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家都忙得要坐上火箭起飞了。

    就她很闲。

    整天这里兜兜,那里逛逛,她是个小人儿,又不读书,又不干活,每天就是玩。

    熊碧云去摘香椿,她也装模作样地摘香椿。

    摘完香椿,她闻手,说“臭臭的。”

    熊碧云切萝卜条,晒萝卜干,她叉着腿,蹲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伸手去拿萝卜。

    熊碧云拦着她“乖乖!不要拿哟!万一把你的手切了。”

    她把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这个要干啥呀?”

    熊碧云说“晒萝卜干哦。”

    她跟着重复,奶声奶气说“萝卜干哦。”

    “萝卜干做啥呀?”

    熊碧云说“萝卜干给鑫鑫炖肉吃哦。”

    她说“给鑫鑫炖肉吃哦。”

    熊碧云到哪都带着她。

    去菜地里摘菜,也带着她一块。青菜的茎长出来,要开花了,熊碧云把那菜芯掐下来,带回家用猪油炒。

    她看见熊碧云掐菜芯,也跟着用手掐。

    她的黄头发,蒲公英的羽毛一样飘起来,太阳底下几乎透明。熊碧云怕她晒着了,拿一顶草帽给她扣上。

    那草帽比她头还大,盖进去,脸都没有了。

    “看不到咯。”

    熊碧云笑,又摘了一片肥大的菜叶子,给她盖在头上“这样子哟。”

    她两手举着菜叶子,像撑伞一样撑着。

    一只绿色的青菜虫,趴在碧绿肥嫩芥菜叶上。她扔了菜叶,抬头,指给熊碧云“有虫虫哦。”

    熊碧云说“虫虫把它捏死。”

    她听不懂捏死是啥意思,仍然呼唤熊碧云“有虫虫哦。”

    熊碧云走过来,将青虫捡起扔到地上,脚「啪」的一踩!一股黏稠的绿水流出来,青虫已经被踩扁了,只剩一层肉皮。

    豌豆开花了,有的已经长出了豌豆荚。熊碧云摘了豆荚给她吃。嫩的豌豆荚脆脆的,甜甜的,有股清香,可好吃了。

    菜地就是食物的大花园。

    菜芯也是甜甜的,生吃也好吃。不过她不吃菜芯,因为黄瓜出来了。小黄瓜长在秧子上,白白的。熊碧云专挑那特别小,特别嫩,还没长籽儿的,摘下来给她吃。

    小黄瓜甜,老黄瓜不好吃。

    熊碧云说“少吃一点,晚上爷爷回来给你炒肉吃。”

    熊碧云摘了一把辣椒,摘了一些菜芯。成熟的黄瓜,豇豆,四季豆,全都摘下来。黄瓜可以凉拌。四季豆可以泡泡菜,豇豆嫩的泡泡菜,老的,在锅里煮一煮,晒成豇豆干,冬天的时候用来炖肉。

    黄瓜是那种无刺的土黄瓜,颜色青白,短短胖胖。豇豆是土豇豆,有绿绿的,有白白的,有红红紫紫的,特别好留种,而且繁殖快,结得特别多,成熟起来一批一批的。不用特别伺候,只需要播种的时候洒点种子在地边上,秋天就能结出很多。熊碧云背了背篓,拉着杨鑫在附近地头转了一圈,竟然装了小半背篓。

    她累了,坐在红薯地边上,要歇口气。

    红薯藤长得碧悠悠的。

    不好。

    红薯藤子该割了。

    红薯藤长得好,红薯就长不好。割了红薯藤,根系吸收的养分才能供应给红薯。

    红薯藤割去喂猪。

    哎,忙不完的事情啊。

    熊碧云折了一根红薯叶。红薯叶子的嫩茎上有层薄衣,不易断。她把嫩茎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变成了一段长长的流苏。

    她将这摇坠的小玩意挂在杨鑫耳朵上,说“这是耳环。”

    杨鑫十分新奇“这是咋弄得呀?”

    熊碧云折了红薯叶教

    她。

    杨鑫把一段红薯茎蹂躏得断断续续不成样子了,终于做成耳环,得意地举给她炫耀“我也会做耳环啦。”

    她把耳环挂到熊碧云耳朵上。

    她玩得停不下来“再给你做个项链。”

    耳环,项链,头花儿,手链,红薯叶子挂了熊碧云一头一身。她还没有玩够。

    熊碧云说“莫弄啦,莫弄啦,不要戴啦。老都老了,还戴这个。”

    难得的宁静,熊碧云不想回家去。

    她坐在地头跟杨鑫玩了半天,时候不早了才背着背篓回家。

    杨文修今天放假了。

    不知道为着啥事,他今天不太高兴,回来就拉着个脸。熊碧云累了一天了,本来想回屋歇着了,进门一看丈夫的脸色,心头忐忑,不敢在屋里呆。转了个圈,又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去地里割红薯藤去了。

    杨鑫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去看婆婆割红薯藤。但婆婆也不理她,不陪她玩了,只是低着头干活,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站在地头叫了几声“婆婆。”

    “婆婆。”

    熊碧云低着头没回她。

    她站了一会,很无趣。天黑了,蚊子和蠓虫到处飞,叮她的腿。她绞着手指头,呆愣了一会儿,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又跑回家去了。

    “爷爷。”

    她像只小企鹅奔向卧房。

    卧房门口,有一尺多高的一个门坎儿,她迈不过去,站在门口叫唤“爷爷。”

    杨文修站在茶几前要喝药。用一只搪瓷水杯倒了杯热水,他拿出了一小包阿咖酚散。

    窗子前,收音机开着。天线伸老长,他正在收听广播,里面哇啦哇啦在唱戏。他走到门口,把杨鑫从门坎儿外面抱进来。

    杨鑫站在茶几前,仰着头,看他撕开一包黄色绿边的小纸包。纸包上画了个捂着头的小人儿,倒出来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啥呀?”

    她奶声奶气问道。

    杨文修将纸包给她看,说“这叫头痛粉,治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