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年第一次在景邵庭身上看出他的冷厉锋芒,手心汗液沁出。
从前在新闻里见到的景邵庭,内敛清冷,待人虽然疏淡却也并不会叫人感到过分的压迫。
他在外界一向保持着很好的彬彬君子的形象。
不像现在,面对着面,如此近的距离,景邵庭就这么漠然地坐在他对面。
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眼神冰凉地注视着他,仿佛他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字,就要扑上来扼住他的咽喉,咬断他的脖子。
这样如有实质的逼视,令初出茅庐的许时年有些不适地偏了下头。
而后在下一秒,他的心咯噔一下。
他露怯了。
果然,景邵庭察觉到了他的怯意。
“我既然成为了夜莺的股东,自然要为公司的发展做考虑。为了你在公司今后的发展做考虑,不建议你继续让苏意如担任你的经纪人。”
许时年不忿道“不建议?是不建议还是你希望?景邵庭,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的私心?!”
听到他居然敢直呼景邵庭的名姓,夜莺总裁吓得顿时睁大了眼。
乖乖,神仙打架。
景邵庭倒是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模样,面上一片沉静,“没有。”
许时年才不信,他转头看向夜莺总裁,“二是什么?”
“啊?”
“一是不让阿如姐姐做我经纪人,二是什么?!”
“哦哦。”夜莺总裁反应过来,忙道“二则是,你自请离开公司,不过因为我们之前签订了五年的合约,所以你要赔一笔违约……”
“好,我选二。”许时年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丝毫没有犹豫的选择。
夜莺总裁愣了愣,忍不住提醒,“这违约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据他所知,许时年虽然是许氏的小少爷,可许父许母跟他关系并不算亲厚,不然他也不会小小年纪跑来当主播赚生活费了。
这些都是当年签合约的时候了解过的。
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这么大一笔钱。
母胎单身·夜莺总裁感到不解。
许时年绷着下颌,不说话,表现的很是坚定。
“想好了?”景邵庭眸如黑夜,睨他。
“阿如陪着我一起走过了最低谷的时光。”许时年明白今天就是景邵庭故意针对他的一场会议,他偏不随他的心意,“如果成名的代价是要和她从此形同陌路,恕我做不到!”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满脸坚毅。
不知道的,还真当苏意如和他之间的情意有多么浓厚。
景邵庭很轻地嗤笑一声。许时年皱起眉,“你笑什么?”
“既然你决定了,那便请吧。”景邵庭抬手,掌心朝上指向门的位置,“违约金记得在三天内打给公司。”
许时年狐疑地看他一眼,没有愤怒,没有难过,冷静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摸不透他的心思。
许时年握了握拳,藏住掌心的洇湿,“我会的。”
他朝门口走去。
夜莺总裁递给助理一个眼神,助理立刻上道地跟上许时年的步伐,跟着一起下了楼。
助理让前台去把苏意如从接待室喊了出来。
苏意如问“谈完了?”
“嗯。”
“谈得怎么样?”
许时年原本朝着她笑得很乖,听到这个问题,瞬间耷下脸来。
苏意如看出异样,“怎么了?”
“我在上面碰到了景邵庭。”许时年看见苏意如脸上的讶然,和不自觉朝电梯方向踏出一步又遏制住的动作,眉尾逐渐下垂,“他把我开除了。”
助理愣了愣,不是许时年自己二选一选的离开公司吗?
怎么就变成了景少开除他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许时年已经低下了眸子,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就说我损害了公司利益,让我离开公司。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话落,他颤着睫毛,定定地看着苏意如,眼尾渐红。
苏意如很容易心软,在她心里,许时年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孩子。
信了他的话,苏意如忍不住埋怨起景邵庭来。
许时年本来就因为家里的原因,只能出来自食其力谋出路,他却还要断了许时年做主播的这条路,把他开除,这心肠未免也太冷硬了。
或许这就是资本家吧。
“不会的,你已经很棒了。”苏意如安慰他道“没关系,京城不止夜莺这一家主播公司,我们再找别的。”
时年吸了吸鼻子,终于绽开一抹笑容,“那我们回家吧。”
“行,我去打车。”
苏意如走出公司。
“许少,你……”助理朝前一步。
刚才还对着苏意如笑靥如花的许时年转头,面无表情,“你都听到了吧。”
助理一愣。
“没关系,你尽管去和你的领导和景邵庭说就是了。”许时年眸色幽深,“反正阿如姐姐现在只会相信我。”
助理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看着乖乖顺顺的,变脸这么快不说,还说出这么一番话。
“许时年,车到了!”苏意如旋身喊他。
“来了!”
许时年笑着应了一声,又回头幽幽地看了眼助理,勾了勾唇,朝苏意如跑去。
二人上了车离开后,助理坐电梯回到楼上。
走到夜莺总裁旁边,助理将许时年刚才和苏意如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等助理说完,暗夜总裁立刻感觉到周身一冷。
景邵庭虽然坐着,姿势未变,但眼尾明显下压了些许,浑身散发着冷意。
夜莺总裁说“这,这许少也太不像话了,怎么添油加醋地撒谎呢。”
景邵庭不言,墨色的瞳孔深冷几分。
……
坐上车的许时年报了小区的位置。
车子刚行驶了不到五分钟,许时年的手机振动,电话铃声响起。
一般很少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他的朋友不多。
要么就是诈骗电话,要么……
许时年抬起手机看了眼备注,手指微紧。
苏意如感到奇怪,“怎么不接呢?”
迟疑了几秒,许时年还是接通了电话。
车内很静,电话里的声音穿透手机响起。
“现在,回家。”中年女子的声音透着严肃,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许时年捂住出声口,想要拒绝,“妈,我……”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许母雷厉风行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