咐巧环给魏修晏蒸了一碗蛋羹,还特地叮嘱,加些火腿碎进去。毕竟,这位神仙客人魏郎君,最爱吃肉。
而她自己,则忙着为魏修晏调制方才夸下口的快乐水——奶茶。
茶是何青赠的淮南茶,味道醇厚清新,杜时笙很是爱喝。用来调制奶茶,虽说有点暴殄天物,但魏郎君毕竟是铺里的熟客,杜时笙便狠了狠心。奶是今日葛萨送的牛奶,杜时笙怕生牛奶魏修晏喝了泻肚,特地煮沸了杀了菌。
这个时代物资还不甚丰富,杜时笙也并没有做好调制奶茶的准备,只能用手头的食材尽力调配。她将煮沸的牛奶倒入锅中,逐渐加入煮好的淮南茶,文火加热。
她又想了想,在厨房环视一圈,将日间磨好的,用来做花糕的杏仁粉取了一些,放入奶茶锅中一起炖煮。
糖嘛,必须多加一点。一则,本朝人喜甜,二则,甜甜的味道最能去除烦恼。
给魏郎君的话,更是要多加上两勺才好。杜时笙一边加糖,一边笑意渐生,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待奶茶煮好,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杜时笙却蹙起了眉头,没有珍珠的奶茶,总觉少了点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在一旁给魏修晏盛冬瓜排骨汤的巧环,见到自家小娘子在那,对着一杯牛奶发呆,不知到底是为何。
巧环将汤和蒸蛋羹整齐地放入菜盘中,问杜时笙道:“小娘子,一会儿,要不要吃一碗今日做的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是巧环的拿手甜点,杜时笙十分喜食。她见杜时笙爱吃,心里欢喜得紧,便惦记着晚饭也叫小娘子吃上一碗。
谁知,她这一句话点醒了杜时笙,不如将这些小圆子替代珍珠,毕竟巧环做的圆子,口感爽滑又弹嫩,比之奶茶里的珍珠,倒是有些异曲同工。
思及此处,杜时笙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珍珠圆子杏仁奶茶,制作完毕!
这时,巧环走进厨房,对杜时笙道:“小娘子,魏郎君请你去前厅,说有事同小娘子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