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蒋炽虽然是第一回来程今洲家,但却对这里并不陌生,甚至是一个多月前刚见到程今洲时,他就觉得亲切。

    毕竟按照蒋炽他妈的说法,在他还光屁股的时候他就和程今洲玩过了,只是小孩年纪太小不记事,而程今洲不在的这些年,他妈又常提,说自家有个亲戚在北京怎么怎么发达了,程今洲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又多好,所以蒋炽对程今洲一直是未见其人,但闻其名,也爱之深责之切——

    “快点说,时邬为什么会这个点过来?”蒋炽把他按在门板上,压低了声音:“别说是我想的那样,就算你是我表哥也不行,我会义正词严地谴责你。”

    “......”

    卧室灯也没开,黑灯瞎火的,程今洲握住他的手,想叫他松开自己衣领子,这件t恤还挺贵的,回头扯变形也买不着了,“她就住后面。”

    程今洲不冷不淡地反问:“来串门不行?”

    “......”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蒋炽问。

    程今洲说话声没什么起伏,但听着特欠:“你也没问呐。”

    “我不问你就不说?”

    “你不问我说什么?”

    “......”

    黑暗中,两人还在贴着门板大眼瞪小眼,卧室里门窗紧闭空调也没开,蒋炽就那么靠着他靠得他整个人都难受,想把人拎起来甩出去两米远。

    “你先离我远点。”程今洲:“别挨这么近。”

    门外,电视上的片子还没关,时邬眼瞅着蒋炽杀猪一般地嚎了一嗓子后,就直接拽着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的程今洲,拉拉扯扯地进了隔壁房间,几分钟后门还没开,只隐隐约约传来程今洲吊儿郎当的声音——“远点儿,暧昧了。”

    “只能我老婆挨我那么近。”

    “......”

    客厅的空气里似乎还飘着小龙虾味,屋后层叠堆积的树叶被夜风吹得舒展,窸窸窣窣地在深夜里奏乐。

    时邬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边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边抬眼看着片,顺道将面前的垃圾桶往前踢了点距离,防止等会再散发出点别的气味。

    直到又两分钟后,身后卧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程今洲走出来,挺淡定地拿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抬手啪一下把电视给关了,还自然地问了句:“这片好看?”

    时邬更自然:“不是,挑片的人品味可能有点差。”

    蒋炽:“......”

    “你俩聊,我先睡了。”蒋炽觉得自己比外头悬着的月亮还亮,弯腰从旁边抱起自个的外套,又顺手拿了吃小龙虾剩的半包纸,一股脑揣在怀里就开始往隔壁的另一间走:“我一般睡着的时候地震都不知道,你放心好了。”

    “......”

    看着蒋炽进了隔壁房间,程今洲倚在门框那视线收回来,时邬望着坐到另一边沙发上的程今洲,思考:“打扰到你俩了?”

    “.......”

    “没。”程今洲:“他就试个能不能投屏,刚在吃小龙虾。”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的可信度有点低。

    但时邬很配合,也可能是有点看破不戳破:“哦。”

    “......”

    可能是茶几面还没来得及擦,撒着点汤汁在上头的原因,那股小龙虾的味道经久不散。

    头顶吊灯散发着米白色的温柔光线,两人间面对面地一下子沉默下来,不知道说点什么,时邬就看着程今洲从茶几底下又拿上来了另外剩的半包纸,抽了几张,打算擦那张茶几。

    “你这还有吃的吗?”时邬忽地说,“有点饿了。”

    “......”

    程今洲擦桌子的手停了停,隔半秒,自然续上:“想吃什么?”

    时邬转过头四处打量了一下,问:“你这有什么?”

    蒋炽进了隔壁房间后就一个声也没出,静悄悄的,跟人没了一样,时邬看着餐桌旁的冰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面有吗?我姐睡觉比较浅,回去吃容易吵醒她。”

    程今洲那边刚好擦完茶几,将那几张纸丢进垃圾桶里,顺着问:“什么面?”

    他刚想说厨房好像还剩两包泡面,一包藤椒的,一包卤香的,还没张口就听时邬已经理解偏差地报了菜名:“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

    半夜三更的,他去人家地里给她偷摸摘是吧。

    不用等程今洲说,时邬望着空荡荡的冰箱就已经有数了,只第一层摆着已经洗干净的她上回送来的饭盒,时邬视线慢慢扫了眼,蹲下来,又拉开下面两层看了看,下两层连饭盒也没有。

    “我家好像还有。”时邬蹲在那回头看着他,试探地问:“要不,咱俩回去把西红柿和鸡蛋拿过来,动作轻点?”

    “.......”

    停几秒,程今洲散漫地“嗯”了一声,一副又大方又好说话的邻居好哥哥的模样,他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走吧,回去一趟。”

    “好。”临走前,还没等程今洲迈出步子,时邬又不紧不慢地转身折回到冰箱前,说:“等会儿,我顺便把我们家的饭盒带回去。”

    “......”

    今晚的风不大,只柔柔地吹,吹得一池春水荡漾,远处海面似乎有轮船的汽笛声传过来。

    程今洲望着头顶的夜空忍不住地平淡叹了声气,思考着自己可能的确是青春期和思春期晚来了点,不然怎么会只是去拿个西红柿鸡蛋,就品出来点像是偷情的感觉。

    “噶!”两人刚一进门,那只哑巴新郎就梗着脑袋进行了一声欢迎仪式。

    程今洲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清亮亮的月光下,瞄到眼笼子里的小东西,自然地问了句:“养的鹦鹉?”

    “不是。”时邬头都没回地说:“是麻雀。”

    哑巴新郎:“......”

    院子大而宽敞,地面似乎被月光铺了一层柔和的白霜。

    在程今洲记忆里,他上一次到这来可能还是小学那会,几年过去,时邬家的房屋布局没怎么变,还和记忆里的一样,只是家具和电器跟着时代更新交迭。

    “嘘,轻一点。”时邬蹲在厨房的柜台前,从里面掏了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出来,随手放到一旁程今洲的怀里,边重新地合上面前的柜台门,边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头,重新看向他:“忘了问,你会做吗?”

    时邬很诚实:“我不会。”

    “......”

    氛围沉默了两秒,怕打扰到时清岁厨房里的灯也没开,全靠院子里的月光落进来。

    程今洲后腰倚着身后的柜台,很认真地想了片刻:“会吧。”

    “喔。”时邬点了点头,她放心地转身,又打开冰箱,不知道是又想扒拉点什么食材,只又自顾自地想一出是一出地问:“会不会有点麻烦你?”

    只是还没等程今洲开口说什么,时邬就从冰箱前转回了头,橘黄色的感应灯朦胧地打在她的头顶,时邬看着他问:“我们又重新是好朋友了,对吧?”

    “......”

    她这话问得,就挺幼稚的,像是他什么时候和她绝交过一样。

    但程今洲那一刻又毫不怀疑,他只要表示出一点否定的意思,躲在板凳底下的那只小猫就会收回自己的爪子,继续小心、警惕——如果他觉得他们不是朋友,那她会自觉退得比他想得还要远,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程今洲笑了下,唇角弧度稍稍上扬地看她:“之前就不是了吗?”

    时邬收回眼:“你说是就是咯。”

    月光淡淡地萦绕在周身,见时邬把手伸进冰箱里扒拉两下,随后又郑重地重新从里头拎出来两根香菜,程今洲笑着“嗯”了声。

    他觉得时邬,真的,快要可爱死了。

    他朝着客厅的方向望了望,随口问道:“叔叔呢?”

    似乎也好久不见。

    闻言,时邬手上的动作顿了半拍,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关上冰箱门,声音平常:“不在了。”

    “嗯?”程今洲撩起眼,正想问去哪了,时邬就已经转过身,说:“我好了,走吧。”

    程今洲“嗯”一声。

    夜空依旧还寂静着,敞开的大门又重新合上。

    头顶厨房的灯有些昏黄,时邬拿着碗,站在锅前看着程今洲还算娴熟地打进去了一颗蛋,蛋液和热油撞在一起后噼里啪啦地滋滋作响。

    “好香。”时邬盯着那个在锅中逐渐凝固焦黄的蛋,发自内心道。

    西红柿鸡蛋面的教程还撂在一边播放,程今洲垂眸转向身侧,瞄了时邬一眼:“你是真饿了。”

    “......”

    厨房里昏淡的灯光将两人身影拢得朦胧,时邬看着程今洲的动作。

    平心而论的,她觉得程今洲的厨艺不差,最起码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一碗面做得也算色香味俱全。

    “好吃?”程今洲靠在隔壁沙发上,嘴角噙着点笑。

    时邬“嗯”了一声,毫不吝啬点头:“五星,打四星吧。”

    “行,吃吧。”程今洲收回了视线,拿起遥控器,又重新打开了电视,调出个频道看:“吃完送你回去。”

    话落,没等时邬说出“不用”,就听见撂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两声。

    程今洲视线淡淡地瞄了眼,放下遥控器,伸手捞过手机打开来看——

    樱木花炽:【你俩今晚什么时候结束啊?我真的好想上厕所啊啊啊啊。】

    程今洲:“......”

    樱木花炽:【真的,对不住。】

    樱木花炽:【有空给你俩磕一个。】

    程今洲垂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另一手揉着后脑勺的短发,老神在在地敲了几个字发过去:【好的弟弟。】

    他切了张自己的照片发过去:【磕吧。】

    超时:【对着照片磕完录个视频发过来,我哄时邬开心开心。】

    蒋炽:“......”

    不是,这就有点舔了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